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船上，發(fā)現(xiàn)丁一也沒閑著，和碼頭上的當?shù)匦」賳T套了套近乎，加深了一下對大周這艘千嵐號的印象，以便之后再來圖個手續(xù)方便。
其他人也已經(jīng)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回來了，可見兩位隊長還有丁一平日訓誡有力，那三個丟下船去的家伙也在一定程度上加深了船員們令出必行的覺悟。若是這樣回去，還真算是不錯的一趟處女航。只是，甲板上貌似看風景的蘇珈睿輕輕展開扇子，作為練兵的話，他的船員還是欠了一堂實踐課的。
“公子爺，日常儲備都裝船了，咱這就走？”丁一不知何時已經(jīng)對蘇珈睿的稱呼更進了一步，現(xiàn)在已近黃昏，一般人都會等到翌日再出發(fā)，但蘇珈睿既然要走，便沒人再問為什么。
“出發(fā)吧，咱們回家?！苯鹕娜岷腿展庀伦繝柌蝗旱目∏喂勇曇艉軠厝幔賿咭曇谎鄞a頭，轉(zhuǎn)過身去的側(cè)臉平靜的隱在逆光里，唯獨眸底有抹意味不明的深沉。
陸地漸漸又在縮小，今日的海面仍舊平靜。水手們并不介意是日出還是黃昏，他們劃著漿的手臂健壯有力，彎曲與伸直之間可以看見漂亮的肌肉線條。
千嵐號整船都是壯勞力，最大不過三十歲，帶著一個十三歲的兒子。像孟啟這種二十好幾還連個妾都沒有的前任副將軍才讓人覺得奇怪。最小的孤兒十二歲，早由莫大選了根骨不錯的，準備將來做蘇珈睿的貼身侍衛(wèi)，可他又是顧梵羽的人，這會兒在海上聯(lián)絡(luò)不便，并不知道顧九爺對這事什么意見，若是顧梵羽真想將蘇珈睿收為己用，那他身邊的這種人還是越少越好。因為有著這點私心，莫大傳授的也不過是基礎(chǔ)功夫，蘇珈睿不知是看透了還是不介意，只是任由莫大折騰這八九個孩子，反正他后勤營養(yǎng)跟上就行了，到現(xiàn)在不也各個都壯實許多么。
“當家的……”瞧著蘇珈睿在甲板吹風看景，又似在思考什么，孟啟心里有事不得不說，只好低聲輕喚。卻見那人緩緩扭過頭來，最后一抹夕陽眷顧在他身上，伴著那投過來的視線，讓人不覺呼吸一滯。
“來，孟啟你看，這景色多棒?！碧K珈睿手里的扇子指著前方，那海平面因為最后一抹火紅變得溫暖，卻也襯得其他區(qū)域深沉冰冷起來。
“是啊，當家的……”也許打擾了他的興致，這么看著，他總歸是個十八的少年，便是再怎么少年老成，這種事情總歸還是缺乏經(jīng)驗。孟啟猶豫了，他有些不忍心破壞他愉悅的心情，反正他的武功已經(jīng)恢復(fù)，還有個深不可測的莫大，怎么都能護住他的。
“孟啟，你對你訓練的船員有信心嗎？”回過頭去仍看著夕陽的蘇珈睿突然這樣問道。
“當然，雖說時日尚短，但這三四個月人人勤奮，早就可以令行禁止，就是在軍營里訓練新兵也不過如此?！泵蠁⑹侨f家收養(yǎng)的孤兒，十二三就上了戰(zhàn)場，從基層一直做到副將，雖說沾了萬家的光，卻也是靠自己吃苦努力拚命流血換的軍功，紫荊關(guān)上下從沒覺得他是靠萬家關(guān)系爬上來的。
“既如此，孟將軍還擔心什么，新兵老兵，有時候區(qū)別不就是實戰(zhàn)歷練么?！碧K珈睿仍舊沒有動淡淡笑道，莫大將兩個檸檬樹苗的大花盆從桅桿下搬進艙里，再拿了件外袍給蘇珈睿披上，又給他的茶壺添了水，然后就老僧入定般站在蘇珈睿身后不動了。
“啟，敢不領(lǐng)命。”抱抱拳，孟啟眼中的驚訝變?yōu)榧雍团d奮，他轉(zhuǎn)身退下去，吆喝著何翔他們?nèi)プ鰷蕚?。當家的居然都明白，連跟在后面那船意圖不軌也早就看出來了。只怕刻意天黑出行就是坐等他們來襲吧？想到這更聯(lián)想到那批剛買進來的武器，看來自衛(wèi)的意識也早就有了。這是怎樣的膽識和氣魄，又是怎樣縝密的心思和謀劃，他真是個十八歲的書生嗎？
“公子，你還是去艙里好些?！贝较﹃柕挠噍x徹底散盡，海天之間一片青灰浩渺，所有暖意散去，海面潮濕的空氣開始滲出涼意。莫大遠遠眺望，低頭輕問。
“你覺得孟啟帶人水平如何？”并沒有回應(yīng)莫大的建議，蘇珈睿仍安閑坐著，望著甲板上忙碌就緒的船員們。
“比九爺差些。比公子也差些?！蹦笫穷D了頓將話說完的，想必覺得只說了顧梵羽會引來蘇珈睿不快。
難為這個老實人，還要動心眼哄做主子的開心。只是，他擔心的有些多慮了。蘇珈睿忍不住笑出來，“不用拿我和你九爺比，我不如他。”是啊，當年他體諒自己，將所有臟活一手包攬，可以說他手上的每條人命都是替自己擔下的。
蘇珈睿伸出右手，展開五指在面前。真好笑，憑什么呢？他動手和我動手，又有什么區(qū)別。我才應(yīng)該是負全責的人，對你那單調(diào)無趣孤單嗜血的上一世。這輩子，你休想再把我擋在身后，欠你的，我要統(tǒng)統(tǒng)還給你。莫大莫名其妙的看蘇珈睿盯著自己的手，唇角的笑容嘲諷又悲涼。
“將軍，那船不肯停下，還在靠近?！焙蜗枵驹诿蠁⑴赃?，看著瞭望臺上報務(wù)員發(fā)著信號，突然加速趕上來的船，沒掛商隊或國家的旗號，迅速逼近。
“兄弟們，咱們跟著當家的首次出海，眼看生意做得好，回去就有翻身日子過，可不能就這么廢在這?！惫奈枋繗獾谋绢I(lǐng)是基本功，何翔見孟啟點頭，運足了氣呵道，“按平日操練的來就好，一回生二回熟嘛！”這年輕人想必也是見過血的，瞧著那滿不在乎的架勢，倒也有點意思。
蘇珈睿遠遠瞧著，莫大仍在他身后。那船已經(jīng)靠得很近，因為這個時代并沒有火炮之類的重武器，船頭上有人高聲大笑道，“兄弟們生意做得如何，留些錢財哥幾個花花，不傷你們性命！”
“可有什么厲害人物？”那船已經(jīng)扔了矛鉤，準備靠近了上千嵐號，蘇珈睿接過莫大遞過來的茶，瞧著他方才看得仔細，遂問道。
“見財起意的普通海賊而已?！蹦筮€是殺氣內(nèi)斂的正常模樣，蘇珈睿點點頭，徹底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