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相識 001
不知梁川在“前線”會見的究竟是何方神圣,艾竇心神不安。他抱著手機,像犯了抽搐癥,不停抖動的腿腳惹惱了同一個吧臺的四對情侶。
遭受了戀愛中的男女的白眼,艾竇仰起下巴,暗暗較勁,他想:看什么看,看不起單身狗?!很快就不是了!
可是,梁川竟然不給暗號就回來了,而且那根白棉干枝已經(jīng)消失。艾竇的心碎成了八瓣,他三兩步?jīng)_到門口,拉開玻璃門,沖梁川喊:“樹杈子呢?真的拿去當(dāng)武器了?!”
“去幫我點杯咖啡,還要兩個藍莓撻。”
“你是豬嗎?!”
“剛剛是哪只豬說以后讓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梁川壞笑著,坐下,揚起下巴沖吧臺指了指。
艾竇抓肝撓心,手足無措,他給梁川作揖,說:“哥,你饒了我吧。你明明知道我點不了餐的。藍莓撻是吧?回去我就給你做!”
梁川停下了戲謔,他本想看看高漲的荷爾蒙是否會治愈艾竇的選擇恐懼癥,看來,是他想得太多了。他轉(zhuǎn)動薄荷綠色的盒子,讓艾竇從透明櫥窗那一面看到了盒子里裝著的寶貝。
“哇塞!”艾竇嚇了一跳,不解道,“這不是我的李逵嗎?你從哪兒拿回來的?”
“你的、姜餅、姑娘?!?p> 梁川停頓的節(jié)奏讓艾竇體會到了坐云霄飛車的刺激,他興奮地尖叫,引得眾人側(cè)目。
朋友的快樂感染了梁川,他跟著笑起來,腦海中浮現(xiàn)那張讓人印象深刻的不見表情的臉孔,他的笑容又淡下去。
想想那一個,像皎月一樣沉靜,再看看這一個,十足十的小太陽,如此差異,讓梁川無法保持樂觀的預(yù)期。艾竇沒有注意到梁川的神色變化,他正在忘形地和吧臺的四對情侶用目光斗法。未免艾竇招惹出更大的公憤,梁川起身離去。
艾竇捧起他的得意之作,疾步跟上去,他有一堆疑問等待梁川的解答。
“富川,她大概多大?”
“與你年齡相仿?!?p> “她長什么樣子?”
“不太好說?!?p> “什么叫不太好說!”艾竇對此答案很不滿,他想了想,又問,“眼睛大不大?”
梁川認(rèn)真地點頭。
艾竇很滿意,他控制不住笑意,緊跟著追問:“是不是平胸?”
“你真是了不起……”
無需梁川挖苦,艾竇已是不好意思。他并沒有什么“惡趣”,只是想起了論壇時期她的三個標(biāo)簽,僅此而已。
“我不是那個意思……”
“變態(tài)!”
“我真不是那個意思!好好好,跳過,是不是很甜?”
戚澄那張讓人迷惑的面孔又一次清晰地鉆進梁川的腦海,不長的對視,梁川就記住了她臉上所有的細節(jié),包括她左邊眉尾處一顆小小的痣。
他搖頭,說:“這一條打叉?!?p> “哦……那一半一半,”艾竇喜上眉梢,他又問,“你們聊什么了?……哎,不對!你怎么沒有給我暗號!”
“沒有來得及,她把盒子給我就走了?!绷捍ㄇ昧饲煤凶禹敚f:“里頭有一張便條,給你的。”
“你不早說!”
“回去再看吧。至少不要在路上看,你的‘李逵’很脆弱?!?p> “你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都聽你的?!?p> 當(dāng)一個男人開始嬌羞,首當(dāng)其沖受傷害的是他的朋友的毛孔。眼見著艾竇竟然歪著腦袋要靠向自己的肩膀,梁川拔腿就跑。
艾竇不會開車,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是梁川座駕的專屬乘客。上車后,艾竇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的頂蓋,笨拙地把粉色的方形紙摘了出來。
“女孩子的字跡,四個角都貼了粉色的小心心。粉色的紙,還寫著未來可期……”
艾竇的喉嚨滾出“咯咯”的笑,可是沒一會他就笑意不再,他讀懂了“姜餅人”表達的含義——“不再見面了,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不愿相信,于是坐直了身體,嚴(yán)肅地又讀了一遍。
梁川專心駕車,沒有注意到艾竇的異樣,他的車即將駛過城市美術(shù)館,于是,隨口說:“也許人家還沒走遠,一個戴鵝黃色貝雷帽的女孩……”
艾竇看向窗外,視線正落在“小憩花園”內(nèi)。緣分就這樣砸中了腦袋,鵝黃色的貝雷帽在人群中是那樣的顯眼。
他趴在車窗上叫梁川停車,可是卻來不及了,那身影一晃而過,擊中了艾竇的心。
回到Sheldon,艾竇跳下車就開始發(fā)飆。
“你開那么快干嘛?!”
“大藝術(shù)家,這是一輛跑車?!?p> “你居心叵測!”
“成語……”
眼見著艾竇真的要被惹毛,梁川收斂態(tài)度,他說:“我開那么快你都能看到?說出來誰會信嘛?!?p> “緣分!緣分你懂不懂?”
“是是是,”梁川抖抖一身的雞皮疙瘩,說,“那你們就再約,反正這層紗已經(jīng)破了?!?p> 艾竇像皮球泄氣一樣蔫兒了,給梁川遞上粉色便簽紙。梁川瞇著眼睛看了一遍,隨后,他抬抬眉毛,再一次看向艾竇。
這小子,看起來好像還真是在傷心。
“這有什么?都開始傳紙條了,還能說斷就斷嗎?”梁川抱著胳膊打量艾竇,問,“你難道沒談過戀愛?”
“哈!話說得跟情圣似的!”艾竇開始了戰(zhàn)術(shù)性抖腿。
“我好歹比你大三歲……”
“那又怎么樣?”
好心人遇了驢,梁川啞然失笑,他忍不住拍他,訓(xùn)道:“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長輩好心指點指點你……”
“指點我?你有女朋友嗎?”艾竇梗著脖子,勢要將頑強堅持到底。
“我談戀愛的時候,你小學(xué)還沒畢業(yè)。”梁川竟然也藏不住了。
“哈!我還在穿開襠褲的時候,老家就有個漂亮姐姐每天親我!”艾竇被激起了勝負(fù)欲,他不服氣地做著可笑的反駁,可是又實在是心虛,同時又有點羨慕,終于,他忍不住罵了一句,“禽獸!”
斗嘴斗到這份上,梁川才終于想起自己做錯了一件事,他頗有些不好意思,吱吱嗚嗚地說:“那個,我好像,忘了告訴她,我不是你……不過,你有再約她的借口了?!?p> 差點就要“暴力升級”,一個體面身影的出現(xiàn)打斷了他們。來人戴著絨線帽,身上的羊毛呢子大衣很挺括,一雙漸變色的牛津鞋盡顯品味。
“古先生?”
對方點了點頭。
艾竇立正鞠躬,說:“您好!您來得可真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