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心宮內(nèi),南羽落此時正焦頭爛額的整理剛剛莊生北派人送過來的冊子,上面全都記錄每個地方的患病的人數(shù)名冊,自己要重新整理區(qū)分手記一變,錦離在一旁幫忙研磨,今晚得趕快弄好,明日好方便她直接去診脈,不能耽擱,主仆兩人伏案苦干,一直忙到后半夜才睡下。
第二日南羽落醒來,一睜眼就看到昨日和自己打了照面的那名女子,正領(lǐng)著幾個宮婢站在自己榻前,南羽落被嚇得瞬間清醒,慌忙坐起身子,那女子畢恭畢敬的行了禮
“神使,奴婢是負責后宮內(nèi)務吳掌宮,今日起負責伺候神使,日后有任何需要都可安排奴婢”
南羽落愣愣的聽著,半晌才回過神,頷首道
“吳掌宮有心了”
說完又看向一旁的錦離,催促道
“錦離,快來幫我更衣,有些晚了。”
錦離早就拿好了衣裳站在一旁準備著,聽罷直接上前給她手忙腳亂的套上,吳掌宮在一旁看著兩人有些忙亂的手腳,便上前抬手想要幫南羽落整理穿戴,南羽落哪里習慣,抬手阻止
“吳掌宮,讓錦離做就好,我也習慣些”
吳掌宮聽了含笑回道
“那好,神使有事盡管吩咐,既然主上派我來了這流心宮,我便是來伺候神使的”
南羽落聽了只能干笑道
“那便有勞吳掌宮了”
南羽落心里卻在想著果然還是不能住這宮里。
待她洗漱好了后,吳掌宮已經(jīng)擺好早膳,南羽落一心只想著快些出宮看那些病患,只是草草的用了幾口就準備出發(fā)了,她拿出三塊白色的面罩,先給自己戴上,再招呼錦離
“來,戴上,這是我自己親手做的,比較厚實,在上面灑了些藥粉,我們得保護好自己”
錦離接過面罩翻來覆去,南羽落無奈拿了過來“我來”,她親自給錦離戴上,兩人戴好互相看對方了一眼,忍不住笑了,錦離看著她還剩的一塊,疑惑道
“這是給誰的”
南羽落塞到袖子里“是給秦霄的?!?p> 吳掌宮看著主仆二人放松相處的模樣,心里起了一絲異樣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南羽落此時突然回頭看她,捕捉到她一瞬間怪異的神色,卻又見她轉(zhuǎn)瞬就換上淺笑
“神使,馬車已在宮門口等候了,跟奴婢走吧”吳掌宮斂下眉眼說道
南羽落和錦離跟在吳掌宮身后,三人來到宮門口
吳掌宮看著宮門前已經(jīng)等候的馬車,轉(zhuǎn)身拱手道“神使,奴婢就送到這了?!?p> 南羽落極其有禮的對她頷首道:“多謝吳掌宮了”
吳掌宮離開,南羽落上了馬車一眼看到正散漫坐在里面的莊生北,忙說了一句“抱歉,上錯馬車了”
莊生北劍眉微挑
“神使看到還有別的馬車嗎?”
南羽落聽了探出腦袋往四周認真看了看,還真是沒有,只能重新對著莊生北疑問道
“國主也去?”
“嗯,身為國主,也要暗訪一下民情”
南羽落聽了不置可否,只好上了馬車。
馬車行駛在芫城的街道上,街道上走動的人已經(jīng)沒有昨日進城時那樣多了,除了一些巡邏的守衛(wèi),也就是幾個商販。
南羽落頗為滿意的點點頭
雖然莊生北看起來邪里邪氣,但是不失為一位好君王,為了百姓,還親自去羽國。就單憑這一點,已經(jīng)比別的君王勝出一分。還有昨日她才說的事,今日就都安排的井井有條,城中的守衛(wèi)士兵都戴了面罩,還在街道上灑石灰粉,患病的百姓都已經(jīng)集中管理,一夜的時間,行動力之快恐怕沒幾人能做到
馬車走了許久終于停下了,南羽落拉開車簾一看
莊生北:“這就是目前城中患了疫病重癥百姓集中的驛館,這附近的驛館都安排了,他們已經(jīng)住進去了”
莊生北說完想要直接下馬車,南羽落心急的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等一下,國主就這樣出去”
莊生北痞笑道
“不然滾下去”
南羽落語塞,無奈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情愿的拿出給秦霄準備的面罩
“國主戴上吧”
“我說過,本國主百毒不侵”
說了要直接下去,南羽落不放他的袖子阻止道
“國主還是戴上為好,現(xiàn)在所有百姓將士都戴著,國主就一定要這么特立獨行嗎,國主是能百毒不侵,但這是疫病,不是毒,再說一個不戴面罩的人進去了,你的百姓和將士會怎么想?!?p> 南羽落說完自己又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這還是我做了要給秦霄的,今日也沒見著他”
雖聲音細如蚊,莊生北還是聽到了,挑了挑眉“這是你做的”
南羽落捏著面罩回道“嗯,做了三面,原是給秦霄的,今日怎么沒看到他?”
莊生北一把奪過面罩自己戴上,下巴往外揚了揚,含糊不清的說道
“吶,秦霄早到了?!?p> 南羽落往外一看,果然秦霄已經(jīng)戴好了面罩從驛館里跑出來。
“小姐,都按照你送過來的冊子上的名單把病患隔開在單獨的房間里,里面設好了問診臺,那些百姓會一個一個帶過來給你診脈”
南羽落頷首“好,辛苦了”
說完要下馬車,莊生北伸手想要牽住她,南羽落淡淡的看了一眼,兩手提著裙擺自己下了,莊生北僵在半空的手捏了捏,錦離和秦霄對看一眼,忍不住笑了,幸虧戴了面罩沒人瞧見。
幾人進入驛館內(nèi),里面出奇的安靜,兩側(cè)整齊的站了十幾個守衛(wèi),互相間隔三丈左右,恐怕也是為了防止有人鬧事。
南羽落坐到診臺
“錦離,去打盆水來”
“好”
莊生北從之前就很好奇,南羽落怎么每次診脈都要用水,要說她愛干凈要凈手也不是,她每次就好像為了沾沾水而已,旁人見了或許以為她是洗手,可仔細觀察,她并不是,莊生北心里好奇,靜靜的退到一旁仔細瞧著
錦離打來干凈的水,放在一旁,南羽落看向秦霄
“按號房的順序?qū)⑷藥н^來吧,錦離,一會兒我說你記”
秦霄帶來第一個重癥的病患,南羽落先觀這患者的表面癥狀,此人已經(jīng)明顯有些呼吸困難,氣息急促不穩(wěn),咳得比較厲害。
南羽落濕了手,給患者搭脈,莊生北見她一開始只是低眉,后來慢慢閉了眼,她周身的氣流仿佛停住了一般,周圍的人都不自覺的屏氣凝神,不敢打擾,片刻后她睜開眼“咳嗽,發(fā)熱,乏力,鼻塞,咽喉部位紅腫,吞咽疼痛,重癥”
錦離一邊聽著一邊迅速的在紙上記下,還在右上角寫了病患的牌號,秦霄接過拿到一旁的桌子上分類擺放,三人頗為默契,分工明確
周圍的人心里都驚詫了一把,這羽國來的神使還真是厲害,把個脈片刻的功夫就能看出這么多,大家心里對這個神使又敬畏了幾分
秦霄喊道“下一個”
莊生北就坐在一旁,看著南羽落診完一個又一個,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后來錦離寫得都有些跟不上了,莊生北才上前搭了把手,莊生北一邊手記一邊想著,果然是一種疫病,癥狀都大同小異,等他聽到南羽落念出“皮下有淤斑,體內(nèi)出血異?!毙睦锊幻庥煮@訝了翻,把個脈還能把出這些,他還真是從未見過,而且她診脈的速度極快,用了半日,這附近的幾百個人都診完了。
一天下來南羽落腰背一松,有些塌了,面容難掩疲憊,她利用異能觀脈是極費心神的,她呆了一會,看秦霄錦離收拾得差不多了,后背一節(jié)一節(jié)的提起坐直,吸了口氣又吐了出來。
莊生北也坐了整日,他只是手腕有些酸,上前問道
“如何?”
南羽落回道“可以治,只是這藥方我今晚要整理出來,每個人的癥狀大多數(shù)一樣,但有些個別不一樣的病者要區(qū)分用藥?!蹦嫌鹇渑滤牪欢掷^續(xù)說道“就舉個例子,如果這個患者并沒有腹瀉這類癥狀就不能在藥方中加入止瀉的藥,會適得其反”
莊生北看著她已經(jīng)開始耷拉了眼皮,說道
“好,先回宮”
南羽落聽了,點點頭表示同意,發(fā)覺自己確實快有些撐不住了,扶著桌子要站起來,小腿發(fā)麻身子一下就軟了下去,莊生北眼疾手快直接出手扶住她,南羽落扶住自己的腦袋有些發(fā)暈,還想要抬腳繼續(xù)往前走的時候,莊生北把她直接打橫抱起,錦離低喊
“國主,這怎么使得,奴婢來吧”
秦霄也追在后面“還是讓我們來吧”
南羽落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也嚇得手足無措,害怕自己掉下來,慌亂得揪緊莊生北胸口的領(lǐng)子,不一會兒就到了馬車上
南羽落雖身子無力但困頓的腦袋還殘存了一起清醒,到了馬車內(nèi),弱弱說道
“放我下來吧,我能坐”
莊生北拒絕
“路上顛簸,我可不想你一會兒自己掉下去,要是摔壞了,我還指望誰幫我”
南羽落困意襲來,也無力計較了,她只曉得她真的累了,只能聽之任之,她原本就是困了撐不住的人。被莊生北這么抱著,兩人都不說話,南羽落身子漸漸放松了下來,馬車才出發(fā)一會兒就睡著了,她迷迷糊糊徹底睡著前還不忘呢喃的囑咐一句
“一個時辰后叫我”
莊生北看著懷里的人,一張小臉上有些蒼白,來北國連續(xù)多日的奔波,也沒時間休息,就直接開始診病,短短幾日整個人清瘦了許多,這下巴也尖了,眼底還有淺淺的烏青,臉上也布滿倦色。此時她已經(jīng)起了均勻淺淺的呼吸聲,徹底睡沉了,莊生北輕輕的嘆了一聲
“這也能睡著?!?p> 北國的夜晚仿佛要更冷些,高空的冷月泛著銀光,夜色寒涼得如同深潭里的水,冰得透進人骨縫里
莊生北看著南羽落有些受涼的瑟縮了一下,便把她又往懷里攏緊了些。
吳掌宮本就在流心宮一直候著,看著莊生北把人抱了進來,正要說話,莊生北直接冷眼一掃,示意她別出聲,然后直接把人抱到榻上,將人輕輕放好,拉過暖被把人蓋得嚴嚴實實的,吳掌宮在一旁看得愣住,她跟著他這么些年,別說見他主動碰過誰,更別提今日親自抱了人回來還這般伺候。
莊生北做完這些事要出去,別了眼正在發(fā)愣的吳掌宮,蹙眉不耐煩的說道
“過來”
她這才回了神跟了出去
莊生北小聲吩咐著她:“寅時再喚她,給她準備些熱食,最好有些粥和不易積食的小菜,等她起來再用膳”
吳掌宮俯首:“是”
莊生北走后,吳掌宮站在原地久久不能靜下自己的心,今日所見她著實有些不敢相信,從小到大她從未見過他如此上心的對待過誰,她一直以為他生性涼薄,天生不會動情,可今日他看南羽落的神情,分明是動了心的
吳掌宮如此想著更覺悲涼,她寧愿他永遠如從前那般冷漠對所有人,包括對她,如此她就不會這么不甘心??扇缃瘛?p> 吳掌宮盯著滿屋子靜謐的燭火,房中暖意融融,可怎么都驅(qū)散不掉她心里的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