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蒼狼城仿佛一座死城,倒塌的房子、燒焦的尸體、血液的腥臭,釀成一股奇異的味道。刺鼻的濃煙還在慢悠悠升騰。再過多十年這里恐怕難以重現(xiàn)九大主城該有的氣象。
一陣急劇的馬蹄聲紛紛揚(yáng)揚(yáng),遠(yuǎn)處原道真策馬過來,這么著急,難道出了什么事了?原道翻身下馬說,堡主,末將方才巡視城外,發(fā)現(xiàn)了一支來歷不明的軍隊在城北三十里徘徊,人數(shù)應(yīng)該有數(shù)千人。
我皺起了眉頭,連蒼狼城的敵軍都兵力不足,甚至平民都上陣支援,現(xiàn)在卻蹦出支數(shù)千人的部隊,難道是其他主城派來的援軍,我立即率軍趕去城北。
城北三十里,連綿不斷的起伏山丘,確實是適合埋伏的地方,但,敵軍明顯沒有打算埋伏,而是毫不遮掩地佇立在山丘上,全是騎兵,隊列整齊,備戰(zhàn)狀態(tài)。
“不是帝國軍的裝束?!本八囋谏磉呎f道。
“問問便知?!蔽也唏R而出,對著山丘上軍隊大喊:“來者何人?!?p> 對方中央陣型突然變動,紛紛讓出一條通道,通道里,走出一騎,紅色的戰(zhàn)甲猶是顯眼,赫然是一個年輕女子,周圍的士兵對她甚是恭敬,微微低頭。這女子即使不是領(lǐng)袖,也是他們軍中的高級將領(lǐng)。
女子緩緩策馬而出,神情冷艷,像是一個高貴的女王,散發(fā)出的氣勢不輸景藝,甚至比景藝還要傲慢,她周圍的男人仿佛瞬間都矮上一截,鞭炳卻抓在掌心。我不禁頓生興趣,世上竟有如此高姿態(tài)的女人,那會是怎么樣的女人。
她的坐騎居然也穿上了紅色的戰(zhàn)甲,顯得跟她的主人一樣高貴,她停在了山丘之巔上,冷艷地俯視著我,這次我也看清楚她手上的兵器,一條長長的節(jié)鞭繞在她右臂上幾圈。居然是用鞭作為兵器?這樣的人大概也就是花拳繡腿之類的貨色,正在上戰(zhàn)場恐怕要吃大虧。
我提高音量:“來者是敵是友?”
她纏繞著節(jié)鞭的手臂提起來,突然指著我:“蒼狼城屠城是你干的?”
身后傳來的原道的聲音:“大膽妖女,敢對我們堡主……”
我立即伸出了左手,示意原道不要出聲。我確實不禁一笑,原道說的“妖女”倒是形容得很貼切,她實在美麗得有點像妖,而不是人。
沒錯,是我下的屠城命令,我說。
“蒼生何辜???”
我怔怔地望著她,想不到她居然說出的是這句話,跟師沅如出一轍,可惜師沅沒跟隨我來,那家伙恐怕是昨晚看死人看得太多了,今天裝病不出,自己一個躲在房子里,不然他可算遇到知己了。
我淡淡地說,既然都?xì)⒘?,你想怎么樣才是問題的關(guān)鍵吧?
那我就殺了你,你冷厲說道。
我不禁彎起嘴角,她這句就有點搞笑了,莫要說我不把她女流之輩放在眼里,即使她身后的數(shù)千騎兵一起過來,我身后帶著五千騎兵,一萬的步兵,瞬間就可以將他們淹沒。
她突然勒馬,戰(zhàn)馬整個前身揚(yáng)起,仰天長嘯,前蹄落地瞬間俯沖而下。哦?是要單挑嗎。我抓緊手上的玄鐵長刀佇立原地,不躲不避,等待她來,毫無意外的話,我只需一刀就能將她斬殺地上。卻有一騎從我身邊急疾而出,是景藝,他說道:“對付此等女流,何須統(tǒng)帥親自動手,看我不拿下她的人頭!”
一個俯沖,一個迎面而去,兩騎迅速相交,她手上的節(jié)鞭蛇一般從她手臂卷落,蒼勁有力打向景藝,一聲巨響,景藝提搶格擋。兩騎互相越過對方,當(dāng)景藝?yán)振R轉(zhuǎn)身的時候,那女子的鞭已經(jīng)打去,我赫然看到鞭子打在了景藝的護(hù)胸甲上,瞬間出現(xiàn)一個凹痕,我不禁刮目相看,這是何等的力度!受此重?fù)舻囊呀?jīng)被打身體得瞬間傾斜,左手死命抓住了馬繩才不至于滾落地上。
“寨主打得好!”山丘上的士兵發(fā)出雷鳴般的歡呼。
景藝臉色惱怒,提槍就刺,卻被女子揮鞭輕易打開,槍被彈開在空中劃了一個半圓。如此幾輪下來,槍法一流如景藝的人居然沒有傷到對方分毫,反而他身上的戰(zhàn)甲卻又多了幾處凹痕。景藝臉色難看,一怒之中獨孤一注向女子投槍而去,長槍似箭一樣飛去,女子揚(yáng)鞭揮去,宛如變化萬千的長蛇,和準(zhǔn)確無誤打在長槍上,長槍飛勢驟然而止,彈飛落地。
我立即馳馬而去,可不能讓這女子殺了我的大先鋒。女子見我本來,毫不猶疑揚(yáng)鞭而來,只是刀起刀落,我將長鞭揮為兩段,長鞭像是背斬殺的游龍,在空中斷為兩截,落地。我順勢將長刀對住了來拿女子的鼻尖。
“寨主!”山丘之上的士兵見狀紛紛要作勢俯沖下來,只是一瞬間,他們就按兵不動,因為他們的寨主、我長刀指著的這個女子,她伸起了手止住所有人。
她的表情先是一怔,繼而微微一笑,我以為這是個忘記如何去笑的女人,但她居然笑了,笑的時候卻是如此冷艷,她說,好鋒利的刀,我的節(jié)鞭第一次被砍斷。
“你也是第一個能在我的刀架在脖子上表現(xiàn)得如此鎮(zhèn)靜的女人?!蔽矣帽舜吮舜说目谖钦f著。
“哦?那男人中呢?”
“男人的話,恐怕就是申屠蘇了?!?p> 她粲然一笑,勒馬緩緩繞過我定在空中的長刀,說,這些天都在傳申屠蘇兵敗被殺,想不到居然是你。
我隨即收起了玄鐵長刀說,怎么,不像?
她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頭顱仿佛永遠(yuǎn)那么高昂,讓人高不可攀,可我從不驚懼這一套,什么都我面前,都不值我去舉頭仰視。
我說,你既然不是帝國軍,何不加入我軍,與我一道開創(chuàng)天下?
對于有能耐的人,我都想收入麾下。
她卻是冷笑了一聲,冷艷無雙:“我堂堂武姬寨的武姬,何至于跟你一個亂賊?”
“武姬?”我微笑依然,“原來你的名字叫武姬啊,好名字啊,哈哈?!?p> 她卻不笑,仿佛我笑的時候她故意不笑,我不笑的時候她卻要笑,她淡淡說,我不想加入你軍,但也不蠢到與你為敵。
“哦,就是那句什么來著,對,想起了,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嗎?”我說。
“如你所說?!?p> “不用這樣早決定,”我望著她絕美的臉龐說,“你可以再考慮一下,你歸入我軍的話,你依然控制你的武姬寨,我還可以給你增兵一萬?!?p> 她望著我充滿疑惑。我希望能打動她,因為她是那么不一般的女子,放眼世間,沒幾個女子能有她這般能耐,這于這種人,我的策略一向是盡力收歸麾下。
說完招呼呆在一邊的景藝?yán)振R而走,并留下一句:“我需要你,我的建議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你的名字的記住了,武姬?!?p> 十步之后,身后傳來她的不大不小的聲音:“你是誰?”
我沒有回頭,只是伸出手向身后禮儀般告別。
亂世,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