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柳東家來了。”王伯森作為馬本齋的親信，在這種敏感的客人來訪時非常自覺的充當(dāng)了小廝的職責(zé)。他意有所指的眼神看在馬本齋眼里是非常貼心的關(guān)切，深吸口氣點點頭，準(zhǔn)備面對總要面對的。
馬本齋不是沒想過自己的提升順利的有些詭異，但他更多的將這結(jié)果歸為自己的好運和老天的開眼。就算一個自己考出前程的小子，仗著自己老子拿銀子鋪路，也不應(yīng)該升的比自己快這么多不是么。再說通判一職本就負(fù)責(zé)一城的治安，比起一個只會拿筆連血都不一定見過的小子，刑房的人做更適合。更何況這小子也算咎由自取，這么年輕就敢這么大胃口去貪，燒到自己屁股純屬活該。
但馬本齋明白柳家不會輕易罷休，王伯森也婉轉(zhuǎn)提醒過他了。所以柳長貴進來之后無論說的硬話軟話，都被當(dāng)作了窮途末路的嘶吼。其實柳長貴肯來找馬本齋，也是因為關(guān)了幾天自己想明白了，自己兒子犯的事沒那么容易開脫，現(xiàn)如今不得不低頭，與其找姓馬的理論找不自在，不如自己忍了這口氣裝糊涂，姓馬的不是個心狠手辣的主，他要的已經(jīng)到手，就算到時候皇帝的判決下來了，反正是就地執(zhí)行，也有法子可想。當(dāng)然，這一切都得刑房的人肯開通。
打定這樣主意的柳長貴是不可能說狠話的。王伯森牢記蘇珈睿的囑咐，這種情況下刻意避諱著柳長貴，生怕自己刺激著他多想，讓他好好和馬本齋聊聊，也就只是守在門口。至于兩人到底說了什么，蘇珈?；径挤治隽藗€差不多，等會人走了他進去，馬本齋自然會給他說。
因此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柳長貴就告辭了。王伯森等人走了，那邊馬本齋來喚，他才進了這官府三老爺?shù)霓k事屋?！按笕恕！蓖醪鰝€揖，一副你不說我絕對不多問的模樣，馬本齋心里更加堅定的要把王伯森提起來接替自己曾在刑房的位置，曾幾何時自己不就是這么想的么。而且以他王伯森的辦事風(fēng)格，雖然年輕，也是可以服眾的。
“這姓柳的仍不死心要撈出他兒子……”馬本齋開口了，王伯森點點頭，往最糟糕里想，就算皇帝判了秋后處決，他們刑房真想撈人，仍然可以玩招李代桃僵，弄個死囚代替柳仲勛，只是這代價，絕不可能小的。“他愿用全部身家去換?！?p> 柳家沒出事之前，柳長貴的身家還是挺可觀的，但這半月下來，他的身家，恐怕除了留得棺材本，應(yīng)該也就剩匯泉樓了。王伯森垂著眼，馬本齋說到這，肯定就是動了心思，詢問他什么意見，或者說，就算柳家肯出讓匯泉樓，他馬本齋也不敢明著接啊，再者要把柳仲勛弄出來，離不開刑房里的人，至少他王伯森必然是知情者，馬本齋雖然沒別的本事，怎么搞好上下級還是非常明白的，吃獨食只會死的更快的道理他很清楚。
“前幾日運糧入倉的時候和徐靖接觸深了些，這人也許能幫大人出面。”王伯森適當(dāng)?shù)臑樯霞壗鈶n。
“一個街上的混混，能靠得住么？”馬本齋最大的好處就是認(rèn)準(zhǔn)了可靠的下屬就會聽話，他質(zhì)疑，表明他動心了。
“大人，能攢了糧準(zhǔn)備賣高價的混混定不是普通的混混，說明他有經(jīng)營的頭腦，他在街面混了這么多年，也比旁人更明白事理，能結(jié)交到大人，他也一定求之不得?！蓖醪姆治鲱^頭是道，馬本齋不禁點頭，“但是……”王伯森特意頓了頓，“要這種人單純給大人當(dāng)掌柜的……恐怕不易。”
徐靖當(dāng)然不可能給馬本齋打工，匯泉樓也是蘇珈睿要送給徐靖的，好在馬本齋不是個蠢笨的，明白匯泉樓都給了自己只會讓姓柳的更加記恨，做出點玉石俱焚的事情來就不劃算了，還不如留下幾成份子轉(zhuǎn)移仇恨呢，生意是大家做的，讓徐靖出面挑頭，自然就該讓他拿大頭，“哎，本官可沒如此貪心，這柳家的事情還得靠伯森你去做，徐靖那邊你去談吧，他做大頭便是，不忘了你我二人的好處就行?！?p> 有了馬本齋的認(rèn)可，王伯森便算是功德圓滿了。他不忘感恩戴德的拜謝，表示定不負(fù)所托。
王伯森得了空去徐靖那里找蘇珈睿時天上已經(jīng)飄了雪花，門口守著的早就知道這位王捕快現(xiàn)在是自家爺?shù)拇笫烊?，忙不迭地引進去，徐宅那精致的院子里可是熱火朝天的燒好了鍋子就等他到了涮羊肉呢。
“瑞雪兆豐年，咱這晉州地處偏南，雪可不是常見的，看來老天都祝賀我們王兄弟馬到成功吶?！毙炀赣H自起身將王伯森拉到桌邊，因為蘇珈睿的關(guān)系，他干脆連王伯森都改口了。
“這是徐大哥命中的富貴，是你的誰也搶不走，我不過跑跑腿而已?！蓖醪m然常年黑著臉不怎么說話，但該客氣該奉承的時候一點也不怯場。這大概也是他能在處理公事之余還能和同事們搞好關(guān)系的原因吧。
蘇珈睿坐在桌邊倒是沒起身，天冷，門簾一掀進一股子冷風(fēng)，他這曾經(jīng)被揍死的身子大概還沒徹底養(yǎng)好，這種天氣骨頭關(guān)節(jié)還有些疼。大概也是蘇小可偷偷說漏了嘴，也沒一個怪他禮數(shù)不周的，反倒是又讓人往炭盆里加了些上好的無煙碳。
蘇家一共兩個下人，這做少爺?shù)某鲩T，蘇小可自然跟著，蘇珈睿是個心細(xì)的，覺得把福伯一個老人丟在家里怪冷清，干脆讓把家門一鎖都隨他來了徐宅，這會兒也有徐家的下人陪著有酒有肉的無需擔(dān)心。
徐夫人三十歲左右的年紀(jì)，模樣也算姣好，但是敢跟徐靖的女人，也是個性子潑辣的。蘇珈睿來的次數(shù)多了，徐靖引了夫人見面，徐夫人在內(nèi)宅聽自家男人提過多次的小書生，真見了還是被他的年輕和相貌驚艷了一下。徐家大兒子十三歲，還拘在書院里死活哄著讀不進書，人家都能謀劃大事了。艷羨之余，對這個沒爹沒娘和自己兒子差不多大的俊俏小子也生了幾分心疼，看著徐夫人送來的新作的棉衣，蘇珈睿心道果然是小可多嘴了。
“賢弟啊，不是嫂嫂多管閑事，你大哥是個粗人想不仔細(xì)，”徐夫人也不給自己男人留面子，“整日的拽著你喝酒吃肉，聽說你家就一老一少兩個下人，還都是男丁，哪能照顧你仔細(xì)，我這里的丫頭粗苯，怕入不了你讀書人的眼，還是聽嫂嫂勸，改日去人牙子那挑兩個丫頭，總要有個知冷知熱的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