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相識 005
艾竇對梨膏糖沒有情懷，他還年輕，對所有傳統(tǒng)都有顛覆的沖動。
他嫌棄傳統(tǒng)梨膏糖的樣子像一塊粗糙的墻磚，于是就用了32道過濾程序把梨膏弄得像香蕉泥一樣細膩，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滿意。重新來過后，他降低了果糖的比例，增加了不少玉米糖漿，這樣出來的半透明效果才讓艾竇滿意。
“我看古先生并不老，最多四十幾歲。這么年輕，就要開始懷舊了？如果只喜歡傳統(tǒng)，為什么不去老字號？！要跑來折磨我？！”
梁川認為艾竇提了個好問題，他對此同樣感興趣。
“他激起了我的勝負欲，哼，等我做完了我的姜餅新娘……”
“喂，”梁川打斷了艾竇的話，他撥弄著晶瑩剔透的小糖梨，忍不住揶揄，“昨天說的還是姑娘?！?p> “啊……我剛剛說了什么？”
“裝什么裝?！?p> 艾竇忍不住樂，他倚在Sheldon招牌邊，夕陽的余暉澆灑下來被他找到了刺眼的借口，于是笑得眉眼都彎了。
幾天后，艾竇完成了他的最新大作“姜餅新娘”，無論是配色、造型，還是用料，全都由他一人獨立完成。
“奇了，”梁川嘆道，“你完全沒有找我?guī)兔??！?p> “不需要啊，沒有一道選擇題，只需復(fù)制就好?！卑]得意洋洋又信誓旦旦地說，“你看了一定會覺得一模一樣！”
“那為什么不推出來給我看？”
“你怎么能第一個看？！”
……可怕的人性……梁川暗暗嘆氣。
彩色玻璃窗上，有人影緩緩靠近，Sheldon又有了新客人。
這是戚澄第一次走入Sheldon。
高大的圍墻后面，兩只貓咪躺在郁郁蔥蔥的草毯上——一只“奶?！保恢弧凹臃啤?，它們慵懶高貴，對來客毫無興趣。
小樓的窗戶是大而高的花窗，半透明的繽紛的顏色，像晚霞，像朝暉，嵌在粗糲的石頭里，像大塊大塊待開采的水晶。
書屋的大門緊閉，不像是營業(yè)的樣子。可那些坐在窗邊的隱隱約約的人影，呈現(xiàn)的又是相反的狀態(tài)。戚澄心生困惑，直到走近后才在書屋大門外的招貼上找到了答案。
原來不是想進就能進，Sheldon要預(yù)約才能光顧。
戚澄沒有預(yù)約碼，她猶豫了片刻，抬手拍起了門。她拍門的節(jié)奏有些亂，像她此時此刻的心情。
“您好！請問，有沒有預(yù)約？”
前來解決問題的服務(wù)生笑容親切，可戚澄卻沒有“好臉”回應(yīng)她。
預(yù)感來者不“善”，服務(wù)生微微貓腰，以更加和善的姿態(tài)敲了敲搖晃的二維碼牌子，她說：
“不好意思，因為想要給客人提供舒適的體驗，每日閱讀席位限量開放。麻煩您，能不能掃描一下這個？”
“我不進去。”
戚澄的話被服務(wù)生忽視，對方打斷她，繼續(xù)說：“您掃碼登記，按照預(yù)約時間來就好啦。我們老板無論什么時候都在店里?！?p> 處理“類似”的顧客，服務(wù)生表現(xiàn)得相當有經(jīng)驗。她立場堅定，但俏皮地和戚澄眨了眨眼睛。
戚澄抓住了重點，確認道：“你是說他在？”
“請您先預(yù)約吧，不好意思，我也要去忙嘍。”
“我找他有急事，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叫一下他？我不進去，就在門口。”戚澄攔住她，請求道。
“你們都是這么說的……但是，真的不行?！?p> 服務(wù)生的耐性快要耗光了，她盡力維持和善的態(tài)度，但關(guān)門的動作卻很堅決。戚澄急了，她朝前跨一大步，用力推開門，大聲喊道：“愛豆豆！”
詫異在服務(wù)生的臉上一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料事如神的得意，她不客氣地指著戚澄已經(jīng)跨入門的左腳，生氣地說：“你看！我說吧！你還是進來啦！”
如此大的動靜，不可能不驚動梁川和艾竇。
艾竇被戚澄那元氣十足的吼喊嚇得一哆嗦，他摸著胸口嘟囔：“我天……嚇死人了！又怎么了？”
梁川跟著艾竇站起來，順著艾竇的視線朝門口看去。
是她。竟然主動找上門。
梁川心中戲謔，轉(zhuǎn)向艾竇預(yù)備調(diào)侃，可艾竇的神色卻不正常——見到“姜餅新娘”本尊，他不僅不激動，反而好像有些厭煩。
“什么情況，哪來的兇巴巴的女人？”
艾竇瞧見戚澄快步朝他們奔來，可眼睛卻只盯著梁川，他忍不住同梁川抱怨：“又來一個！喊著我的名字來追你……尊重點人好不好？把我當什么？”
梁川抬起了左眉頭，他立刻明白過來，這是個毛線球一般的誤會。
“你有話跟我說，他不會說中文，也聽不懂?！?p> 艾竇伸出一只胳膊攔住了冒冒失失的戚澄。姑娘不愛笑，在艾竇這里要降到不及格，而且還把他當空氣，簡直是負分。
戚澄定了定神，嘗試組織語言。
可是艾竇打斷了她，說：“別費勁。他那語種，你一定不會?！?p> “那你們怎么交流？”戚澄下意識問。
“哈！要你管！”艾竇也下意識扭頭看向梁川，脫口問道：“你見過這種人嗎？”
梁川緘默不語，他用默契提醒著艾竇，這種行為可不聰明。
“你幫我翻譯。”
戚澄這話幾乎是命令的口吻，實在是無禮，但是顧不得了，大周末的來到此處，她有要緊事。
姜妍失聯(lián)了。
整整五天，戚澄想盡一切能想到的辦法去找她，但姜妍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她在公司登記的緊急聯(lián)系方式是個帶分機號的座機，可戚澄撥打過去，對方竟然是個美容醫(yī)院。
想起姜妍不打招呼就跑時的慌亂，戚澄心里打起了鼓，她怕姜妍想不開出了意外。思前想后，她只能越界來找愛豆豆，因為姜妍告訴過她，她和愛豆豆是每天都會互道早晚安的關(guān)系。
被命令也就算了，艾竇最受不了的是戚澄的漠視，他冷笑兩聲，重重地捶了捶胸膛，無奈地說：“愛豆豆在這里！這里！美女，你到底要跟誰說話？！”
“你是……”戚澄愣住了，她把視線從梁川臉上移回，看著艾竇問：“你是愛豆豆？”
“正是鄙人?！卑]半瞇著眼睛顯得很驕氣。
面癱臉遮掩住了戚澄的害羞，她緩了緩，自我介紹道：“好吧，我是姜餅人……”
“誰？?。?！”
戚澄抬起一只手穩(wěn)住快要失控的愛豆豆，淡定地說完：“……的朋友……嗯，對，我是姜餅人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