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哥聽聞白剝皮和老王同歸于盡,而且老婆小孩都死了,不禁心驚膽戰(zhàn),他手中還把玩著那頂綠帽子,想起幾小時前白剝皮那醉熏熏的模樣,頓時嚇得把帽子遠遠扔掉。
他經(jīng)營這個小賣部,即士多店,一般夜晚十一點才關門的,現(xiàn)在天還未黑便匆匆下閘。不是因為這里離命案太近,是因為他腦袋里老是涌現(xiàn)白剝皮的模樣,令他太害怕了!
他反反復復研究自己到底有沒有慫恿白剝皮去找隔壁老王算賬,他只說了兩句話,無非是說白剝皮戴了綠帽子,叫他問隔壁老王便知曉,完全是好意相告,并沒有慫恿的意思,何況他哪里料到會出四條人命?
但他仍然很害怕。
他已經(jīng)三十歲了,開這個小店花了他所有的積蓄,本以為從此做老板安樂無憂。哪知道,根本不是這回事。
因為來店里買東西的人實在太少了,他大白天最喜歡干的事就是拿著一條竹拍子專心致志地打蒼蠅,他有一種信念:蒼蠅多了,運氣就倒霉了,生意不好都是因為這些蒼蠅。
說來好笑,他今日守了一整天只賣掉了五瓶水,總共十五塊生意,還未除掉進貨成本,真是一個“慘”字如何了得!
他開店三年有多,剛開始兩年還能勉強生活,之后就不行了。
最近幾個月,軍哥都是靠借父母的錢來交店租和生活開銷的,每次打電話回去都騙父母,說店里生意每天一千多塊,很快就能賺大錢,只不過進一批貨需要一些成本。
第二天,有五個身穿黑制服的人前來詢問白剝皮死前來他店里購買了什么,軍哥頓時慌張起來,結結巴巴地說白剝皮什么都沒有買,本來想買瓶酒的,可是突然間又往回跑,好像家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反正他不知道。
他并沒有說起綠帽子,也沒有提及自己好心告訴白剝皮被隔壁老王耍了老婆。因為他怕惹禍上身,反正昨天的事只有他和白剝皮兩人在場,只要他嘴巴緊一點絕對沒問題。
果然,登記一番后,那五人便走了。
軍哥松了口氣,他這店四周都是倉庫或租不出去的空鋪,小街半天都看不見一個人經(jīng)過,靜悄悄的。他不斷地向白剝皮和老王的住處方向張望,生怕突然間看到他們跑來買東西。
整天擔驚受怕,又沒生意,軍哥決定將店鋪轉讓,說干就干,他用一支軟筆在紅紙上寫了四個大字:“旺鋪轉讓”,貼在門側的墻壁上,十分醒目。
可是貼了兩天都沒人注意,更別說問他價格了。
店鋪后面的小區(qū)本來就人口少,如今發(fā)生了白剝皮夫妻、老王和小孩的命案,導致四周的住戶立馬搬走。租住的,因未到期,所以連本金也不要了。買房的,如果是和白剝皮他們同住一幢樓的也搬走了,哪怕到別處租房住也好過在這里飽受驚嚇。
軍哥也在小區(qū)里租房,昨天他隔壁還有人,今日卻搬走了。他這里與白剝皮那邊只隔了一幢樓,要命的是,從窗口可以望見事發(fā)點。
夜晚他一個人在這層樓住,說不害怕是假的,何況他一向膽子很小。
沒辦法,他只好封店回老家,這個月的鋪租他說什么也不會再交了,能找到轉手的人最好,找不到只好把鋪子還給房東。
丟掉店里的貨,他覺得非常心痛,于是這日他在店里拼命地喝那些營養(yǎng)快線、罐裝啤酒等等,又啃最值錢的袋裝雞腿,反正不值錢的扔掉無所謂。
總之,一切弄完了,他垂頭喪氣地拖著行李箱回老家,一路上看到許多生意慘淡的店鋪,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一絲安慰,感覺開店做生意的不止他一個人凄慘,與他一樣遭遇的實在太多了。原因是網(wǎng)購興起,網(wǎng)上買既便宜又送貨上門,誰樂意幫襯實體店?
他開士多店還能賣掉一些飲料、香煙、啤酒之類,那些開服裝店的更慘,有的甚至好幾天都賣不掉一件衣服,說有多慘都無法形容。
回老家后,紙終究包不住火。
他父母知道了事情經(jīng)過,本以為會被劈頭蓋臉數(shù)落一頓,沒想到他父母只是搖頭嘆氣,說最重要的是先幫他找個老婆,錢財散了日后再賺就是了,如今軍哥年紀大了,再不找老婆,以后更難過。
于是,軍哥就聽從父母安排去相親。
他穿上了一套西裝,打領帶、黑皮鞋的,一看就是個久經(jīng)商場的大闊佬,加上他的“國”形臉,讓人感覺十分帥氣。單是這身打扮就花了兩千多塊,還是父母掏腰包的。
第一次相親是個生了小孩的三十二歲女人,相貌平平,軍哥一見面就想逃離,自然沒戲。
第二個也是離異的女人,雖然沒生過小孩,但身體很胖,軍哥看了直搖頭,兩人喝了一杯茶就散了。
第三個女人身材苗條,可惜也是結過婚的,軍哥為此嘆息,忍不住問:“怎么相親的女人全都結過婚?”
女人兇巴巴地回答:“沒結過婚的用得著相親?大把男人追!你要不要?要就先交二十萬禮金給我父母。”
回到家里,軍哥和父母商量,覺得那女人索要巨額禮金不是重點,而是她面相太兇,絕對會克夫。因此,他父母又幫他找下一個,王姓媒婆和李姓媒婆輪流從他家里進出,先是帶來一張張照片任由軍哥挑選。
百里挑一,軍哥終于看中了一個,那是個年僅二十三歲的女子,聽說剛結婚三個月就離了,原因是丈夫太過花心,有了老婆還到處采路邊的野花。
軍哥看看相片后面的名字:莫妃。
真乃宮中妃子一樣漂亮,雖然結過婚,但只有短短三個月,軍哥還能接受,于是滿面笑容地向王媒婆打聽莫妃的情況。
王媒婆立刻板起臉:“你要這個?”
“對!”
“可是,人家父母要五十萬禮金,你家拿不拿得出來?而且那姑娘規(guī)定不能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必須在市里有套房。”
軍哥一聽,心里頓時涼了半截,好女人價格真高!
王媒婆嘆了口氣:“我?guī)湍闾魝€吧,就她,什么都好,而且沒生過小孩的,也很會顧家?!?p> 軍哥看看相片,見是個肥臉女人,于是搖搖頭說:“又不是挑大豬,能隨便嗎?”
“你到底想不想結婚?別忽悠老娘!我時間很寶貴的,每次來就給個五十塊路費,真小氣!”王媒婆怒氣沖沖地收起照片,一出門口還惡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把軍哥和他父母三人嚇得怔住了。
難得看中了一個對象,軍哥唉聲嘆氣,只想今生結婚無望了。
他父親咬咬牙說:“我去借錢!”
原來軍爸認識一個有點錢的朋友,只想先借七十萬,讓兒子結了婚,然后夫妻賺錢慢慢還債,總比兒子娶不了老婆的好。
軍哥這才高興起來。
果然,七十萬借來了,于是王媒婆興沖沖地帶著莫妃來和軍哥見面。
這次相親軍哥非常滿意,而莫妃也覺得他為人老實,模樣也不錯,于是答應下來,不足一個月就開始辦喜酒。軍哥在本市里交了首付,買了一套小房子,新婚夫婦入住,一切都向著美好生活的節(jié)奏。
哪知道,沒三個月,軍哥母親便病倒了,而且需要大量的錢治療。這下把他弄得焦頭爛額,如今的他哪里還有多余的錢?軍爸的朋友聽聞他家出了問題,于是天天追債,就怕軍爸賴賬不還。把年老的軍爸逼得上氣不接下氣,勞心勞力之下,居然也病倒了。
軍哥整個人像喪了氣的皮球似的軟了下來。他老婆莫妃開始天天和他吵架,說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可不能全花在兩個沒用的老家伙身上,如果軍哥執(zhí)意要拿錢給父母治病,那她就離婚,她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日子,她說,嫁過來是為了享福的,可不是來受罪!
如此一來,搞得夫妻一言不合便互罵起來。這樣的日子確實無法過下去了,但莫妃要離婚的話,軍哥就要回那五十萬禮金。
莫妃罵道:“出問題的是你,不是我,嫁給你幾個月白給你玩了?還想要禮金!我沒見過這么沒出息的男人!早知道,給我家一百萬我也不嫁給你,窩囊廢!”
這下軍哥慘了,離婚拿不回禮金,賣掉房子還要分一半錢給莫妃。還有家里的東西,你一件我一件、我一件你一件地分莊,本來美好的婚姻就此一拍兩散。
滿打滿算,軍哥手頭上也只有十來萬,給父母治病全花光了,而且還借了叔伯們一屁股債。搞來搞去,老婆沒娶成還欠了將近一百萬債務,而他母親最終沒能治好病,就此死了。他父親每天吃湯喝藥撐著,那個大債主偏偏不停地催債,搞得父子二人每天哭喪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