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樣???”打發(fā)走女兒和兩個(gè)外孫,田老爺子和李思淺坐在一堆箱籠間,田老爺子話里有話的關(guān)切道。
“還不錯(cuò)!”李思淺丟開手里的匣子,將前幾天俸祿的事說了:“阿娘讓我別理他們了,說大哥春闈的事最要緊?!?p> “嗯,聽說姚侍郎帶你大哥去過好幾家文會了?”
“姚侍郎可喜歡大哥了。”李思淺笑顏綻放:“去文會也是老祖宗的意思,姚侍郎把大哥夸的啊,簡直是天上沒有,地上也就這一個(gè)!”
田老爺子長舒了口氣:“照你這么說,這趟春闈,你大哥十有八九能中個(gè)進(jìn)士!等你大哥中了進(jìn)士,我就能了結(jié)心愿了?!?p> 李思淺歪頭看著田老爺子,田老爺子卻垂下了眼皮。
田老爺子不肯踏入李府半步,李老爺雖說從田家鋪?zhàn)永镏сy子支的歡快,卻半眼也不愿意看到田老爺子。
田老爺子回來,只是田太太和兩兒一女的事。
李思淺頭一回過有阿爹的除夕夜。
除夕團(tuán)圓宴當(dāng)然不能分設(shè)兩處,卻分了兩桌:李老爺高居上首,田太太和柳姨娘一左一右,一共仨人;另一桌,李思清坐了上首,李思明讓兩個(gè)妹妹一左一右坐下,自己陪了下首,這么一分桌,成功的解決了柳姨娘的坐位問題。
其實(shí)真要照規(guī)矩,柳姨娘根本沒有座位,她是奴,只有站著侍候的份兒。
這是李思淺這十來年過的最沒意思的除夕宴。
剛撤了碗碟,柳姨娘盈盈而起,沖李老爺嬌弱弱道:“老爺,我病著還沒好,先回去歇下了,老爺也早些安歇,汶兒,你且好好守這一夜?!?p> 田太太眉梢頓時(shí)豎起來了。
所謂守冬爺長命,守歲娘長命,這除夕守歲的本意,就是替父母祈壽祈福!她囑咐汶姐兒守著,自己不守,還要慫著老爺不守……是了,她父母已亡,老爺自小就是孤兒,只有自己家老爺子還活著,這守歲……自然,是不守的好。
田太太牙都要咬碎了。
“大哥,前兒看了本書,上頭仆婦丫頭都稱主人叫爹、娘,這是什么典故?”李思明跟他大哥請教上學(xué)問了。
“主人對奴才婢女負(fù)有教引之責(zé),如同父母,所以稱主人為爹娘。”李思清明白弟弟的意思,不但解釋還要聯(lián)系實(shí)際:“僻如我們府上,下人們就是無父無母,也一定要守歲,這是替主子祈福而守?!?p> “守冬爺長命,守歲娘長命!”李思淺念的有腔有調(diào)。
不等她念完,李老爺打斷了她的話,憐惜非常的看著淚水盈睫的柳姨娘:“子不語亂力怪神。讀書人怎么能信這些荒誕之言!柳氏正病著,回去歇著吧?!?p> 柳姨娘搖搖曳曳曲膝謝了,半扶半靠在婆子身上出去了。
田太太已經(jīng)壓下了怒氣,看著李老爺?shù)坏溃骸袄蠣斠抢哿?,也早點(diǎn)歇下吧,汶兒也不用在這里守著了,都回去歇下吧?!?p> 李老爺微微有些尷尬的哼哈了幾聲,站起來轉(zhuǎn)了半圈,還真回去桃花筑了。
李思淺挨到田太太身邊坐下,伸手抓住阿娘的手,田太太十個(gè)指尖只只冰涼。李思淺知道阿娘這回是真氣狠了,心下一陣愴然,這就是生在這個(gè)時(shí)代的悲哀,遇上這樣的渣貨,連離婚都不能。
新年伊始,李思淺在五木湯里泡足一刻鐘,一身新衣新鞋出來,今年這屠蘇湯還是她們娘四個(gè),還是由她開始到阿娘結(jié)束。
等田太太給兩兒一女佩好彈鬼丸、避瘟丹,就要出門拜年時(shí),李老爺牽著一身嶄新、華麗到恍眼的李思汶來了。
“阿淺,你是長姐,帶好妹妹,大過年的,可別惹了笑話!”李老爺話里透著濃濃的警告。
“柳氏好些沒有?”田太太卻問起了柳姨娘。
李老爺警覺的瞪著田太太:“病去如抽絲,哪能好那么快?等她好了,我自然讓她過來給你拜年請安?!?p> “生你養(yǎng)你的親生母親病著,你還能有心思穿戴成這樣到處拜年看熱鬧?你的孝道呢?”田太太卻轉(zhuǎn)頭厲聲斥責(zé)李思汶。
李思汶怒目,李老爺傻了。
“老爺也糊涂了!不孝是多大的罪過老爺難道不知道?這事要是傳出去,不光汶姐兒要被人說長道短,就是老爺,只怕也得被御史彈劾!再說,孩子們都看著呢,老爺也要收斂些!”田太太毫不客氣的訓(xùn)斥李老爺。
李思淺繃出一臉嚴(yán)肅,她就知道她娘雖說有點(diǎn)包子,但絕不是真包子,把她娘惹惱了,照樣亮白牙咬回去。
“這十幾年,柳氏隨你四處奔波,她確實(shí)不容易,這病只怕也是侍候你累病的,這病,病的有大功!既然這樣,這正月里咱們既不擺酒,也不請人,省得鬧著柳氏,打擾了她養(yǎng)病,老爺要待客,就到外面酒樓吧。汶姐兒好好侍候姨娘,等出了正月,姨娘徹徹底底養(yǎng)好了,你再出來走動吧?!?p> 田太太這一番話說的李思汶臉都青了,一個(gè)正月既不讓她出門,家里也不待客……還有上元燈會,阿娘說過,年年上元燈會都牽成好些好姻緣,她早就準(zhǔn)備好了,要大展身手……
“姨娘病著,二妹妹還是侍候湯藥最要緊,快回去吧?!崩钏记逍θ菘捎H聲音溫和。
“阿爹!”李思汶急的聲音都尖了。
李老爺尷尬萬分,田太太這些話句句說在理上,昨晚上是自己考慮不周,柳氏一向身子弱……
“先回去陪你阿娘說說話,明天……明天再說……再說?!崩罾蠣斨缓孟韧艘徊?。
李思汶尖叫著踢了她爹一腳,沖田太太尖叫罵了句:“你個(gè)老不死的老虔婆!”怒氣沖沖轉(zhuǎn)身跑了。
李思清兄妹三人齊齊盯住李老爺,李老爺被他們?nèi)硕⒌臏喩聿蛔栽凇?p> “你妹妹小,不懂事……”李老爺顧左右而和稀泥。
“是啊,小孩子懂什么,不過聽大人常說,學(xué)了幾句罷了?!碧锾珪裥?。
“柳氏學(xué)識淵博,博覽群書,絕說不出這等污言穢語!”李老爺斷然否認(rèn)。
“那就是妹妹身邊的丫頭婆子混帳亂說,這是成心要教壞妹妹!這事斷斷不能容!”李思淺緊緊接了句,目光一一掃過桃花派的幾個(gè)婆子。
王嬤嬤機(jī)靈靈打了個(gè)寒噤,腿肚發(fā)軟,這是要有第二個(gè)沈婆子了么?
閑聽落花
太太真不是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