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啦,你就你吧,她一個小女娃還分得清跟你要用敬語?”嶺說著,竟從衣兜里掏出一包煙,跟著屋內(nèi)的大小來客一起吞云吐霧。
不多時,管事讓他們?nèi)ゴ箪`堂吊唁。
原本要他們穿孝服或是系孝帶的,但到頭來,也只有崔仲九系了。
而眾人前來吊唁站一邊,親屬們站另一邊。
可無憂的親屬就只是崔仲九,莫相忘,外加一個嶺,看著就有些單薄,可不曾想,楊逸唐崢和馬修卻自愿站到他們這邊。
“來來來?!蹦嗤泻裟沁吂苁?,“來來,這不有現(xiàn)成的孝子嘛,來給系上?!?p> 她這方招呼,楊逸本想推脫的,但也沒推脫開。
“來吧,我死那天,你們沒機會給發(fā)喪,等回去之后,你們照舊活,我還照舊死?!彼f著親自給唐崢系上孝帶,“就這樣兩不相欠多好啊,何必呢,非要揪著我不放,他們這輩子的樂趣難道就是為難我嗎?”
她也只親手給唐崢系上,心里還裝著對書白的歉疚,至于其余兩個并不去理睬,“我那點骨灰怕我?guī)煾负桶啄棠踢€收著呢,回去可得吊唁我。”
“你升神了,也算死而復生。”唐崢輕聲說。
“什么死而復生,你心態(tài)倒是好?!蹦嗤鼏苈暤溃骸拔覐蜕且造`神墮魔復生,你們認識的那只小黑貓,已經(jīng)化為飛灰了?!?p> 此話一出,這三人皆是一顫,雖說不知道詳情,但書白孟云他們可是曾聽莫相忘簡述過那段往事。
“就是?!睅X掐了煙,將最后一口吐到馬修面前,“你可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你還有臉來面對她?”
從現(xiàn)身到現(xiàn)在,馬修從沒說過話。
而此刻,竟應景的流下了眼淚。
靈堂內(nèi),哀樂跟照片以及哀悼詞還在準備中。
而他們這邊,也只有崔仲九聽得仔細,聽得沉默。
“對不起。”馬修耷拉著腦袋,眼淚落在地上,“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p> 莫相忘攥著剛給唐崢系好的孝帶,對這個皮囊和聲音一點都不熟悉,但對那種來自靈魂的感覺卻極其熟悉。
這一聲道歉,讓楊逸跟唐崢跟著沉默了。
“還挺應景的,替我哭吧,就你們這些個要是真來參加我的葬禮,恐怕連堂庭山的山門,都上不去?!?p> 她說完轉(zhuǎn)身站到崔仲九身旁,合眸之際,眼淚被憋了回去。
墮魔不能想曾經(jīng)的苦難,越想就越是不容易控制這樣特殊的屬性,若是在這一世大開殺戒,那回去后,她恐怕也會被六界制裁。
那樣無憂就白死了,靈態(tài)里的男聲也白幫自己提升神位了。
“我好不容易從排位之外,升到排位至尊,可不能因為往事,讓他們白白犧牲。”
莫相忘是堅韌的,背黑鍋至雷罰劈死也不退縮畏懼,忍受九大家族一千多年的壓榨,也沒有自輕自賤自我了斷。
她是在白猿上神和莫許身邊長大的,能分清是非曲直,也能做到得過且過。
只不過墮魔,是個意外。
哀樂奏起,主持緩緩的念出悼詞。
那群前來吊唁的足有三百來人,在崔仲九親友鞠躬之后。
華鼎的那些人才緩步上前。
打頭站中間的一個女人,卻死死地瞪著莫相忘。
那眼神以怒為底,上積壓著怨。
但更多的是精明。
薄唇微張,露出嗤笑,在哀樂聲里,她只高喝一聲。
“今天——”
可話并不等她說出什么。
無論好壞,莫相忘都把這話扼制在喉。
隨后意念傳音。
“邢昭月,在這一世殺了你,會不會太欺負——人了?”
“一鞠躬——”
主持聲音清脆。
邢昭月在這一世名為唐歲,被莫相忘定住后,肉眼可見的僵直著上身,被迫鞠了一躬。
“再鞠躬——”
跟唐歲過來的那些人都驚恐地盯著莫相忘,也都忘了鞠躬。
這一幕,倒是讓其余的普通人冒懵,一個個相互對視,竊竊私語。
接這單活的管事,抹了下額頭的冷汗,從接這事到現(xiàn)在,就沒消停過,怪事頻發(fā)。
“再鞠躬——”
主持又提高嗓音念了一遍。
莫相忘面上淺淺一笑,她是站在第二位,崔仲九身邊的,右邊是嶺,在哀樂聲里,也只有他倆能聽見她說什么。
“讓你們鞠躬呢,不想看熱鬧,那干嘛來呢?!?p> 崔仲九聽罷,看了眼那邊的百十來人,心下也全是怒火,若不是他們,無憂也不會死。
下一秒,那些人就像是有什么東西壓制他們后背一樣,個頂個,僵直地彎下腰。
“三鞠躬——”
原本是一排一排鞠躬的,但因為莫相忘的壓制,導致他們站著的五排,集體僵硬鞠躬。
除了鞠躬,還有獻花和瞻禮,尋常的賓客倒是還好,唯有這些人在經(jīng)過親屬面前時,步調(diào)和模樣也極其僵硬,一個個極不愿意過來。
這其中還有那么六七個人,眼里仍是怒意滿滿。
當唐歲走到他們面前時,側(cè)眸盯著她。
“沒弄死你,是我大意,你給我等著,你個六界誅之的鬼墮魔?!?p> 此話一出。
崔仲九怒目圓睜,下意識要沖上去,卻被莫相忘拽住手腕攔下,遂一臉笑意地看著唐歲。
“我等著呢,只不過,我得提醒你,我不是鬼墮魔,我是神墮魔?!?p> 凡人是看不到神氣神光,無法分辨,但聽她這樣說,唐歲臉色瞬變,隨后憤憤地瞪了眼楊逸和唐崢,都沒行瞻禮,直接折返離開了,而前來吊唁的特殊群體,也跟著離開。
這樣奇異的葬禮,管事第一次見,嚴寒冬日,卻熱的汗?jié)窳艘卵潯?p> 莫相忘見吊唁的人走了大半,隨即抬手示意管事。
“還等什么呢,磨磨蹭蹭的,燒了吧?!?p> 隨著她這邊指揮,那邊的親友以及主持和管事,都被震驚到大氣兒都喘不勻。
“我這出來大半天都還沒吃飯呢,今兒是除夕,你們九家小店不開張,這菜飯的味道也只出現(xiàn)在記憶里,說是美味?!?p> 她笑著拉過嶺,離開站位,朝門口走,“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家里的廚娘做的好吃,這發(fā)喪完事兒還得三四個小時呢,中午是吃不上了,晚上再說吧?!?p> “憋了我一年,我是不回去了,那咱倆可住哪兒???”嶺也是個大煙槍,又惦記著點上一根卻被莫相忘薅過去隨手丟在一旁,“仗著你長個死人肺不用再死一遍,別想在我身邊抽一根,熏的我腦仁兒疼。”
“得得得,我又不好在這兒拿出煙袋鍋。”
她倆一說一笑從剩下的吊唁客中穿過。
卻隱隱聽到六子抱怨。
說這姐倆一個性格,連表姐都是如此,不把正事當正事,說話也都太隨意。
卻也感嘆,她們家基因好,個頂個的美。
“那你是沒見著我二姑家姐姐,那才叫真正的美人呢?!蹦嗤潇`,離得老遠就高聲回復,半點都沒把葬禮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