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終究會一直刻在記憶里。即使忘記了他的聲音,忘記了他的笑容,甚至忘記了他的樣子。但是每當(dāng)想起的時候,那種感受卻永遠都改變不了。
所以江陌鈺有理由做出這樣的舉動,哪怕這種舉動在旁人眼里是懦弱,是不堪。
可是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剝奪他這種權(quán)利。
“那么你過來找我就是為了把這幅傷心欲絕的樣子擺給我看?”我沒有權(quán)利不讓他發(fā)泄自己的情緒,但我有必要質(zhì)疑他即將選擇的道路。
我不是什么圣人,給不了他任何指引。某些事因為不曾親身經(jīng)歷,所以做不到感同身受。
“我想請你過去看看她?!?p> “你怎么不自己去?”
“她不愿見到我。”江陌鈺說。
“確實,你這樣子沒有誰會愿意看到你?!弊焐线@么擠兌江陌鈺,實際上知道杜冉拒絕江陌鈺探望的原因?;蛘哒f目前這種時候的見面已經(jīng)不僅僅是尷尬。
“明天我過去看看吧?!蔽腋f,隨后看著江陌鈺,我又問到:“家里知道你回來了嗎?”
江陌鈺搖了搖頭,“不知道?!彪S即抬起頭直視著我,神色堅定,“暫時還不想告訴他們?!?p> “嘿,難道你還想帶著媳婦回去的時候再告訴他們?”
“你覺得這還可能嗎?”江陌鈺那種悲傷徹底的語氣里原來也還是有著不甘的?!拔抑皇窍氪_定她還好?!?p> “白癡?!蔽艺f,“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你說這些跟廢話有什么區(qū)別?如果真的舍不得,當(dāng)初何必放的那么快?”
“如果知道會是這樣,你以為當(dāng)時我會放她離開?”
“你朝我吼有什么意思?”大概兩個人說的都有些激動,因此談話暫時在這停了下來。
“其實你說的也對,是我放的太快。”江陌鈺垂著頭,“可是,當(dāng)時那樣的狀況,我又做的了什么?她跟我分手之后不聲不響的就離開了,我有找過她?!?p> “今晚先這樣吧,先去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具體的事明天再說!”
“明天你有空嗎?”
哈,這個時候才想起來確定這個問題嗎?
我點了點頭,將最近的事說了一些,并且表示明天會向?qū)W校請假。江陌鈺不情不愿的去休息了,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某種情緒也開始在心里蠢蠢欲動了。
秦休離開學(xué)校因為生計,杜冉離開還是因為生計,有時候確實覺得到底是處在一個怎樣的環(huán)境里。怎么許多事到頭來都只是因為這些庸俗的物質(zhì)。
可是,我除了能感謝自己父母給予了足以支撐喲平淡活下去的東西之外,其他什么都做不了。即使種種看在眼里,也只能視而不見,甚至刻意去回避開。不是怕污濁了眼,而是怕自己無能為力。
到底是我們改變了這個世界?還是世界改變了我們?有時候想起曾經(jīng)談及長大以后那種興奮,已經(jīng)連嘲笑都做不到了。
如果可以,也想永遠的土鱉下去吧!
起身套上了人字拖,蹣跚著到了窗邊,側(cè)身斜依在窗沿,視線往下方看去,城市從來都不可能安靜下來。
于是拉上窗簾,隔絕窗外惱人的夜風(fēng)。黑暗中閉上眼睛,也就不會感動恐懼了。
最近確實有發(fā)生很多事,也漸漸覺得這才是一種生活,然而這種生活真的太過沉重。所以之前我才會一直都刻意的回避著吧。
永遠孤獨著,也就不會因為身邊發(fā)生的事感到無能為力,也就不會有如今這種難言的酸楚了吧。
于是,世界果然從來都不是仁慈的。
心情復(fù)雜的熬過一夜,第二天很早就醒了過來。洗漱之后向?qū)W校請了假,簡單解決了早點之后,打了車往江陌鈺說的醫(yī)院過去。
路上江陌鈺表現(xiàn)的局促不安,跟他無關(guān)緊要的扯了幾句閑話,出租車在目的地停了下來。
江陌鈺顯然之前有偷偷來過,隨著一點點接近,江陌鈺的腳步也慢了下來。過道已經(jīng)快到盡頭,江陌鈺指了指盡頭左邊那扇門,“她在里面。”
“嗯?!蔽沂栈靥こ鋈サ陌氩剑D(zhuǎn)而問江陌鈺,“真的不進去?”
“不了,現(xiàn)在讓她見到我不好?!?p> “哦?!?p> 推開門,房間里所有的擺設(shè)盡收眼底,坐在床頭的少女偏著頭看著窗外,雙手抓著蓋在身上的被褥,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走了進來。
床邊的小柜子上擺著一束花,已經(jīng)有幾朵凋零,落在了柜子上沒人收拾。
在門口略微停頓了一下我走了過去,拉過椅子在床邊坐了下來。
少女這時才緩緩的偏著頭瞥了我一眼,空洞的眼中沒有任何色彩,仿佛我根本不存在一般。
“回來了,應(yīng)該告訴我一聲?!蔽业谝淮卧诿鎸ε臅r候主動說了話。
“告訴了又有什么用?不聲不響的死去,沒有人知道不是更好嗎?”
“那樣的話有人會因為找不到你而慌了神的。”
杜冉嘴角輕微的揚起,瘦弱的肩膀顫了顫,握著被褥的手抓得更緊了。
“我已經(jīng)醒了半個多月了,除了你還沒有人來過?!倍湃阶猿暗恼f,“你說的那種人怎么可能存在?”
余光掃了眼柜子上的花,江陌鈺來的時候她大概還沒醒吧,我只能這么認(rèn)為。
“那個男人給了我一筆錢,就像打發(fā)叫花子一樣把我給打發(fā)了。然后家里把我當(dāng)神經(jīng)病送到了這里!”杜冉平淡的說著,眼中卻已經(jīng)噙滿淚水。
“就像你離開之前跟我說過的那些話一樣,無論你到了哪里,成了什么樣,都會有某個人在某個地方記掛著你?!?p> “白川,你都學(xué)會說這些哄女生的話了啊??墒?,某些人也只能放在某個地方而已。所有的一切都已經(jīng)停留在那個時候了。中間已經(jīng)斷帶,再也續(xù)不上?!?p> 杜冉說著不知是否有意,瞥了眼緊閉著的門。我隨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很快收了回來。
“不過你能過來,我很開心。起碼讓我覺得還沒有被所有人遺忘。”杜冉強擠出一抹笑來,可伴隨著這苦澀的笑的是她滾落眼眶的兩行淚——
她無聲的,悲戚的淚。
卻堵住了我之后所有想說的話。
門里門外,從來都是兩個世界,帶上門的瞬間,背靠墻壁的江陌鈺已經(jīng)像一攤爛泥一樣滑坐在墻角。所有壓抑的情緒都換做眼下深埋的沉默。
他和她隔著一面墻的光陰,我只能旁觀。
柘月
要瘋了,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