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莫名的憂患
沙玫瑰一臉茫然,仿佛變成了傻子。
不記得任何人了。這一刻,對她來說,很悲哀,也很慶幸。真正的重新開始,像莫名的白紙一樣,只是充滿了異樣。
病房里,那個女人好面熟,卻一點也記不起。
那個女人似乎很艱難地和自己告了個別。
一個人時,沙玫瑰不由得思忖,病房里一共出現(xiàn)過的三個男人的身影。
那個彬彬有禮的紳士,那個軍官模樣的男人,以及馬上要帶自己回去的這個胖男人。
胖胖的男人,二百斤左右,眉心皺巴巴的。表情也沒有多少悲喜,看不出多少夫妻之間的情深義重。仿佛他是來認領丟失物品的失主而已。沙玫瑰滿滿的疑惑,腦子里畫滿了問號。
從紳士遞過來的行李箱里,她發(fā)現(xiàn)了些往日的痕跡,一大疊學生時代的照片,藝術照,同學錄。還有換洗衣服,簡單的化妝品,還有一張從東北飛往這里的機票留念。她看著這些東西,久久地凝視著。
在醫(yī)院里,不止一次,她會傻傻地發(fā)呆,琢磨自己是不是穿越了。怎么就恍若隔世?
從東北來的?眼睛一亮,她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身份證。看了眼信息,至少身份證里信息顯示她和這個胖男人一個地址。她頓時找到了確定感。心理上也不再失重。這個東西總不能是假的,那照片上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如此說來,這個胖男人真是自己的丈夫。
“電話打的很著急,聽說你住院了,著急趕來,買了機票。剩下的錢給你!”說著這個胖男人遞過來一卷錢。玫瑰沒有說話,也沒有接。
“我們怎么回去呢?已經網購了火車票,到車站就能取?!迸帜腥说吐曊f道。
“不坐飛機了?不坐了,你這么一折騰,這個月工資一半打水漂了。胖男人有點嘆息和無奈。等我有錢了,還你吧。沙玫瑰不知怎么回答,隨口說了一句。
此刻的沙玫瑰已經換了一個人。全新的,沒有眷戀,沒有抱怨,也沒有了委曲求全,相反,她重新審視起了眼前的這個男人。
準確的說,一切對她來說,都是嶄新的。
倆孩子都想媽媽了,咱們得趕快回去。你從來沒有離開孩子這么久……金子傷感地說。
“倆孩子?我?”沙玫瑰很吃驚。
“嗯,我們一兒一女。”金子說。
很快,她便重新回到了原來的家。
迎接她的是兩個小孩子,男孩四歲。女孩六歲。
他們熱烈而又興奮地喊自己媽媽。
“媽媽生病了,需要注意,你們別太鬧騰?!迸肿右贿吅秃⒆觽兘忉?,一邊看了沙玫瑰一眼。
“媽媽,你抱抱我吧?!毙鹤右呀浭炀毜厝銎饗蓙?。
“抱什么抱,多大了,不知道媽媽生病了。女兒小嘴一撇,數(shù)落起小弟弟來?!?p> “媽媽,你下回別再跑步了,我都找不到你了……”小男孩怔怔地看著自己。
“跑步?”沙玫瑰一臉困惑。
“對啊,上次你說跑步迷路了沒回來,這次我猜肯定又跑步迷路了。媽媽“小男孩的表情十分可愛,那張稚嫩的笑臉充滿了對媽媽的關切和著急。沙玫瑰心里暖暖的,甜甜的。至少兩個孩子還是很可愛的,不是嗎?比那個面無表情的胖男人,看起來親切的多。
“讓我寶寶你們,快過來?!鄙趁倒宀恢嗑脹]有這樣和藹可親了。
孩子們迅速圍攏過來,小腦袋蹭進了媽媽的懷抱?!敖憬阏嘉椅恢昧?,過去一點……”小男孩又嚷嚷道?!皼]有,我沒有,媽媽不是你一個人的?!迸畠阂膊桓适救???粗鵂帉櫟膬蓚€小寶貝,沙玫瑰眼睛里泛起了潮濕的光。至于離婚協(xié)議書這些東西,早已經不見了。金子覺得唯一的好處就是,老婆暫時忘卻了鬧離婚的事情。
洗澡的時候,沙玫瑰看著小腹部位靠下處,暗淡的一道疤痕,再也不懷疑自己是穿越過來的了。
生過孩子,無疑。家里還擺放了不少合照,里面有她,有孩子,有金子。
她的的確確是那兩個孩子的親媽。
可是金子,二百來斤的彪形大漢,面部斯文些,看上去有些內斂,他和自己看起來一點都不搭調。自己這品味也太另類了。
完全可以找一個更俊一點的。為什么會和這個大胖子在一起,還生倆孩子?
前兩天夫妻倆一起買東西,還有店員議論他們是不是廚師和服務員的關系。
“常理來說,飯店里長得標致的服務員不少都被廚師“拱了”。四十多歲的晨光燒餅店員,沒等兩人完全離開,就開啟了八卦。
沙玫瑰一點都不生氣。因為整理衣柜時,她看到了學生時代的班級照片,以及自己的畢業(yè)證,學位證。還可以吧,名牌大學畢業(yè)。
這樣來講,自己是大學生,并不是別人以為的“飯店服務員”。沙玫瑰是南方人,一開口就露餡了。金子為了避免被宰,總提醒她買明碼標價的東西,倆人一起時候,一般都是他自己開口詢問價格。
沙玫瑰還是感覺到了羞辱。自己為什么這樣窮呢?名牌大學啊,混成了屌絲,還愛好生孩子,生了倆。這樣的條件,到底是怎么想的?
又不能直接問金子,問起來難免有點傷人。
夜空中,雪花似棉絮一般,洋洋灑灑地飄下來,這是北京城的首雪,竟下的這么大。
楊大鵬像個小孩子一樣,仰著頭,讓雪花落在臉頰上,又忍不住伸出手,去接那雪花,看它們在掌心一點點融化。他太投入,渾然不覺有一道目光,熾熱地籠在他臉上,舍不得移開分毫。
“楊老師,最近咱們情感欄目聽眾數(shù)量下滑……,咱們隊里有人要走了。”秘書小鄭低聲說。
安排告別宴,這個月獎金再加三千。月末,公司就解體了!楊大鵬表情很艱難,轉身瞄向了窗外。
合約到期了,辦公室租金一下子漲了三倍,加上,競爭對手的誣賴和惡意報復,楊大鵬的情感咨詢開展的業(yè)務量也大大下降,公司內部多個員工被挖,還帶走了大量客戶。這一段時間,心力交瘁。
楊大鵬不想繼續(xù)留在BJ了,想回到家鄉(xiāng)東北去。父母年紀大了,自己一個人北漂多年,雖說工作起色不少,卻格外的勞累,忙的沒有時間談戀愛,找對象,快節(jié)奏的一線城市生活,讓他幾乎難以喘息,泰山之行回來,他突然認識到了,換一種生活方式!賺錢是很重要,但真正的生活,卻不能被賺錢所淹沒,三十五了,楊大鵬還是一個單身漢!
說走就走,周末和幾個員工干了最后一杯,就話別了。寫了推薦信,介紹了一些單位給下屬,就在眾人的期待目光中,不回頭地踏上了離開BJ的火車。
元旦剛過不久,沙玫瑰接到了一個電話。老家的,她老媽打來的。
“玫瑰呀,你買的衣服和小零食八箱都收到了,以后可不要買了,多費錢?!鄙趁倒迓犞蠇尩男踹?,不做聲?!澳悻F(xiàn)在日子窮就窮點,只要人家對你好就行。又得還房貸,還養(yǎng)倆孩子,錢緊張地很,以后別給我買東西了。我不缺。別和胖子吵架,全靠他掙錢養(yǎng)家呢,好好過日子?!?p> “你姐和你姐夫掙錢多,一個月七八千了,你們家那工資一月三千多,夠不夠???孩子們能吃上小零食嗎,給孩子們留點沒?”
“你大表姐一個月一萬五,每個月給父母三千。現(xiàn)在人家過得可好,就你現(xiàn)在過的恓惶,嫁那么遠,我也幫不上?!?p> 這些話以前一定說過不下三遍。直覺告訴沙玫瑰,老娘眼里,自己這個女兒,白養(yǎng)了,太沒有出息了。
老媽說起來的時候,沒有停頓。沙玫瑰半天插不上話。
確實,好像也沒臉說點啥。
張了張嘴,說道,“窮嘛,不寬裕的情況下,也不能忘了你和我爸啊,你們注意身體,好好的,需要啥,告訴我?!?p> ……
掛了電話,又一層挫敗感襲來。晚上吃飯的時候,沙玫瑰問金子,平時過年我都怎么孝敬爸媽的。
“你這人就怪,好像不買東西就開不了口,你總覺得沒什么可說的,說了也沒有用,每年除了讓父母收快遞時候接個電話,幾乎不打電話?!苯鹱勇龡l斯理地說,“誰知道呢,人家花錢都是圖開心,你是做了也不開心,不開心吧,你還年年如此。別扭不?”
“我和父母聯(lián)系很少,關系不大好,對吧?沙玫瑰試探地說。
“這……
“也不是,每個人的做事方式不同吧,每個家庭有每個家庭的相處方式?!苯鹱釉噲D開解老婆,猛然間覺得最好不要觸碰老婆心里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