江云眼盯墓門上的石刻造畫正在出神,白原推了他一把,問道:“江兄你在看什么,走啊?!?p> 江云煥然,看什么?哪家的墓門會雕這東西,萬紫千紅,百花爭艷,這哪里是在辦喪事,家中添丁女眷才會如此,江云不由懷疑,風(fēng)不破的腦子是不是壞了,被佛陀們打傻了,作古前成了瘋子?
迎夢也湊過來,看了一眼道:“這不是榮昌圖嗎,表哥,你不會連這個(gè)都不認(rèn)識吧?”
江云自然認(rèn)識,可這是‘群芳斗艷圖’!也叫‘花開富貴’,不管怎么算,都和墓制習(xí)俗扯不上關(guān)系,在外域,誰家死人,你若是送這東西過去,就等著人家找你拼命吧。
但江云轉(zhuǎn)念一想,榮昌圖,非常耳熟,八荒喪葬習(xí)俗中的重中之重,就連各國王室殯葬,也要在墓門上刻的祈福石刻,寓意先祖保佑,百子千孫,萬萬代……
原來這講究,是從清明境內(nèi)傳出來的,連棵樹都沒有,就寓意開枝散葉,太牽強(qiáng)了吧。
唐曉華也問道:“有什么疑問?”
江云搖頭,他已被風(fēng)不破的手段搞糊涂了,似乎清明境內(nèi)的仙冢,都有此圖。
“讓我來!”周錦迫不及待,伸手去推墓門,并招呼大家一起用力,厚重的石門吱呀呀的開啟,并從中透出絢爛的光亮來,如同打開了天界之門,美輪美奐。
這一幕讓江云感到熟悉,竟然是仙宗童府的‘洗劍池’,眾人步入其中,天地四隅幽冥,無邊無際,并不是深遠(yuǎn),而是被固在水色琥珀中,天地一體,四方無隅,除了每走出一步激蕩起的波紋外,周遭一切,都在緩緩流轉(zhuǎn)。
洗劍池,仙宗童府歷練仙童之所,在此地習(xí)劍,如同得到師尊的親自指導(dǎo),因?yàn)楹芏嘞蓭煶鲩T遠(yuǎn)游,一走就是數(shù)年,數(shù)十年,上百年不歸,只能將劍意凝成琥珀水池,教導(dǎo)后輩。
江云詫異,仙冢后室竟然是這個(gè)樣子,一年前秋煙雨開講清明境,他真應(yīng)該好好聽聽,此地的古怪很多。
“誰先來?”唐曉華開口問道,亙古以來,若想獲得仙緣,此地便是授業(yè)之所,只有打敗此地的幻靈,才能得到上師親傳。
白原聞言上前一步,道:“我來吧,你們看好她的招式?!?p> 江云不解,唐曉華解釋,歷年的清明境內(nèi),最先挑戰(zhàn)幻靈之人都沒有勝算,仙術(shù)非凡人可擋,變化多端,先動手的弟子被稱作‘問路石’,一般情況下,需要五六個(gè)人的嘗試,才能完全破解掉仙術(shù)。
但白原還未動手,與眾人格格不入的江容便上前道:“還是我來吧,我隨眾位來到此地,心有愧疚,這試劍之事就交與我吧。”
眾人聞言相互間看看,均都彷徨的點(diǎn)著頭。江容試劍雖然勝算不大,但萬一成功,這仙緣,就被她得了去。
惟有江云不出聲,正在觀察江容的神色。這個(gè)差點(diǎn)被他一劍殺死的女人,花理熒煌,心底里好大的欲念,雖是寒林綴葉之光,但有草間熠耀之勢,如果說魏春兒是個(gè)笨頭笨腦,滿心充滿天真幻想的女賭徒,那她,則是欲壑難平的真賭鬼!
她說有愧,絕非真心,而是清楚,隨著眾人越來越了解幻靈,她再想染指仙緣絕不可能,眾人不會給她這樣的機(jī)會。所故,自告奮勇。
“表哥?”唐曉華眼望江云,心中也不由思索起來,難道江容有問題?作為同一家書院的弟子,唐曉華對江容有所了解,這女子,性格很是要強(qiáng)。
江云聞言道:“不必了,還是我來吧?!?p> 江容成功的機(jī)會雖然渺茫,但江云不敢大意,千忙萬忙,到頭來為他人做了嫁衣,那可就成了大笑話。
江容聞言面露失望,但也不得不道:“那江師弟先請。”
江容心里恨透了江云,并暗暗咒罵,此人兩次壞了自己的好事,端得該死,活該獲得不了仙緣!
反正江容認(rèn)定,江云獲得不了仙緣,先動手的人都是問路之石,但事情放在自己的身上,她又不會這樣想了。世人大多如此,當(dāng)局之謎。
“給我把劍”江云朝周錦伸手,他的楠宮劍被陳國人撿了去,紫青又被封印,只好向人借劍。唐曉華和周錦聞言,同時(shí)拿出一把劍,但兩劍高下立判,唐曉華拿出的只是六品名劍,而周錦拿出的,卻是外綻寒芒的神劍!
沒想到這家伙身邊也有神劍,從前沒見他拿出來過。
唐曉華見此,很不好意思的將剛剛得到的仙劍拿了出來,低聲道:“表哥,還是用它吧,成算也能大些?!?p> 江云笑笑。在眾人中,唐曉華的年紀(jì)最小,剛剛十四歲,小女子有些鬼心思,是很正常的事情,用不著害羞。他取過周錦手中的劍,端詳?shù)溃骸吧聿乩鳎瑘D謀不小啊。”
周錦橫了他一眼,罵道:“拉倒吧你,我爹說了,有備無患,對了江兄,你可有勝算?”
江云搖頭道:“必輸無疑。”
眾人膛目,白原忙道:“那還是我先來吧”先前江容橫插一杠,白原本就覺得不妥,但他是少年心性,不好說什么,哪像江云老謀深算,該不要臉的時(shí)候,江云絕對不會要臉。
但江云若就此斷了仙緣,那就不好了,白原覺得,這問路石,還是由他來當(dāng)?shù)暮谩?p> 江云擺手,他說必輸無疑,是因?yàn)閴焊蜎]想過贏,只是想著幫眾人試試此套劍法的深淺,也好物盡其用。
反正江云認(rèn)為,與其學(xué)一門并不適合自己的功法,不如不學(xué),他是想看看,此地的功法到底適合在場的哪一位。
江云持劍上前,步入洗劍池,虛空中,一位藍(lán)衣女子出現(xiàn),手拿細(xì)劍,江云一愣,怎么是位女子?
不只是江云,眾人也都不解,此墓的主人不是秦勉嗎?
未動手前,江云轉(zhuǎn)過身,看向在場的幾位女子,目光一一在她們身上掃過,而后回身,劍式后拉,腳下搓動,攻了過去。
當(dāng),江云與女子對了一劍,激出水幕般的波紋,閃開身道:“水系劍法。”
女子不動,等著江云繼續(xù)發(fā)招,江云卻掃了李冰荷一眼,而后對迎夢道:“迎夢,去把鹿鳳兒和翟亮都叫進(jìn)來?!?p> 原本十一人進(jìn)入此地,但萬濤與師可竹陷身在幻境中,以江云對眾人的了解,適合水系功法的,只有李冰荷、鹿鳳兒與翟亮三人。翟亮雖是男子,但男子生有水命者比比皆是,叫他們進(jìn)來,是想讓他們看清這幻靈的招式,一會兒也好破境。
“好”迎夢朝虛空中喊道:“鹿姐姐,你們快進(jìn)來啊!”
似乎是在很遙遠(yuǎn)的地方,鹿鳳兒話語清靈的道:“來了,來了……”冒冒失失的一頭闖進(jìn)來,懷中似乎還抱著什么東西。
“抓住它了?”迎夢稀奇的道,那毛茸茸,靛藍(lán)色的大松鼠正在鹿鳳兒的懷中鬧騰,迎夢瞅了一眼,忙道:“姐姐,你都被咬出血了!”
鹿鳳兒毫不在乎道:“沒事,沒事”開心的不得了。
而后翟亮也進(jìn)入洗劍池,但神色凝重的道:“有人來了!”
眾人聞言紛紛拿寶劍,江云急忙出手,與那女子再次動起手來,同時(shí)提醒道:“周兄,你帶著白原和迎夢姐妹,還有江容出去擋一下,多做拖延,小心性命?!?p> 周錦聞言道:“好!”便帶著白原和迎夢率先出去,唐曉華看了江容一眼,催促道:“江師姐,我們走吧。”
江容猶豫,好不容易來到此地,就憑江云的一句話,便讓她放棄仙緣,她不甘心!
但唐曉華強(qiáng)拉著她出了洗劍池,這時(shí)戒備中的翟亮也道:“我也去,江兄,你要快!”
不等江云說話,翟亮也沖了出去。
李冰荷和鹿鳳兒也想跟去,江云忙叫住她們:“你們別走,這套劍法只適合你們。”
二人聞言愣住,只適合她們?
江云來不及解釋,說道:“快看清這幻靈的劍式,此套劍法總納百川,含有汪洋無際,囊括乾坤之大,又有升沈日月之光,清濁之分。水乃思變,多智容大,只適合你兩人修行,等我一會兒敗下陣來,你們一定要將此幻靈拿下。”
李冰荷與鹿鳳兒不住的點(diǎn)著頭,都沒想到,江云此舉,竟然是想成全她們求取仙緣,頓覺壓力倍增。
但二人所表現(xiàn)出來的神情,卻是不同,李冰荷面色沉練,認(rèn)真觀察著劍式變化;鹿鳳兒則有些慌亂,時(shí)而,又有所發(fā)現(xiàn)般,驚奇的瞅出幾眼。
江云在與幻靈對劍之時(shí),分心環(huán)顧兩人,發(fā)現(xiàn)李冰荷更合適這套劍法,因?yàn)槁狗輧旱馁Y材雖然也適合水法修行,但卻是眾水中的滔滔不絕,混混無窮之勢,難怪精于細(xì)水長流,財(cái)金之道,但卻沒有此套劍法中蘊(yùn)含的海納胸懷。
反觀李冰荷,心沉浩海,雖不善言辭,卻是極有擔(dān)當(dāng)?shù)呐印?p> 江云記得半年之前,在黑水澤遇到李冰荷,那時(shí)候與她青梅竹馬的晁俊賢意外身死,葬身鱷王之口,此事對李冰荷打擊不小。但李冰荷從不向任何人提及此事,也沒有提過晁俊賢之名,只是把那個(gè)可憐人,默默的祭在心中,塵封久遠(yuǎn)。
江云看的出來,那人一直都在她心里。
天下間,擁有此等胸襟的女子不多,就像浩海,寂靜平潮下裝載天地,但若山呼海嘯起來……這套劍法,肯定適合李冰荷!
江云高聲道:“李冰荷,記住此套劍法奧義!”
江云劍招轉(zhuǎn)變,與那女子對劍,慢她半拍,但又無驚的演義起相同的劍法道:“海中憑山勢,金清化吉方,槎木乘云起,通海裂天河……”
一招一式,演義的比那幻靈還要出神入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