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諸侯
曲阿,本為吳郡大縣,被于信臨時作為自己的治所。
揚州的州治本來是在九江郡的歷陽,不過九江現(xiàn)在還在袁術(shù)的控制下,雖然歷陽與石城僅僅只是隔江相望,但現(xiàn)在江東未定,于信可不能跟以前一樣那么輕易的刺激袁術(shù)了。
從蕪湖撤軍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半個月了,本來坐船也就兩天的事,但于信愣是堅持走陸路,結(jié)果等于信從蕪湖走到曲阿,穿城過鎮(zhèn),不知不覺就走了這么長時間。
于信自然不可能做做賠本的買賣,這一路上,于信已經(jīng)把他的權(quán)威滲透到治下的各個縣城。自蕪湖往東,丹陽、吳郡兩郡北部十三縣,可以說真正被于信納入掌握。
“元嘆兄,請用茶”。
到了曲阿之后,于信就把顧雍請來,這可是執(zhí)宰東吳十幾年大權(quán)的人物,這樣的大才,要是能早一天投靠自己,那都是自己莫大的財富。
飲一口香茗,甘冽的清香叫顧雍精神一振,偷偷瞥了一眼于信,便如于信一般專心品茶,其實顧雍的心態(tài)卻不如他臉上表現(xiàn)出來的這般平和。
四天前,于信還沒有抵達曲阿的時候,顧雍就通過他們顧氏的渠道得到一個消息:一伙亂軍占據(jù)烏程,孫氏留守烏程的部曲抵擋不住,有一部分護著孫氏的宗祠南逃,另一部分孫氏部曲全部都在戰(zhàn)死在烏程城內(nèi)。
烏程的失守標志著吳郡中部再也沒有孫策的立足之地,除非孫策能再度拿下陽羨、烏程兩縣。但是根據(jù)顧氏得到的情報,太史慈跟鐘輝兩人率領(lǐng)騎兵神出鬼沒,也不知道于信何其幸運,竟有太史慈跟鐘輝這等良將的輔助。
江南的山林水鄉(xiāng),本不適合騎兵作戰(zhàn),但在這十幾天的追擊當中,兩人愣是摸索出了一套適合騎兵作戰(zhàn)的戰(zhàn)術(shù)。據(jù)說孫策在率軍南撤的過程中不堪其擾,截止到四天前烏程陷落的消息傳來,孫策至少丟下了上千具士兵的尸骸。
也許是被太史慈跟鐘輝逼的急了,孫策竟然花了十幾天的功夫就走完了平常需要一個月才能走完的路,從蕪湖一路撤到余杭。
現(xiàn)在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江東已經(jīng)變天了,被壓制在會稽一地的孫策想要翻身可就不容易了。一些心思活泛的人就開始關(guān)注起于信來了,于信本來在豫章實行的屯田、招賢、精兵、勸課農(nóng)桑等政策這些天都在江東各地瘋傳。
別人怎么想的顧雍不知道,但是顧雍自己卻明白,只要于信把他在豫章施行的那些政策在江東實施出來,時間過的越久,孫策越?jīng)]有翻盤的可能。
這些天來,顧雍也在考慮這些事情,不過于信一到曲阿就召見自己,還是叫顧雍心里有些竊喜的,就在顧雍琢磨一會怎么打破眼下這個局面的時候,于信開口了。
“素聞元嘆兄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不知道元嘆兄對眼下?lián)P州的局勢有何見解”?
聽到于信這么直白的問話,顧雍心中不由閃過一絲怒氣——于信這是在挾勢凌人吶!不過隨即顧雍的心中就被勃然而發(fā)的傲氣充斥。
“于將軍奉劉使君之遺命,雄踞揚州三郡,眼下最重要不是清剿叛逆,也不是休養(yǎng)生息,而是正名”!
正名……于信跟徐庶對視一眼:這個說法還是第一次聽說,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
“不過,就是正名”,顧雍微微昂起下巴,三十歲的人了,本來一團和氣的臉上此刻卻是自信滿滿:“自劉繇使君身故,揚州州牧之位久懸未決,不管是孫策還是袁術(shù),都非天子正敕,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當此時也,將軍自當遣使納貢于天子,為自己正名,不過……”。
頓了頓,顧雍這才繼續(xù)說道:“不過州牧之位恐怕難以求得,若只是一個刺史之位的話,我想曹司空想必不會吝惜的”。
顧雍的話正是于信心中所想的:雖然自己殺了曹操的侄子,但是曹操就算是記恨自己,也不會在這件事上難為自己。因為揚州局勢復雜,大漢朝十四州中,再沒有一個州的局勢能有揚州這般錯綜復雜。
袁術(shù)、于信、孫策,在加上會稽、廬陵各地的百越、山越之民,小小的揚州堪稱是群雄并立。而且于信南制孫策、北脅袁術(shù),正是曹操需要的,只要于信表現(xiàn)出一點點誠意來,立刻就能成為名義上的揚州之主!
這年頭,大家爭的不就是一個名嗎?
名利、名義、名分、名位……
想通了此處,于信這才起身整了整衣衫,沖著顧雍恭敬的一拜:“多謝先生教我”。
“久聞先生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如今江東未定,還請先生助我”。
“固所愿而,不敢請也,雍……拜見主公”。
君臣名分定下來,大家就隨意了很多,一邊喝茶,于信一邊問道:“元嘆方才說的很有道理,要立刻去辦,只是不知道派誰出使許都比較合適呢”?
“主公,華子魚如何”?
華歆……聽到徐庶推薦的這個名字,于信不由的一愣,隨即便沉默起來。
于信不是笨蛋,只是在這之前一直忙于戰(zhàn)事,對政治上的心思就相對淡了一些。徐庶一說華歆這個名字,于信瞬間就明白了徐庶的意思。
自從正月里出征廬江至今,于信已經(jīng)半年沒有踏足豫章了,就算于信在豫章留下了諸葛瑾、陸遜等人,但華歆畢竟是名義上的豫章太守,沒有任何人能組織華歆對豫章的統(tǒng)治。再加上孫策圍攻南昌月余,華歆率領(lǐng)滿城軍民奮力抵抗,這都是實實在在的名望,只要他再稍微使點手段,便可借機把手伸進軍隊里。
而豫章卻是于信的根據(jù)地,如果于信得到了揚州刺史的位子,勢必要把重心東移,到時候在豫章還有能抗衡華歆的人嗎?
這倒并非于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在這個亂世,人心叵測,什么事不能發(fā)生?而且與其等事到臨頭跟華歆翻臉,不如把事情做在前頭。
讓華歆出使許都,一來可以借助華歆在朝中的人望,替自己爭取更多的好處;二來可以把華歆支走,讓自己有足夠的時間來消除華歆對豫章的影響,重新樹立自己在豫章的權(quán)威。
想到此處,于信便點點頭:“華子魚作為使者的話……確實是上佳的人選。就這么定了,元直,回頭你就寫一封書信給他,另外叫諸葛瑾準備好貢品”。
“喏”,應了一身,徐庶隨即又有些猶豫:“主公,只是這樣一來,華子魚恐怕就不會再回來了”。
說完,徐庶依舊掩飾不住語氣中的遺憾:雖然跟華歆交往沒多久,但華歆的本事徐庶還是知道的,就這么放走一個大才,不免有些可惜。
“你這就是錯了”,于信嘴角一挑,沖徐庶笑道:“華子魚此人,不是那種貪圖安逸富貴之人,敢不敢跟我打賭,就賭華子魚肯定會回來”?
“呵呵”,徐庶干笑兩聲,沖于信擺擺手道:“不跟主公打賭,主公看人甚準,既然主公說華子魚肯定會回來,那他肯定就會回來”。
見徐庶不肯跟自己打賭,于信就瞪了他一眼:“你這人忒沒意思”。
打趣了幾句,于信便把話題轉(zhuǎn)到正事上來:“元嘆,依你之見,我要是想要迅速穩(wěn)定江東局勢,你有什么高見”?
“主公過譽了,高見沒有,只有幾個笨法子”。
等顧雍說完,于信不由的在心里承認:顧雍確實是個實誠人,說沒有高見還真沒有高見。他方才跟于信提的幾個法子,也確實是跟他自己說的那樣,只是幾個笨法子。
不過笨法子也有笨法子的好處,據(jù)于信所知,華夏上下三千年,歷朝歷代當中,每當改朝換代或者遭逢大變之后,朝廷用來收攬民心、增強實力的法子,來來回回的也就這幾個。
雖然普通,但卻是于信解決眼下問題最合適的法子了,想了想,于信就大手一揮:“元嘆大才,你就留在我身邊擔任治中吧”。
治中,全稱叫治中從事史,漢置,乃是州刺史的屬官,主管州府文書案卷,居中治事,故名治中。有漢一朝,治中從事跟別駕從事向來是號稱州府的內(nèi)外管家,權(quán)柄可謂極盛。
于信之所以一上來就給顧雍封了這么重要的職位,自然是有他自己的考慮的。首先就是顧雍這個人,在歷史上已經(jīng)被證明確實是個忠誠可靠的臣子;再一個就是超格擢賞,令顧雍真正歸心;最后就是于信要通過顧雍告訴天下人:我這里有大把的官位,只有你們有本事,肯替我賣命,我就會給你們想要的地位名利。
果然,于信的話音剛落,顧雍就是一愣,隨即拜倒在地,恭敬的答謝——于信的封賞確實大出顧雍的預料,本來顧雍尋思著能得到一個郡丞的位子就不錯了,沒想到竟然一步登天,直接擔任了治中從事,這怎么能不叫顧雍喜出望外。
做戲自然要做全套,見顧雍拜倒,于信連忙上前把他攙扶起來,好聲安慰勸勉——好一幅君臣相諧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