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求我救你?”莫相忘冷靜且有點淡漠地看著這個破損的精神體。
“我知道,我沒多少時間了?!睙o憂的慘狀和外界一模一樣,凹陷變形的臉上,只那雙眼還能看。
“我,我被人推下去的,真的?!睙o憂哭著想要拉拽莫相忘的褲腳,卻被躲過了。
“你一個我分裂出來的精神體,哪兒來那么多情緒呢?”莫相忘蹲在她身旁,好奇的打量,“把我的身體搞成這樣,你不是說要好好過,讓我不要出來煩你嗎?怎么要死的時候,想起我了?”
“我,我在看煙花……今年的煙花,比去年好看?!?p> 無憂仍舊抬手想要拽住她,“我這一年,很開心,很開心遇見他?!?p> “誰?你當(dāng)初看上的那個飯店老板?”莫相忘跟無憂這個精神體沒有互通的記憶,此刻還處于兩個分開的人格,她只知道最初的那天,無憂曾跟她分享過記憶。
“我出世的這一年,過的很開心,你為什么,為什么……”無憂說著嘔出一口鮮血,“為什么不喜歡外面的世界?!?p> “你都被人推下去摔死了,還喜歡?”
“喜歡,因為有他。”
“他還會喜歡上別的女人的?!?p> “他不會,不要讓他痛苦,也不要讓他忘了我,可以嗎?”
莫相忘看著那奄奄一息的無憂,最終還是拉住了對方的手,“這有點難,他如果愛你,你消失了,他會察覺到的,可能會痛苦一生?!?p> “那也不要忘了我,我好不容易來著世上一次,活著的這一年我很開心,能遇見他,能遇見他們。”
無憂的眼淚跟血液融合,滴滴落下,“我慫,我沒有你那么厲害,我沒有你那么謹(jǐn)慎,我樣樣不如你,但我,我很開心,能在這世上走這一次,雖然只有一年?!?p> 看著無憂布滿血淚的臉,莫相忘想起那個聲音跟自己說的,要尊重生命,不求深明大義,但求內(nèi)心無悔。
隨即沉沉嘆了口氣,將無憂的上身從血泊中抱起,靠在懷中。
“雖說也遇到一些不太順利的事情,但我還是很開心?!睙o憂攥著她的手,“也希望你以后,也能開開心心?!?p> 看著這個跟自己形貌一模一樣的精神體,莫相忘逃避的內(nèi)心,涌出一種沖動,可人格的消失是無法逆轉(zhuǎn)的。
“是誰推你下去的?”
“不知道?!睙o憂還是那副哭唧唧的聲音,慫慫的,懵懵的,“不要刪除我來過的痕跡。”
“好?!?p> 莫相忘內(nèi)心最柔軟的部分被牽動,那是還殘存的善念。
“我,好喜歡他,跟他說,我不能陪他到老了?!睙o憂的言語猛然遏停止,張著嘴,只剩下出的氣。
“我好——好喜歡,他——跟他說,我很——很開心,遇見他——”
莫相忘是有共情心的,在看見這個曾經(jīng)活蹦亂跳的精神體,如今將死在懷中的時候,眼淚竟也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對不起——”無憂目無焦點地看著前方,“對不起你,對不——把這身體弄成這個樣子,對不起他,讓他——擔(dān)心,愛,無憂,愛——他。”
莫相忘感受著懷中無憂吐出最后一口氣,身體竟變重了。
那個活生生的精神體,自此消失在這片精神領(lǐng)域,于這萬千世界里再不會出現(xiàn)。
“逝去?!?p> 莫相忘眉心微蹙,恍惚間想起生前唯一送走過的,就只有春分和夏至。
那對兒白鴿的死,她始終沒找出兇手。
“逃避嗎?”
“確實是逃避的?!?p> 莫相忘自問自答,將無憂緊緊抱住,那一刻精神體散出千萬縷光芒,被她全數(shù)吸收。
那記憶帶著些許附加的感情,鉆到莫相忘心里。
那個名為崔仲九的男人,以及那家名為九家的小店。
那一次深吻與親昵,那些個被無憂忽略的訊息。
那次奮不顧身的爬樓。
這一次身負(fù)重傷,與再次折損的小生命。
莫相忘跪在血泊中,環(huán)抱著自己的肩膀,感受著無憂帶來的愛與傷。
感受著無憂活過的痕跡。
又怎么能,消極的只顧著自我逃避呢。
她自責(zé)著,也悔恨著。
要用一個生命,將她拉出墮魔之獄,這樣的代價太大。
可把她拽出墮魔之獄的又豈止兩個生命。
“問題總要解決的,努力的活著吧,想要掙脫,就去面對吧,去給過往的恩怨畫上句號吧,總該前行了。”
血泊自荊棘上漫過,化成了萬千飛花,于這片精神世界里盤旋而上,沖破并粉碎了為逃避現(xiàn)實而建造的精神世界。
而構(gòu)建一切的主靈,回歸身軀。
S市中心醫(yī)院三樓盡頭的病房。
堅持了三個半小時的無憂去了。
男人的哀嚎聲從病房內(nèi)中傳出,撕心裂肺,淹沒了女人的啜泣聲,聽的人心驚膽戰(zhàn)。
但這其中還夾雜著不明所以的否認(rèn)聲。
“她怎么會死呢?”
“是回去了嗎?”
“但身體還在?。繘]道理?!?p> “該不會是?”
病房內(nèi),三個發(fā)出歧義聲音的男人沒有半點傷感,只在商討著‘她’為何會死。
而這也激怒了那個跪地哭嚎的男人。
從而他們在病房內(nèi)打成一片,并在推搡間,所有人都退出了病房。
可這一切,都被主靈回歸的莫相忘聽見。
在無憂死去的那一刻,主靈就迫不得已,率先恢復(fù)了聽覺。
她只能從語境中聽出哪一個是崔仲九,但其余人,卻一概分不清楚。
而在她準(zhǔn)備接管自己的神軀時,屋內(nèi)一片清凈。
因為監(jiān)護儀摘掉,面上也被蓋了白布,所以當(dāng)她恢復(fù)心跳的時候,沒有任何人知道。
而隨著知覺的恢復(fù),她也感覺到頭部、面部、手臂、腿部以及腹部傳來的疼痛感,只不過這個疼痛照比斷尾,還遜色很多。
“啊——”
她聲帶還沒有完全恢復(fù),只有沙啞的聲音傳出來。
幾秒鐘待機重啟,神力傾注后,原本破損的地方被瞬間修補。
十幾秒鐘后,才得以抬起胳膊活動活動。
因為包扎和清宮,她的衣服被剪掉,從手術(shù)室推出來時,只蓋著一床被子。
看著手臂和身上還沒擦去的血跡,莫相忘無奈一笑。
“終究,是又回來了?!?
酉三
正主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