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莫承宇一行人的離開,周圍聚集的人群也漸漸散去,該做生意的做生意,該回家的回家。
直到門口再也沒有閑雜人等,清風樓掌柜才捂著胸口的走出門口,看著門前那一片被染成紅色的地面,頭疼不已。
他叫來兩名店里的伙計,吩咐他們趕緊打來幾桶水,把地上的血跡沖掉,免得嚇到來往的客人,影響了酒樓的生意。
兩名伙計連連應下,好一通忙活,一連打了好幾回水,才把地面的血跡給沖洗干凈,就連彌漫在空氣中的那股子血腥味,也被他們用燃燒的艾草驅散了個干干凈凈,只余淡淡的艾草清香。
清風樓對面的一壺春茶館三樓包廂內,那對主仆占著地利之便,默默地圍觀完了全程。
望著門口那兩名正在忙碌的伙計,錦衣公子再次緩緩開口問道:“剛才這件事,你有何看法?”他到底年齡還小,還沒有養(yǎng)成一般人成年后說一不二的性格,更何況跟在他身邊的是從小陪伴他長大的宮人,如同親人一般,很多事他都愿意與對方分享。
玄衣人想了想,斟酌著語氣回道:“老奴眼拙,只能看出是栽贓陷害,至于其他……”他無聲地閉了嘴。
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的身份注定他不能隨便說,有些話說錯了,是要掉腦袋的。
錦衣公子信任玄衣人,卻不代表他會任由玄衣人越俎代庖,想他所想,是以也不在意玄衣人的態(tài)度,只淡淡道:“衛(wèi)懷唐不是那種熱心之人,事出反常必有妖,此舉只怕別有深意……”
玄衣人當即附和道:“的確,老奴也疑惑他當時為何突然出手?!?p> 錦衣公子既然認為衛(wèi)懷唐心思深沉,那便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他:“救下馮子衡便等于間接幫了莫承宇,莫非……他是打算借此搭上莫承宇背后的莫尚書?”莫承宇本人沒什么可讓人覬覦的地方,唯一能引起興趣的,是他那個擔任兵部尚書的父親。
可很快,錦衣公子又自己否定了之前的推斷,輕蔑地笑道:“不不不,衛(wèi)懷唐還沒有那個資格與莫伯庸談條件,莫伯庸怕也不見得會搭理他?!?p> 玄衣人:“……”只用耳朵聽,保持沉默就對了!
錦衣公子繼續(xù)琢磨:“難道是……他要幫衛(wèi)元德搭上莫伯庸那條線?”
“不可能?!卞\衣公子再次自己推翻自己?!澳篂槿苏?,向來看不上衛(wèi)元德那個汲汲營營的老匹夫,又豈會因為這一次的事情而倒向衛(wèi)元德,最多就是事后多送一點謝禮給衛(wèi)懷唐。而且衛(wèi)懷唐與衛(wèi)元德的關系并不好,心結未解,斷不可能幫他……”
關于這三個人的糾葛,錦衣公子還是很清楚的,對他們仨的脾性也算得上是了解,如果衛(wèi)懷唐的脾氣真像他對外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剛烈,那衛(wèi)元德絕對指使不動他。
當然了,要是他們三個人有意瞞著外人,在暗地里搞點小動作,錦衣公子只能自認倒霉,怪只怪他看走了眼,猜錯了倒也無可厚非。
所以,衛(wèi)懷唐此舉真是向兵部尚書示好?
還是有意向禮部尚書示好?
亦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斷不可能向馮子衡與莫承宇示好吧?
且不論衛(wèi)懷唐此舉背后有何深意,錦衣公子只知道,眼下這個局面對衛(wèi)懷唐來說,那是相當的有利。
表面上看,衛(wèi)懷唐幫了莫承宇,對馮子衡卻是多有不耐,然而,他的止血藥救了馮子衡是事實,如果他硬要挾恩圖報,馮尚書為了還這個人情,必定會對他做出一定的讓步。
一想到兩位尚書皆欠下衛(wèi)懷唐的人情,而他智計百出卻無法拉近與他們之間的關系,錦衣公子心中又妒又恨,憤憤不平的拍了一下桌面:“衛(wèi)懷唐此人,果然狡詐無比!”
他全然忘記了,自己因對馮尚書那模棱兩可的態(tài)度不滿,一開始便打算置身事外,對于馮子衡受傷倒地的一幕無動于衷,甚至暗暗希望馮子衡當場死了,馮尚書因此和莫尚書一家反目成仇,在朝堂上斗起來,他才可坐收漁人之利。
如今衛(wèi)懷唐卻打亂了他的盤算,實在可惡!
當然,事情到底如何發(fā)展,還得繼續(xù)看下去,興許馮子衡今天晚上傷口突然惡化,挨不到明天了呢……
錦衣公子不無惡意的想著,心情也稍微好了那么一點點。
緊接著,錦衣公子不知想到什么,眼前微微一亮,再次問道:“剛才你可看清了,那馮子衡是誰傷到的?”
這一次玄衣人答得很快:“正是那名賣花女子?!庇捎谒麄兪窃谝粔卮旱娜龢前鼛翱谟终龑χ值肋@邊,視角至上而下,看得十分清楚,就連什么人先動的手,怎么動的手,他都一一盡收眼底。
錦衣公子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面,兀自陷入了沉思。
“你覺得……”片刻后,錦衣公子的聲音在包廂中幽幽響起?!榜T子衡的傷勢,會好的吧?”
玄衣人剛開始還沒回過味來,但他腦子轉得快,很快明白錦衣公子的意思,遂笑道:“世事無常,傷口恢復這種事,誰能說得準呢?!?p> “是啊,就不知道那傷了他的賣花女子身在何處了?!?p> “放心吧,不管她藏身何處,總有人能把她找出來的。”
對于賣花女,他們公子是勢在必得!
玄衣人如是想著,隱晦的朝窗外做了個手勢。
空氣中似乎有風在吹動,又似乎沒有,只一瞬便恢復了平靜。
錦衣公子對于玄衣人的安排很滿意,正要叫人來結賬,突然想起了什么,對玄衣人說道:“對了,馮子衡身邊那名小廝不錯,若有機會,可保他一命!”
只是保住小廝的命,至于怎么保,保到哪種地步,保命之后如何安置,小廝的家里人又該怎么處理,他一概沒說。
但玄衣人跟在錦衣公子身邊服侍多年,自然明白接下來該怎么做,當即應道:“老奴遵命!”
“嗯!”
錦衣公子這才轉身離開包廂。
今天不過是臨時起意,要來看看衛(wèi)懷唐此人,卻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戲,于他而言算是意外之喜了。
若利用得當,倒有可能打破他目前所處的僵局,替他謀取到更多的好處。
底下幾位弟弟已然成長起來,心思也大了,蹦跶得越來越歡,再不想法子壓制他們,到頭來他就只能看著別人風光登頂。
而這,是他絕對不允許發(fā)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