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乾明觸目驚心的可怕模樣,青猊眼中沒有一絲波動,他就那么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直伸的右手抓著乾明。片刻,青猊手掌開始加力,乾明被他捏著的腦袋傳來一聲聲骨頭挫響,焦黑脆化的表皮經(jīng)不起這樣的壓力裂開一道道口子,從中露出還未被燒到的粉紅血肉,一些淡淡的紅色體液滲出,極是駭人。
乾明終于忍不住呻吟出聲,他身體顫抖,就如鉤上的魚無力的掙動著,青猊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五指漸漸收攏,骨頭難以承受的響聲越發(fā)密集。
“不要,不要殺乾明哥!”忽的,自后面屋中,小寶推開門沖了出來。
緊跟著原嬸也跟著出來,她緊緊的抱著小寶,好像野獸面前用自己羽翼護著雛鳥的老鳥一樣,雖然害怕,卻因母性的本能而與氣勢逼人的青猊對視著。
青猊本已鐵了心殺死乾明,但當(dāng)小寶突然橫加打斷的時候,他不由自主被這個孩子給喝止了,這一點連青猊自己也感覺不可思議。他這次來就是為了帶走小寶,雖然有乾明出手阻止,但最后結(jié)果卻不會有什么改變。然而當(dāng)這個本該躲藏在屋里母親懷中,被自己強行抓走的孩子主動跑出的時候,青猊不由自主對他刮目相看,他很清楚自己會對普通人造成怎樣的壓力,因此小寶的行為就更顯難得。
“你叫我放了他?”青猊似笑非笑的看著小寶。
“叔、叔叔是來抓我的吧…如果你放了乾明哥,我就跟你走。”小寶這一刻表現(xiàn)出超乎尋常的冷靜,他除了聲音有一些顫抖,竟一點不懼青猊。
“小寶,你說什么。娘不會讓他們抓走你的?!痹瓔鹪僖淮尉o緊摟住小寶。她雖然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這幾人不懷好意。
青猊竟然笑了,他不住的笑著,但笑聲里卻沒絲毫嘲弄的意思。忽的,他的左手微微一揚,抱著小寶的原嬸就那么昏了過去,小寶一驚,連忙想扶住原嬸,哪知自己卻不由自主浮了起來,毫無反抗能力的向青猊飄過去。
縱然在這樣的情況下,僅有十二三歲的小寶也沒有哭鬧,他只是不住喊著母親,拼命想要回到原嬸身邊。自經(jīng)過上一次被“扣押”在陶定那里的事件以后,小寶似乎就成熟許多,原虎家的人似乎天生就有一種適應(yīng)突如其來的大變的能力,小寶此刻表現(xiàn)已經(jīng)遠遠超出同齡孩子的所為,不禁讓人覺得這個小子長大以后當(dāng)非凡俗之輩。
青猊手一招,一團青氣就將小寶裹住浮在他的身前,跟著他一把甩開奄奄一息的乾明,對青氣中怒目而視的小寶道:“我已經(jīng)放了這小和尚,跟我走吧?!?p> “混蛋,你究竟想對小寶怎么樣?”忽然間,眼看隨時會氣絕身亡的乾明竟然勉強睜開眼睛,吃力的對青猊叫道。
青猊轉(zhuǎn)過身,淡淡的道:“如果他的哥哥回來了,告訴他,我在那處深谷等著他,不管他帶多少人來都沒關(guān)系。”說著他腳下倏然出現(xiàn)一團深黑暗影,青猊連小寶一起消失其中。隨他而來的歸藏幾人也陸續(xù)走入黑影中消失不見。
整個村子終于再一次恢復(fù)寧靜,除了滿院狼藉和趴在地上滿身燒傷的乾明,再也看不到一點青猊等人來過的痕跡。過得良久,只敢遠遠觀望的村民們才敢走過來,他們雖然不知原虎一家究竟惹下了什么禍事,不過基于同村的情義,人們還是自發(fā)的幫起忙來。女人們將原嬸扶入屋中,剩下的一些人則手忙腳亂的用土法為乾明做簡單的治療,還有一些人則趕緊上山尋找外出采藥的婷兒。
當(dāng)晚婷兒匆匆自山上趕回來的時候,原嬸已經(jīng)醒了過來。這次突如其來的巨大變故并沒令她倒下,相反,原嬸也表現(xiàn)出相當(dāng)?shù)膱詮?,她默默打掃干凈院子,然后就幫助婷兒醫(yī)治乾明。不知為何,原嬸這么鎮(zhèn)定的很大一個原因竟然是她有很強烈的預(yù)感,自己的阿虎就快要回來了。對于這個行事神秘,已變得快讓她認不出的兒子,原嬸有一種打從心眼里的信任感。
婷兒不愧已得藥神婆的真?zhèn)?,?dāng)她第一眼看到乾明的傷勢時,手一抖,藥箱竟嚇得砸落地面。不過她很快就進入醫(yī)者的狀態(tài)中,盡一切努力搶救乾明,虧得如此,幾乎兩腳都跨入鬼門關(guān)的乾明才能渡過此劫。
原虎得知此事已是三天后,自在楚江關(guān)與幻柳告別,他與石煉乘坐化蛇日夜兼程趕往家鄉(xiāng)。因為與天元宮有不小的誤會,因此在進入天都山境內(nèi)以后二人有意避讓,折而向南繞開西嶺然后才東進到達高陽。在城外喚出陶定,仔細詢問得知自他走后家中一切無恙,原虎懸在半空的心這才放下。
哪知回家看到的卻是這么一副景象,原虎看到渾身裹滿草藥,躺在床上呻吟不止的乾明以及一臉凄苦的母親,就隱隱猜到一定發(fā)生了不尋常的事。
“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原虎努力使自己表現(xiàn)得鎮(zhèn)定一些。
“三天前來了四個我們不認識的人,把、把小寶給搶走了……..”看到兒子,原嬸終于露出三天來的第一絲笑容,斷斷續(xù)續(xù)的將當(dāng)日經(jīng)過給原虎講了一遍。原虎此刻已隱隱成了家中的支柱,看到他沉穩(wěn)的面容,原嬸頓時覺得安心許多。
原虎心中最擔(dān)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自從一年多前他把小寶自山上帶回家,晚上發(fā)生那件古怪的事以后,他就一直時不時的為這個弟弟憂心。今天在家里沒看到他,他就有了不好的預(yù)感,沒想到還真的是小寶出了事。不過他畢竟已經(jīng)過無數(shù)風(fēng)浪,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該做些什么,特別是不能慌亂,以免讓母親更擔(dān)心。
由于原嬸那日連驚帶嚇,也說不清楚什么,原虎只是知道一個大概。他知道還是得問乾明才行,因此細心安慰母親一番,表示自己一定會帶回小寶,然后就來到乾明休息的里屋。在婷兒細心治療下,乾明包得一個粽子也似躺在床上,不時低聲呻吟兩聲,婷兒蹲在他的身邊搗鼓著一些草藥。
“婷兒你沒事吧?乾明怎么樣了?”原虎對蹲在地上的婷兒道。
婷兒一驚抬頭,待看到原虎,她的眼中也不由閃過一絲喜色,隨后便故作不屑的道:“我沒事,這光頭也死不了,我看他的命簡直比蟑螂還要硬。”
“閉、閉嘴,誰是蟑螂…….”這時躺在床上的乾明也斷斷續(xù)續(xù)的開口了。
“給本姑娘安安靜靜的躺著?!辨脙赫f著站起身熟練的將乾明翻了一轉(zhuǎn),拉下包在他屁股上的繃帶,將手中搗成一灘稀泥似的草藥啪的拍了上去。
“?。 鼻饔|電似的一抖,身子幾乎繃成一線,看來這草藥性子非常霸道。
“現(xiàn)在知道疼了?當(dāng)初怎么不顧惜自己點?!辨脙鹤炖镆贿呎f著,一邊將藥泥糊滿乾明整個屁股。每糊一下,乾明就抖動一次,慘叫聲連原虎聽了也覺心驚。
好容易弄完,婷兒纏好繃帶,雙手托在乾明身下一掀,絲毫動彈不得的乾明就如翻煎餅般在半空旋了一圈,結(jié)結(jié)實實的砸在床上,這一下少不得又是一聲慘叫。不過以他的性格卻沒有出言辱罵,看來已經(jīng)暗中吃了婷兒不少的虧。
看到婷兒這么大大咧咧的炮制乾明,哪里有一點醫(yī)者父母心的模樣?不過倒頗有藥神婆之風(fēng),空寂沉悶的屋里讓這兩人一鬧,反而出現(xiàn)不少生氣。
原虎滿懷感觸的等婷兒做完治療,她擦擦額上汗水,端起換下的繃帶殘藥等穢物向外走去。經(jīng)過原虎身邊時,原虎忽然小聲道:“謝謝你救了乾明?!?p> 婷兒一下停住,她咬了咬嘴唇,頭也不抬的道:“他是為救你弟弟受傷的。對了,我也不是白做,這幾天的醫(yī)療費算你們十兩金子,一定不準賴帳啊。”這一句話立刻讓原虎目瞪口呆,婷兒嘻嘻一笑,才在乾明的怒吼中走了出去。
里屋重又安靜下來,原虎坐到乾明身邊,嘆了口氣:“謝謝你。”
“他是我的殺師仇人,我一定要殺了他!”乾明也沉靜下來,半晌才低聲道。
“對方究竟是誰?”原虎知道乾明的修為,能將他傷到這種地步,對方絕對是神州有數(shù)高手,難道是東南妖王親臨?還是無間鬼王跑來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家伙是個妖怪,名字叫青猊。對了,隨他而來的三個人都稱他‘尊上’?!鼻髀冻龌貞浬裆а狼旋X的說道。
“尊上!?”原虎心里悚然一驚,不會這么巧吧?他連忙問道:“跟他來的三個人,是不是有一個是個中年文士,另一個戴副佛祖的鐵面具,穿身道袍,還有一個是個穿著青銅古甲,身負長刀的巨漢?”
“是啊,你怎么知道?”乾明吃力的轉(zhuǎn)過頭,眼中滿是疑惑之色。
原虎沒有答他,他此刻心中思潮起伏。歸藏等人雖然少有在神州走動,然而每次出現(xiàn),都必然與一件大事有關(guān),無論是在西嶺殺死山神赤松,或者薛甲現(xiàn)身于妖族甑選北妖王的大會還是歸藏陰焦二人企圖解救龍王,背后都大有深意。而這三人全都聽命于一個叫“尊上”的神秘人,一直到現(xiàn)在還沒人清楚他的身份,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家中,還帶走小寶!
原虎無論如何也想不出這樣的人為什么會找上小寶,難道是用來脅迫自己?還是小寶對他們大有用處……正想著,原虎腦中靈光一閃,已隱隱把握了些什么。
“那個叫青猊的妖怪,長什么樣子?”原虎越想越覺可能,忙向乾明求證。
“大概在二、三十歲之間,氣度沉凝,給人很深的印象…等等,你問這個做什么?他是妖怪,這不過是他變化的一個模樣罷了?!鼻髌婀值姆磫柕馈?p> “沒什么,對了,這個人的雙眼是不是青色的?”原虎擺擺手,繼續(xù)問道。
“這我哪兒有注意啊,當(dāng)時盡想著報仇了?!鼻骺扌Σ坏玫牡?。
這樣…原虎本已肯定這個青猊就是當(dāng)年自己在夢中見到的青眼人,那時他在小寶身上做了些什么,想來現(xiàn)在才會重又回來。不過乾明這么一說,他又不好下結(jié)論了,看來一切都得見到那人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