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術師這次滿意了,臉上露出慣有的笑容。他向后退出兩步,環(huán)視一周,緩緩說道:“各位請注意,接下將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話音隨著揚起的手勢同時落下,就在此時,他的笑容突然凝固了,變成萬分詫異的表情。眾人又不約而同地發(fā)出一聲驚呼。原來珍珠鳥和八哥并未如他所說的那般被調(diào)換了籠子,但兩只鳥均不翼而飛,原本裝著八哥的那只籠子此刻塞著一只碩大的紅色公雞。公雞過于肥大,撐的鳥籠“咔咔”作響。而另一只裝著珍珠鳥的籠子里此刻關著一只灰色鴿子,正若無其事地悠閑啄食。而這一切的轉變只發(fā)生在那么一瞬間。
魔術師對眾人的驚呼聲置之不理,彎腰盯著那只鴿子左看右看,嘴里不停念叨:“我的珍珠鳥呢,我的寶貝珍珠鳥呢,怎么變成鴿子了……”
眾人完全被帶入了戲中,個個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片刻,魔術師站直身子,向眾人投以祈求的目光,但未得到任何回答。他談了口氣,說道:“也罷!走就走吧,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但是,”他加重了語氣,“我還是希望大家能幫我找一下,我的八哥和寶貝珍珠鳥到底在哪呢?大家請往后看——”
跟隨著他的手勢,眾人把目光集向了安娜身上:那兩只鳥正好端端地分別站在她的雙肩上。對此,安娜竟毫無察覺。眾人如釋重負,隨即鼓起掌來。魔術師伸出手臂,兩只鳥飛了過來,乖巧地落在了他的手臂上。但眾人隨即發(fā)現(xiàn),兩只懸空未動的鳥籠里公雞和鴿子卻已不見了蹤影。眾人又把目光投向魔術師。魔術師仍以剛才的姿勢站著未動,但臂上的兩只鳥卻又奇跡般地消失了。與此同時,有人發(fā)出了驚呼,隨后逐漸變大,掌聲亦隨之響起。原來兩只鳥不知何時又回到了籠內(nèi),且如魔術師事先說過的那樣調(diào)換了籠子。而這一切僅僅只發(fā)生在觀眾目光的轉變之間。
眾人面帶笑容,掌聲久久不絕。魔術師緩緩把懸空的鳥籠推向桌上后,鞠躬道謝。至此,魔術成功告一段落。
掌聲平息后,人們紛紛拿出卡片放在桌上,安娜同樣抽出一張放上。轉身欲走時,魔術師叫住了她。
“新來的?”魔術師問道。
“嗯。”安娜點頭。
“怪不得沒見過你!叫什么?”魔術師微微一笑。
“安娜。請多關照!”
“客氣,客氣!我叫邵剛,有事您說話!”
“謝謝!”安娜微笑點頭。
“魔術怎么樣?”
“很好,很神奇,很吸引人!”
“謝謝!”邵剛笑了笑,又問:“在小智那住?”
“是?!?p> “不太好相處吧?”
“誰?”安娜有些明知故問。
“小智??!”他邊向散去的觀眾點頭招呼邊說,“好人的確是好人,心地不壞,也樂于助人,只是沉默寡言,況且那么大年紀了,所思所想總與我們年輕人不同……”
“他?”安娜驚訝道,“那么大年紀?”
邵剛靦腆一笑,砸了砸舌:“哦,你是新來的,對他還不了解,我把這茬兒給忘了!他可算得上是前輩了,年紀大概跟我爺爺差不多,只是從小得了這種怪病,便一直保持著七八歲時的樣子。此后身體方面再未發(fā)育,容顏不見老,個子不增高,連聲音都一絲未變。但智力卻與同齡人不差上下。說白了,在他身上不變的只是外形,內(nèi)在的東西都與正常人一樣!這樣說可明白?”
安娜驚詫不已,回答:“能明白!原來他這樣不幸……”
“小時候害怕他來著,傳言他是靠吸取別人的精力來保持不老容顏的,一旦靠近就會被他吸走精力。所以小孩子都躲他遠遠的,甚至用石頭丟他。作為他,心里肯定煩躁至極、痛苦至極,我想,畢竟任誰也不太情愿到老了還是一副八歲時的身體,十八歲、二十八歲還差不多,是吧?”
安娜默默點頭,心里羞愧難當,剛才還讓小智叫她阿姨或者姐姐來著?,F(xiàn)在想來,那簡直是對人家的莫大侮辱。
“所以啊,我猜與他不太好相處,況且你是新來的,作為對你的一種提醒也是有必要的,是吧?”
“謝謝!”安娜再次點頭。
“那么,如果在他那里住不下去了盡管來找我,安排幾個人的住宿對我來說還不是問題,想住多久住多久。這樣說并不是在邀請你,只是想在你遇到困難時幫你一把,畢竟我也是個樂于助人的好人!”
安娜見他的眼神中滿滿地流露出毫無掩蓋的真誠,心里有些感動,報以溫柔一笑,說:“今天太累了,要回去休息,明天再來看你表演!你表演得很棒!——嗯,簡直太神奇了!”
邵剛“呵呵”笑了起來,說:“喜歡就好!明天還有更好看更神奇的,記得一定要早點來!”
“一定!”
“那,再見!”
“再見!”
小智已在圓臺那里等候。安娜微笑著迎了上去,但回應她的仍是一臉的冷漠。對此,安娜再無之前的不快,心里隱隱為小智的遭遇感到憐惜。
回去的路上與來時一樣的沉默,只是小智放慢了腳步,安娜得以與他并肩行走。
天上的繁星如碎玉一般的鋪展開來,一輪半月鐮刀般懸掛在天邊,灑下微微皎潔的光芒。周圍一片寂靜,蟲鳴已沒有來時那般響亮,亦不聞夜鳥的叫聲,唯有風吹過時樹葉的“沙沙”聲,仿佛是整個山林的催眠曲??諝庵刑幪帍浡鴺淙~和青草特有的芳香和清新。安娜許久沒有體會到如此靜謐的山間夜景,心里漸漸豁達開來,仿佛置身于塵世之外,亦忘記了所有的紛爭與喧囂,油然而生的歡喜讓她步履都輕松起來,臉上溢出來自內(nèi)心底的釋然。
“明天可能會有雨!”小智突然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雨?”安娜反問道。
“也可能是后天?!?p> 安娜抬頭看了看夜空,喃喃地說道:“不像是會下雨的呀……”
小智未再開口,但到家時他又自言自語似的說了一句:“下雨怕是不好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