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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游大唐之貞元記事

第十五章

龍游大唐之貞元記事 水葉子 4528 2006-08-31 20:03:00

    

  州軍之事即定,家中又是琴瑟和諧,參軍崔大人這日子過的好不快活,每日晨起至母親房中問候過后,便騎著馬帶著滌詩悠悠馳向城西軍營。

  到得軍營,不顧滌詩求肯的目光,將他丟給晨起練功結(jié)束的靜風(fēng)師兄后,崔破走上高高的校閱臺,舒服的坐在那把自制的山藤椅上,捧著一盞香茗,饒有興趣的看著近三千條龍靜虎猛的壯漢,在冷面高崇文的帶領(lǐng)下,頂著炎炎烈日一遍遍的練著“一字長蛇、二龍出水、三山天地……”等諸般陣法,此時的他也就更能感覺到清涼的幸福感覺。

  操練時辰過半,崔參軍大人才會施施然起身,臉上調(diào)整出最為和煦的笑容,下得臺來,將伙房送來為操練軍士清熱解火的避暑茶,一碗碗親自送到當(dāng)日操練最為出色的五十名士兵手上,其間,自然少不得打打趣,拍拍肩,將一個個自打小也沒見過幾個“官”的山農(nóng)青年們感動的滿臉通紅,只恨不得立時便為眼前的大人拼力效死,沖鋒陷陣。

  偶爾,午時,崔大人也會留在營盤,與士兵一道盤膝于地,自伙房送來的飯食中,神態(tài)自若的掄起馬勺為自己添上一碗,大口咽下,難免又引來一片嘖嘖的喧嘩,眾軍士愈發(fā)覺得眼前的這位參軍大人實(shí)在是傳說中大大的好官。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xù)了兩月時光,這一日,崔破早間起來,梳洗罷,正欲動身,卻聽身側(cè)正為他整理衣衫的菁若說道:“崔郎,今日是三令節(jié)之一的重九ju花節(jié),正合登高之期,現(xiàn)下我們雖合家聚首,也應(yīng)趁這秋高氣爽的好日子,一起出游才是,一則不為辜負(fù)秋景,二則也讓母親大人好好發(fā)散發(fā)散”

  崔破聞言,一拍腦門道:“哎呀!阿若不說,我竟是忘了這大好佳期,夫人說得是,你現(xiàn)下就去稟明母親,我自往營中一趟,給軍士們也放放假,順便也請上師兄與我們同去才好”說完,心情大好的他更是躬身為禮,打拱作揖調(diào)笑道:“謝過娘子”自然換回菁若失笑連連。

  來到府門,見滌詩正一如往日般苦臉等候,崔破見狀微微一笑后,又整肅了臉說道:“滌詩,昨日聽師兄說,近來你學(xué)藝進(jìn)境頗速,為師也很是高興,今日就放你放假一日,稍后大家一起登高去”說完,還心血來潮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后,方才上馬而去。

  崔破自收留滌詩以來,以其性情過于油滑、跳脫,是以從不稍假辭色,多以呵斥、教誨為主,以為收斂心性。故而這數(shù)月來,滌詩從不曾有過如此經(jīng)歷,這番受寵若驚,一時竟是呆住了。

  來到營房,軍士也是出操未久,崔破走近高崇文,與之商議之后,登上校閱臺,高聲下達(dá)了全營放假兩日的軍令,頓時換來陣陣歡呼,先是三兩參差,最終匯集成如雷般對參軍大人的高聲贊頌。

  …… …… ……

  九月重陽節(jié),開門有ju花

  兩輛高車,三乘快馬,崔破一家并石榴、枇杷等出東門往城東虞山而行。

  一路上,人頭涌涌,晉州城內(nèi)及城郊無數(shù)百姓家扶老攜幼、合家出游,共登虞山。更令崔破詫異的是,這許多行人中,上至七旬老翁,下至三歲孩童,無論男女,或在額間發(fā)際、或在衣領(lǐng)衫角,盡皆遍插一青青葉條,愕然之間,向身后滌詩投去一道探詢的目光。

  看到這道目光,滌詩初始尚不解其意,待得明白此舉乃是示意發(fā)際葉條時,簡直要為之絕倒,任他想破腦袋也不明白,自家才名傳天下的公子,居然連此物也是不識。

  正欲直言而答,驀然想起昨日隨帳房先生新學(xué)的一首詩正合此時之用,不顧公子催促的目光,滌詩在馬上坐正了,裝腔作勢的摸了摸自己的下頜,用稚嫩的聲音吟道:“獨(dú)在異鄉(xiāng)為異客,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币魍?,猶自咂嘴摸舌,只將那帳房老先生的神態(tài)學(xué)的十足。

  一聽到這首王摩詰的這首重陽遙寄兄弟詩,崔破頓時暗罵自己愚笨,如此佳節(jié),眼前此物定然是茱萸無疑了,只是他此前身處定州,雖早聞其名,卻無緣識見,今日方才得見真容。

  “要說這此物,可真是個好東西,茱萸辛熱,能散能溫,常以散寒溫中,入藥制酒都是極好的”卻是為老夫人駕車的老郭頭聞言插話道。

  “噢!”這茱萸還可以制酒,聞著此物散發(fā)出的嗆鼻異味,崔破驚異問道

  “黍香酒初熟…咳咳…淺酌茱萸杯”又是滌詩聞聽公子此言后,繼續(xù)買弄吟道,只是這首詩遠(yuǎn)不如前一首那么上口,一時間竟是記不完全,也只能吟出所記兩句充數(shù),所幸其詞尚能達(dá)意。

  說笑之間,車駕已經(jīng)來至虞山腳下,見前方有一個小小的茶舍,雖然簡陋,倒也古樸、雅致,遂催馬而去。

  扶下母親,崔破一行眾人入店坐下,點(diǎn)了兩瓶茱萸酒,小座休憩,以備稍后登山。

  小二哥送來茱萸酒后,見崔破等人身上空空,乃賠笑說道:“諸位老爺、夫人,這深秋重陽佳節(jié),怎么能不插一支茱萸以辟惡氣而御冬寒,小店就有,只須一文錢一支,老爺、夫人們要不要來上幾支,也好應(yīng)應(yīng)節(jié)氣”

  “這么老長的一支,插在身上,可也難看死了”卻是嘴快的石榴率先說話道

  那小二哥嘿嘿一笑,卻不答話,徑直回身,片刻后,手捧一把剪成各式簪子模樣的茱萸上前,示意眾人挑選。

  崔破入鄉(xiāng)隨俗,也即挑了幾支,幫母親及菁若、弱衣簪上,另囑其余人自選簪上后,也自取了一支別在胸前衣襟上,過起了平生第一個中規(guī)中矩的重陽節(jié)。

  飲過微帶異味的茱萸酒,再品了兩盞色作金黃的ju花茶,崔破攙扶著母親領(lǐng)先,余人跟隨其后,匯入涌涌人潮,開始登高虞山。

  此山并不甚高,勝在小巧俊秀,頗有可觀之處,眾人一路行來,隨意游覽,倒也別有一番樂趣,猶為眾人所愛重者,乃是深秋時節(jié),雖百花凋零,幸有ju花迎霜開放,分外逗人喜愛。唐人愛重ju花遠(yuǎn)邁前代,是故,如此山野無主之花,雖山間村夫,也是遠(yuǎn)觀賞玩,并不驅(qū)前攀折,只看得崔破心下折服,暗嘆民風(fēng)淳樸。

  上得半山,卻是分出兩條岔路,借問之后方知,二路一條通向前方觀景臺,一條通向號稱晉州第一佛地的元法寺。

  崔破聞聽“晉州第一佛地”五字,心下一動,欲直上前往,卻因其母信道,自然不肯入佛寺,而她一不去,菁若、弱衣還需陪伴婆婆身邊侍侯,自然是也不能去,二師兄靜風(fēng)更不消說,便是道觀,他也覺得住著憋屈,遑論佛寺,最終也只有萬事好奇的滌詩陪了公子前往,其余眾人皆向觀景臺而去。

  帶著滌詩,,隨無數(shù)滿臉虔誠之色的信眾一起,崔破二人入了元法寺。

  適才見到元法寺那滔金包裹的匾額及山門時,崔破心下已是震驚于此寺的豪富,此時入了寺門,見到眼前人頭攢動,香煙繚繞以至遮天蔽日的情景,心下更是升騰起絲絲憤懣之情。重陽之時,正是秋收未久,崔破眼見許多衣衫襤褸的鄉(xiāng)人將平日苦攢一年的血汗錢慷慨捐獻(xiàn)于佛前,而那肥頭大耳的擋頭大和尚猶自面帶鄙夷之色,頓時心生無名。

  正在他這邊郁悶之時,忽聽右側(cè)一陣巨大的驚呼聲傳來,崔破循聲而去,擠入人群,只見一名年在四旬的鄉(xiāng)農(nóng)竟是手執(zhí)利刃,悍然自斷右臂于泥雕佛像之前,隨后,更是強(qiáng)忍巨痛,以右手拖曳斷臂,血涌如柱的爬向佛像,口中嘶啞的為其病重老母祈福。而周圍之寺僧及圍觀信眾卻無一人上前攔阻,只一味念經(jīng),贊嘆此人虔誠、佛法無邊。

  直到此人將斷臂舍于佛像基座后,方才有兩個粗大的火工和尚上前扶他下去,此時,這人已是面如紙白的昏厥過去,是否能安然醒來,恐怕更在兩可之間。

  這一撥狂潮即起,隨后更有無數(shù)人緊隨其后,雖無自斷其臂的魄力,然盡施全身錢財者、肘行膝步痛哭而拜者、破指斷發(fā)者不可算數(shù),柱香功夫,這尊佛像前布施之物已是堆積如小山。自有一個身著袈裟的管事和尚前來,悉數(shù)收入袋中負(fù)去,而新的一輪布施又已開始。

  心中極度震動的崔破不發(fā)一言,面色鐵青的向內(nèi)走去,這元法寺號稱晉州第一佛地,而唐人自則天武后之后,民間大肆佞佛之風(fēng)愈演愈烈,所以類似景象,短短辰光間,崔破已是看到數(shù)十處,但凡有佛像壁立處,定然如此。

  越看,崔破心中越是淤積甚深,只到最后忍不住面色陰冷的自語出聲道:“國難至此,這些大和尚的日子可是好過的緊哪!”

  穿過七重殿宇,崔破方才來到這元法寺所設(shè)之后花園中,唐人素喜游歷道觀名剎,是以這些個大的寺廟也必然備有園林之屬,以為延攬香客,此種布置初始行于長安大慈恩寺,未久,天下風(fēng)行。

  入得園來,沒了缽兒、磬兒的擾雜之聲,崔破始覺一陣松爽,長長吐出胸口一陣淤積的悶氣后,閑步向內(nèi)走去,隨意觀賞各色ju花。

  初時,見到幾個士子模樣打扮的人正圍著一叢*會文,崔破饒有興趣的湊上前去,待聽到“九月秋高天氣爽”等打油詩文后,頓時興趣全失,繞道別走。

  走了幾步,未聞滌詩跟隨,崔破扭頭看去,見他正在一株高大桂花樹下佇立不動,心下好奇,也便轉(zhuǎn)身向他尋去。

  還未到近前,就見滌詩擠眉弄眼的示意他小聲,崔破好奇之下也即斂了腳步,輕輕走過去,仿照滌詩的樣子,向樹后聽去。

  原來樹后卻是三個不當(dāng)值的僧人正在閑話,只聽其中一個說道:“少康師兄才出師門一年,便作得如此氣候,可真是羞煞我等了!”

  聽他如此說,一個聲音尚幼的和尚急聲問道:“龍達(dá)師叔,少康師叔作了什么大功業(yè),你快說說”

  “一年前,少康師兄出山門的時候,于佛前發(fā)下宏誓愿,一年之內(nèi)要渡化萬人,廣傳我‘凈土宗’佛法,當(dāng)時,我等皆不以為然,孰知昨日有遠(yuǎn)地來本寺掛單的游腳僧人,說道少康師兄一年之間已在睦州做下好大一份基業(yè),不僅當(dāng)日誓愿盡皆實(shí)現(xiàn),更遠(yuǎn)有過之”說到這里,那名喚龍達(dá)的和尚嘖嘖贊嘆不已。

  “一年時間,那……那少康師兄又是如何做到的呢?”這個小和尚愈發(fā)好奇的問道

  “一年前,少康師兄出山門后來到睦州,眼見此州本宗佛法不傳,乃立志于此地傳法,師兄先是入內(nèi)化緣,隨后見城中多有小兒,慧根一動,遂招集了他們,宣言能念阿彌陀佛一聲,即付一錢。以此法傳教,如是者一年,這睦州男女再見師兄時,必雙手合十,口稱:‘阿彌陀佛’布施之物愈多,師兄也即于此州之烏龍山,建我凈土道場,每遇齋日云集,所化者多達(dá)三千之?dāng)?shù),更聽那行腳僧人說,這廟宇的規(guī)模比本寺也小不了多少,一年時間,如此功業(yè),怎不令我輩愧煞!”這龍達(dá)言語之間,有無盡的向往之意。

  “少康”崔破心下喃喃念誦,片刻后,方才想起,此人正是大唐貞元名僧,最善說法,凈土宗在他手中得以發(fā)揚(yáng)光大,其人也因此得與凈土宗創(chuàng)始僧人——貞觀時期的名僧“善導(dǎo)”并列,被人尊為“后善導(dǎo)”。只是讓他想不到的是,這少康傳教竟然是行如此手段,氣惱之下,也是無奈感嘆:“佛門如此‘人才’,道教也只有望之興嘆了!,爭他不過,實(shí)在是情理中事”

  聽他幾個和尚又閑話了幾句,二人轉(zhuǎn)身離去,適才所見所聞,崔破再沒有了游賞的心思,二人乃轉(zhuǎn)身向園外走去。

  行至院門處,適才ju花叢旁的那群士子依然游走別處,卻有一大兩小三個和尚正盤膝坐于花前,似在講法,崔破經(jīng)過時,正聽那老和尚指著一支枯萎的ju花問那兩個小沙彌道:“云松、道無,這ju花是枯好?還是榮好?”

  年齡略大的道無率先說道:“師傅,榮好”

  另一個頗有伶俐之色的云松也不甘示弱的答道:“不,師傅,是枯好”

  這老和尚卻是微笑不答,驀然向一旁因這話題吸引而停下腳步的崔破問道:“施主以為是榮好?還是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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