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嘯月傳奇

第六十二章 香消(二)

嘯月傳奇 方戰(zhàn)云 3874 2006-05-19 22:15:00

    柔荑臉部的肌肉因痛苦而扭曲,那曾經(jīng)嫵媚的眼中充滿了驚疑與憤怒。

  站在她面前的人,一襲黑袍將他自頭至腳遮得嚴(yán)實(shí),表情木然的看著柔荑。手中執(zhí)著的,正是穿過柔荑身體的長槍。他將槍向后一撤,槍桿自柔荑的背后扯出,隨著槍桿一起飆射而出的,是鮮紅的血泉。血水灑得他滿身都是,他卻連眼睛都不曾眨得一眨。

  柔荑的瞳孔中有不愿瞑目的光芒,她的臉上有永不明了的悲憤。她拼力轉(zhuǎn)身,伸出雙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可什么都無法抓住,無法觸及。那致命的一擊令她的身軀不由自主的往后倒去。烏黑的長發(fā)在風(fēng)中飄散,美麗的臉龐一片死白,胸前背后的傷口中鮮血狂涌而出。黑、白、紅,組成了奪目艷麗的色彩——死色。在剛剛看到希望與未來的剎那,接踵而來的,竟是死亡!連多一絲幻想的余地都欠奉,一個(gè)美麗的生命便如是隕落。她的心中,應(yīng)有無限的希冀,無盡的念想,無窮的恨意吧?然這一切都在頃刻間被掐斷,毀滅。如同瞬間吹滅的燭光一般。

  一道灰白色的光芒自柔荑的衣袖間飛出,那是柔荑飼養(yǎng)的飛蠱。此時(shí),因主人的死去而失去了控制,只在柔荑倒下的軀體上亂轉(zhuǎn)。須知那飛蠱受人控制也非其本意,一旦沒有了束縛,第一個(gè)想要滅除的,便是曾經(jīng)控制它們的主人。因是一眾飛蠱待得確定柔荑已死,頓時(shí)便要一擁而上,將她的血肉吸食干凈。

  那黑袍人看著這一切,眼中似也閃過一絲不忍,將衣袖一拂,驅(qū)散飛蠱。

  他低頭看著這個(gè)曾經(jīng)盈盈一笑便能引發(fā)戰(zhàn)事,眉頭一皺便能令英雄折腰的女子。如今她已經(jīng)是一個(gè)沒有了靈魂的軀殼,靜靜的躺在這不知名的界天,香消玉隕。

  他抬頭,輕輕的嘆了口氣。

  正此際,忽聽有人大叫道:“柔姑娘!柔姑娘!你怎么了?!”

  黑袍人斜眼一瞥,正見兩道身影自不遠(yuǎn)處急奔而來。來人正是長隨柔荑的豹、隼二人。

  黑袍人連忙收起長槍,朝反方向掠去,身形如電。

  豹與隼行動(dòng)雖速,又哪里追得及!能見的只是那一抹黑色的背影,猶如一道黑色的閃電,一晃便過,還有那黑袍的背心上,赫然繡著一個(gè)金色的“魅”字。

  豹、隼二人連忙察看柔荑情形,可是此時(shí)的柔荑一縷魂魄早赴黃泉。

  豹悲聲道:“柔姑娘明明已經(jīng)離開魔尊,為什么還有人要來加害她!”

  隼不由垂淚,自責(zé)道:“只怪我們不好,我們應(yīng)該留一個(gè)人在此照拂柔姑娘的?!?p>  豹抬頭看了黑袍人離去的方向道:“你可曾看見那人的樣貌?”

  隼搖頭道:“我只看見他的背后有個(gè)‘魅’字?!?p>  豹頓足道:“一定是魔帝所率的魅族之人所為!我們這就帶著柔姑娘的遺體去無明天,定要叫尊主起兵,掃平須摩天,為柔姑娘報(bào)仇!”

  隼咬牙道:“不錯(cuò)!我們立刻回?zé)o明天!”說罷抱起柔荑尸身,兩人直往無明天方向奔去。

  待得兩人走遠(yuǎn),一道黑影閃出,正是適才逃逸的黑袍人。風(fēng)乍起,吹得他頜下長須飄飄而動(dòng)。

  “莫要怪我,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他喃喃自語道。抬眼處,天邊一片彤色,彤色間隱隱有風(fēng)雷的聲息,似乎在孕育著無盡的殺機(jī)。

  在庭中信步而過,秦弓淡淡的看著中庭的花木。此際正是雪后初晴,一株梅樹的頂端卻有數(shù)朵梅花在雪中傲然狂放。黑色的樹干,白色的殘雪,紅色的花瓣,三種色彩錯(cuò)雜而陳,更現(xiàn)突出。那是一種雪藏下的生機(jī)。

  突然間,平地里一陣怪風(fēng)涌起,掃過枝頭。只聽得“喀嚓”一聲,樹枝應(yīng)聲而斷。落梅朵朵,宛轉(zhuǎn)飄零。

  秦弓心中不自覺地打了個(gè)突,泛起一絲不安。他眉頭微皺,暗道:“生機(jī)陡摧,怕不是什么好兆頭!只可惜婆雅已逝,卻沒有人可以問卜了?!?p>  他轉(zhuǎn)身入屋,羅漪微笑迎出,道:“你好興致啊,是不是在踏雪尋梅?”

  秦弓沒頭沒腦問道:“你沒出什么事吧?!?p>  羅漪莫名其妙道:“我會(huì)有什么事?”

  秦弓松了口氣道:“我感覺有些不妙,你沒事就最好了。”

  羅漪知他關(guān)心自己,也自高興,嘴上卻道:“你心里也不見得只有一個(gè)我,說不定是……”話說到這里,忽見秦弓臉色微變,卻沒有敢再往下說。她暗道:“羅漪啊羅漪,好端端的,干嗎要提這事?沒由來的害他又要不開心?!笨谥羞B忙道:“啊,我想起來了,青鳥找我呢。”說著趁機(jī)逃了開去。

  所謂聽者有心,秦弓聽得羅漪如此一說,心中一個(gè)咯噔,想道:“難道是她有事不成?”卻又迫著自己將思緒拉到別處,自我開解道:“風(fēng)起花落,原是尋常,我也莫要胡思亂想才好。”口中雖如此說著,但心中不安更甚,念想只在這事上亂轉(zhuǎn),不免有些恍惚。

  他心中煩悶,想道:“左右無事,不如找白大哥去喝一杯,也好不去想這事?!?p>  秦弓正要去找白澤,忽見一名侍衛(wèi)匆匆而入,報(bào)道:“白將軍求見?!?p>  秦弓點(diǎn)頭道:“快請他進(jìn)來。”

  少頃,白澤入內(nèi),秦弓笑道:“我正想找你,沒想到你卻自己來了。”

  白澤“哦”了一聲,并不答話。

  秦弓看了他一眼,卻見他神色間似乎有些不太自然,忙問道:“白大哥因何而來?”

  白澤想得一想,方道:“隼與豹回?zé)o明天了,此時(shí)正在紫辰殿上。還有……”說話間語氣緩慢,仿佛在思考著什么。

  秦弓一愣,道:“他們兩個(gè)不是跟著柔荑走了么?怎地又回來了?”想起適才所想,心中大是不暢。再看白澤吞吞吐吐的模樣,只覺得氣氛十分的異樣。又問道:“還有什么?”

  白澤搖頭不答,卻道:“兄弟,你已貴為魔尊,凡事不要太沖動(dòng)才好?!彼c秦弓交情極好,是以沒有旁人時(shí)仍以兄弟相稱。

  秦弓聽得這話,心中更是疑云密布,口中道:“這個(gè)我知道?!眳s不敢出口相詢,白澤話中到底是何意思。

  白澤嘆了口氣道:“你還是去見一見隼、豹二人吧?!?p>  秦弓一點(diǎn)頭,兩人一前一后向紫辰殿走去。

  秦弓腳下飛快,將到紫辰殿時(shí),卻停住了腳步,回頭道:“白大哥,我……”話到口邊,卻又縮了回去,心下大是遲疑,似乎紫辰殿中正有什么令他不敢面對的東西正在等著他。

  白澤站在一旁看著他,只是默然。

  秦弓心中不停的對自己道:“不要亂想,不要亂想,不會(huì)有事的,不會(huì)有事的!”深深的吸了口氣,邁進(jìn)紫辰殿,卻似用盡了平生所有的力氣。

  紫辰殿上,隼與豹垂手而立,一見秦弓進(jìn)來,兩人雙雙拜倒在地,口中叫道:“參見尊主?!甭曇糁袇s有些許哽咽。

  秦弓的眼光越過兩人頭頂,卻見兩人身后正擺著一副棺木,不由心頭一揪,往后退得半步。

  早在白澤說到隼與豹回?zé)o明天時(shí),他便已猜得七、八分,然心中又哪里肯相信?可是一切不愿發(fā)生的,往往偏偏便要如此發(fā)生。但便是到了棺木在面前,他依舊不愿相信這棺材中的,便是那個(gè)她。

  秦弓顫聲道:“這……這棺材中……是誰?”

  豹抬起頭來,道:“請尊主作主,為柔姑娘報(bào)仇……”

  聞聽此言,哪里還有半點(diǎn)可以容自己去逃避的余地?秦弓頓覺如五雷轟頂,腦中嗡的一聲響,整個(gè)世界一片漆黑。身子晃得數(shù)晃,便向后倒。白澤連忙搶上一步,將他扶住。

  只見秦弓臉色煞白,雙目緊閉。過得半晌,方才睜開雙眼。只見他眼中俱是血色,將原本瞳間的金色完全遮蓋,那神情甚是駭人。

  白澤嚇了一跳,心道:“他不要失控才好!”在他耳旁連聲喚道,“尊主,尊主!”

  秦弓恍若未聞,伸手將白澤推開。白澤不敢用強(qiáng),只得后退。

  紫辰殿上一片死寂。三人都呆呆的看著秦弓。

  只見秦弓朝棺木走去,一步一步,走得如此緩慢。

  他站在棺木前,一動(dòng)不動(dòng),雙手微微顫抖,伸起又縮。終于似是下定了決心,將棺蓋慢慢推開。低頭看處,柔荑靜靜的躺在其中,面色如生,只是那雙眼卻緊緊的閉著,再也無法睜開。

  秦弓顫抖的指尖在柔荑的臉龐上輕輕的滑過,觸手間一片冰涼。他俯下身去將她抱起,擁她入懷,她的身子無力的靠在他身上,沒有半分生氣。他用面頰貼著她的臉龐,那曾經(jīng)的溫暖,如今卻已蕩然。

  他輕聲的在她耳畔呼喚她的名字,不知不覺間,眼角一片濕潤。是無聲的淚水,已奪眶而出。那種沒有聲息的哭泣,卻令人格外傷神。

  白澤看得心酸,將頭別過一邊,不去看他。

  豹張了張嘴,想要?jiǎng)裎壳毓瓋删?,然見得如此情景,自己也不免隱然有淚,又如何去勸慰別人?

  倒是隼要冷靜些,他鼓了鼓勇氣,道:“尊主,柔姑娘是被魔帝手下魅族之人所害!我等不能保護(hù)柔姑娘周全,請尊主降罪。”

  秦弓將柔荑放下,站起身來,霍然轉(zhuǎn)身。

  眾人一見他的面孔,盡皆大吃一驚。原來秦弓自眼中流出的,不是淚珠,竟是斑斑血痕!

  秦弓不言不語,右手一張,只見掌間神光陡現(xiàn),五彩迷離。

  “夜摩天狼箭!”白澤脫口叫道,“尊主!不要沖動(dòng)!”便要沖上前去。

  秦弓轉(zhuǎn)頭朝白澤看去,眼光自一片血色中穿過,正與白澤目光相觸。白澤一見那目光,心頭一震。那眼神中,有痛苦、有憤怒、有迷惘、有堅(jiān)定,互相交織,錯(cuò)綜復(fù)雜。

  然白澤卻心中大定,因自秦弓的眼中可以發(fā)覺,他并未失控發(fā)狂。

  但見秦弓執(zhí)定天狼箭,在空中一劃,度空月門閃著幽藍(lán)色的光芒,自空中開出。

  “難道他要去……”白澤心念一動(dòng)。

  秦弓早一跨步,走入月門。白澤想要跟著他一起入內(nèi),卻又遲疑:“我若一走,無明天豈非無人坐鎮(zhèn)?”稍一猶豫間,月門已消失無蹤。

  在另一處,月門自虛空中開出,秦弓自月門而出,月門又自消失。

  抬頭處,是蒼?;煦纾环只钑?。放眼望去,眼前是一條滔滔大河,河水奔流翻滾,一片濁紅,一如秦弓眼中的血淚一般。

  秦弓更不猶豫,飛身便朝河面上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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