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再次相見（主卷完）

　　秦池和王建一起出現(xiàn)在鄧老家里的時候，鄧老和鄧母先是驚訝，后又欣喜異常?？吹角爻囟隙嗳諄韷涸谛闹械囊粔K石頭總算放了下來。雖然鄧瓊說秦池只是去玩玩，不過他們一直擔心秦池再也不回來，現(xiàn)在看來秦池真的只是出去游玩找石頭去了，不過鄧母還是把秦池埋怨一翻，說他不該新婚不久就把瓊瓊一個人丟家里出遠門。

　　鄧老倒是沒有責怪，還幫著開脫說年輕人貪玩很正常，他們真是把秦池當成了自己的孩子，這讓秦池更加的內(nèi)疚和心痛。秦池和王建互相對視了一下，都不知道怎么向二老說鄧瓊的事。

　　秦池決定還是先告訴鄧老，于是說道：“爸，我給你帶回來一些好的石頭?！闭f著拿出了一個塑料袋子，換做以前秦池絕對不會這樣對待這些美玉的。鄧老剛看到塑料袋時也沒有太在意，當看見袋子里的石頭時，眼睛都直了，連忙招呼兩個人去了書房。鄧母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從書房拿了茶壺沏茶去了。說實話，鄧母看到秦池回來還是挺高興的，不過高興地同時看鄧瓊沒有和秦池一起回來內(nèi)心便有一種莫名的不安，于是決定這次無論如何也要留住秦池，讓他等女兒回來。她突然想起來，王建是和鄧瓊在一起的，既然已經(jīng)遇到了秦池，怎么沒有一起回來呢，想到這里她心里更覺得不安，于是急忙進屋沏茶，打算待會問問秦池到底怎么回事。

　　“這些料都是你找來的？現(xiàn)在這種成色的子料可不好找了啊?！编嚴喜豢伤甲h地看著書桌上一大片玉石說道。

　　“不……這是瓊瓊給你的?！?p>　　“瓊兒?。磕阋姷江們毫?？那她怎么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秦池撲通一下跪在了鄧老面前，悲痛地說道：“爸，瓊瓊她……她在沙漠中遇到了流沙，遇難了。”

　　鄧老突然向被閃電擊中，身體一個踉蹌，跌坐在了椅子上了，胳膊將幾塊玉石掃落在地上，只是此刻誰都沒有在意掉在地上哪些價值連城的玉石。與此同時，書房門口“啪”的一聲傳來什么東西摔碎的聲音。秦池王建率先沖了出去，鄧老也踉踉蹌蹌跟了出去。書房門口鄧老用了幾十年的紫砂茶壺被摔碎了一地，鄧母暈倒在了旁邊。

　　三日后，鄧老書房。

　　書桌上的玉石還凌亂地擺放在那里，掉落地上的玉石也沒有人撿起。鄧老獨自坐在桌前盯著哪些石頭已經(jīng)看了一個上午了，短短三日向來精神矍鑠的鄧老突然蒼老了許多。

　　秦池將書房門口破碎的茶壺打掃干凈后來到了鄧老旁邊，在他的左肩之上帶著一個“孝”字。

　　“瓊兒走了，你媽心疼閨女也跟過去照顧照顧她了，把我這個孤老頭子一個人留在了這世上?！?p>　　“是我害了她們，如果不是我去尋玉緣的話，這一切就都不會發(fā)生了?！?p>　　“池兒，你也不用太自責了，這是誰也想不到的事情。只是你尋到了你的玉緣了嗎？”

　　“我……”秦池沒想到鄧老會問這個，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其實，你我都一樣，太過癡迷于玉了。別人都覺得我們爺倆算得上是識玉之人，可終了卻是用無價之寶換來了眼前的這一堆死物，她們才是我們尋得的最美的玉呀，可惜我們都明白的太晚了?！?p>　　秦池沒有說話，沉默了許久之后，他打算幫鄧老收拾一下桌子，于是問道：“爸，您打算如何處理它們?！?p>　　鄧老沉默了片刻，堅決地說道：“我要雕刻?！?p>　　秦池有些吃驚地看著鄧老，鄧老繼續(xù)說道：“這是瓊兒最后留給我的東西，我不能辜負了瓊兒的一片心意?！?p>　　三年后，依然是鄧老書房之內(nèi)，鄧老努力地端坐在書桌之前，書桌上擺滿了大小不一的盒子。秦池和王建站在鄧老兩側(cè)，桌子側(cè)面坐著的是牛館長。

　　“小牛，這里放著的是我畢生的作品，還有一些沒來的及雕刻的玉石子料，我想把這些全部捐獻給你的博物館，雖然我雕工一般，但這些都是些好的料子?，F(xiàn)在好的玉料越來越少了，這些放在你那里還能讓更多的人鑒賞?！?p>　　“鄧老的作品都是國寶級的，當今無人能比，我代表國家謝謝鄧老對我們的支持?！?p>　　“你呀，我最不喜歡的就是你的官腔了。要不是知道你是一個真正懂玉愛玉的人，我也不放心把這些東西交給你?！?p>　　牛館長略微有些尷尬地說道：“官場呆久了，習慣了，謝謝您的信任，鄧老?！?p>　　鄧老沒再說話，打開桌下的一個抽屜，單獨拿出一個盒子，慢慢打開，里面露出一個精致的玉壺?！斑@是瓊留給我的子料中最大的一塊雕出來的，也是我最后的一件作品。我因為私念雕刻一個茶壺，沒有太好的創(chuàng)意，雕工也一般，老了，手藝真的不行了，可惜了這塊好料?！?p>　　“鄧老的作品都是精品?！迸ｐ^長說道。

　　“這是我給過世的老婆子雕的，這輩子我雕玉無數(shù)，卻沒有給她做過一個件東西，后悔的很呀。所以最后為她做了個茶壺，要是能用它喝上一壺老婆子親手沏的茶就好了?！?p>　　眾人聽了都沉默了下來。

　　“王建賢侄，估計過不了多久我就去那邊找她們娘倆了，這個茶壺我也沒機會用了，就送給你做個紀念吧?！?p>　　“鄧叔，您老身體還好的很，別說這些喪氣的話。”

　　“呵呵，這三年來我瘋狂雕刻，就是為了早點雕完了瓊兒留下的玉料，早點過去找他們，可最終還是雕不完了。這個茶壺送給你可以隨你處置，希望你好自為之。”

　　“鄧叔放心，我會好好珍惜的，將來為他找一個好的歸宿。”

　　“池兒呀，謝謝你三年來留在這里照料我這個老頭子?！?p>　　“爸，替瓊兒盡孝道，這本來就是我該做的?！?p>　　“我知道你一直還在為瓊兒和你媽的死內(nèi)疚，我想這并不是瓊兒愿意看到的?！?p>　　“爸，我欠瓊兒的比您想象的還要多?！?p>　　“你還是太過執(zhí)著了，瓊兒在的時候是心甘情愿地為你付出，她知道你在尋找玉緣，所以也千方百計幫你尋找。我這里有一塊玉，這里面凝聚了瓊兒、王建、我乃至更多人的心血，是我們想要幫你尋找的玉緣。這是半塊古玉，美中不足的是，因為健兒拿來的玉石皮色紋路的原因，我沒能完全將其復原。以前怕你睹物思人，沒給你，今天送你吧?！编嚴险f著又從桌子抽屜拿出一個盒子，慢慢打開。

　　看到盒子里的兩塊玉石時，秦池和王建同時喊道：“玉姻緣！”

　　于此同時秦池感到胸口帶著的一個玉墜突然一熱，竟然有些發(fā)燙。

　　若干年后，昆侖山脈深處，一個老人背著行囊，徒步沿玉龍KS河逆流而上，在一個小山旁邊停了下來，他看了看后露出一絲高興之色，然后努力地朝山上爬去，翻過山頭眼前是一個小山坳，看到這個山坳，他停住了腳步，輕聲地說道：“玲瓏，我終于在有生之年回到了這里。”

　　夜色來臨的時候，山坳中支起了一個簡易帳篷。老人獨自坐在帳篷門口，帶著微微的笑容，仰望著滿天繁星出神，像是在回憶著什么。

　　“玲瓏呀，我這幾十年，一直想為你再尋得一顆玉心，可惜好的玉石找了不少，終于還是沒有找到能和你給我的這個玉墜相比美的好料，估計都算不上玉心吧?！闭f著老人從胸前掏出了一個水滴形玉墜。

　　“現(xiàn)在我老了，走不動了，沒辦法再幫你尋找了，所以拖著這把老骨頭回到了這里。當初從這里離開了你，失去了你。如今我又回到了這里，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你?！?p>　　“我支撐不了多長時間了，我說過，我死后要作一個孤魂野鬼，陪你在這世間，只是你讓我去哪兒找你呀。”

　　“我知道你沒有消散，你如果真走了我肯定能感應到，這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我甚至覺得你一直就在我身邊沒有遠離，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你不肯與我相見。你一定還在恨我吧，恨我當初埋怨你害了瓊瓊。其實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在地底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你不可能傷害瓊瓊的，要不你也不會耗費那么多的靈力帶我過去了，只怪我當時太傷心，太激動才說了不該說的話?！?p>　　“我想，你和瓊瓊在那個地下宮殿一定發(fā)生了什么，可惜，我永遠也不可能知道了?！?p>　　正在這時，老人手中拿著的玉墜突然發(fā)出淡淡白光，開始發(fā)熱，緊接著啪地一聲碎裂開來，從中閃出一道白光，化作一個女子背對著站立在了老人身前。

　　“秦郎，你想知道我和姐姐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嗎？”

　　老人如夢般看著眼前的一切，身體開始微微發(fā)抖?？粗矍罢玖⒌呐?，老人落下了一行濁淚，喃喃說道：“玲瓏，你終于肯出來見我了。”

　　玉玲瓏沒有轉(zhuǎn)身，她的思緒又回到了幾十年前。

　　在一處被埋葬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宮殿，多數(shù)房間已經(jīng)被沙子填滿，周圍一片漆黑。突然一個光點飛了進來，四處穿飛，直到一個比較空曠的房間內(nèi)，光點停了下來，瞬間化作了秦玉，渾身散發(fā)出淡淡的白色光暈。透過這些光可以看到，在屋角的一堆沙子旁邊坐著一個女人，正是鄧瓊，此刻她渾身布滿了塵土，顯得有些狼狽。

　　鄧瓊抬頭看了看秦玉淡淡地說道：“你來了。”

　　“姐姐，你……”看著出奇平靜的鄧瓊，秦玉顯得非常的吃驚。

　　“我都知道了?！?p>　　“都知道了？怎么可能。”秦玉越發(fā)顯得吃驚。

　　“我陷入沙子中，窒息昏迷后看到了我所有往世，而且我知道是他們在叫我回去了。其實我們不該來這里，我們?nèi)齻€來到這個世界就陷入了死結(jié)，注定了悲劇?！?p>　　“姐姐，對不起。”

　　“我們姐妹之間別說這個。當我知道他就是為了你，而你也是為了他才來這里后，我的確有些生氣，不過你比我更可憐，至少我和他還能回去，而你卻永遠回不去了，只是不知道回到那里他還會不會愿意再和我在一起?！?p>　　“姐姐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怪不得別人。其實知道了他來這里是為了在找我之后我就應該現(xiàn)身的，雖然我回不去了，但至少可以讓你們少受幾世輪回之苦?！?p>　　“那種決定不是誰都能做出來的，更何況我知道你是為了不讓我在世間受辱才出來救我的?！?p>　　“姐姐走之前還準備見他一面嗎？”

　　“不用了，估計也見不上了，看破了天機，我已經(jīng)無法留在這里了。我走后，讓他好好陪你這一世吧?！编嚟傉f這句話的時候有些酸酸的。

　　“姐姐……”

　　“你為了他放棄了所有，這算是他對你的一點補償吧?！?p>　　“你走了，我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他，或許他會因此而恨我吧，其實在你們離開這個世界之前還能與你們見面我已經(jīng)很知足了，本來我以為千年之前就會消散在這里的。”

　　“你一定是碰巧尋得了玉心吧?！?p>　　“嗯，救你那次我本以為一切都結(jié)束了，機緣巧合我存在了下來，只是這次恐怕我真的要消散了?！?p>　　“玉姻緣并沒有全部破碎，還有一半玉心，現(xiàn)在在我父親手里，我們走后你可以留在里面，至少不會消散?！?p>　　“呵呵，你們都走了，我獨自茍活于這世間又有何意義，還不如徹底消散了，一了百了?！?p>　　“妹妹，千萬不可，你存在這里，至少我……和他還能來尋你?！?p>　　“結(jié)果還不是一樣嗎，我還不是要默默守在你們身邊，看你們苦苦尋找。如果我再次化為人形的話遲早還要消散，這世間那有那么多玉心供我寄身。而且就是與你們相見你們也不知道我是誰，為了這個相逢而不相識，我卻要千年孤獨，千年等待，那滋味我實在沒有勇氣再嘗試一次了?！?p>　　鄧瓊沉默了。

　　“姐姐，你知道我苦苦等待的一千年之中最害怕的是什么嗎？我怕我能出來的時候你們卻已經(jīng)走了。我本想能有一世可以在你之前找到他，然后與他相守一生，可是我不敢等了，即便知道你們已經(jīng)在一起了，我還是會化形要與你們相見，能趕在你們走之前在見上你們我真的已經(jīng)很知足了?！?p>　　“妹妹，你別放棄，我回去后一定想辦法救你回去?！?p>　　“天規(guī)不可犯呀，要不這世間豈不亂了。我已經(jīng)犯了天規(guī)，注定要受到懲罰。那天我剛給他透漏一點那邊的事，差點讓天雷給滅了，所以我只能告訴他我是玉姻緣的玉靈?！?p>　　“妹妹，苦了你了，你見到他后，告訴他，我不怪他，讓他好好陪你此生?！?p>　　“姐姐……”

　　“好了，妹妹，我該走了，祝你們幸福?！闭f完鄧瓊身體慢慢虛化，最后化為一道青煙消散，于此同時，一道白光穿出沙漠，沒入星空。

　　玉玲瓏獨自站在那里淚流滿面地說道：“姐姐，我已經(jīng)不可能陪秦朗了，他現(xiàn)在就快到了這里，而我的靈力也快要耗盡了。”

　　已是老人的秦池像個乖孩子一樣，靜靜地聽玉玲瓏講完了那個發(fā)生在沙漠深處的故事，緩緩說道：“玲瓏，你和瓊瓊之間的事應該屬于天機吧，你知道的，就算你不做任何解釋，我也不可能真的怪你的。不過今天你怎么把這些對我這個凡人說了呢？會不會受到天罰?！?p>　　“不會的，因為你也就要離開這個世界，去找姐姐了?！庇窳岘嚳嘈α艘幌抡f道。

　　“不，我說過要陪你的?！?p>　　“秦郎，很快你就知道，天規(guī)不可破，天命不可違。我不可能再回去，你也不可能留下來。”

　　秦池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問道：“玲瓏，這么多年你一直在玉墜里？你現(xiàn)在出來，沒有新的玉心豈不是要……”

　　“秦郎，當初你身負重傷，為了給你療傷，再加上帶你去找姐姐，我靈力幾乎耗盡。當時我內(nèi)心特別的自責，我知道是因為我的自私才讓你和姐姐沒能見到最后一面，特別是又被你誤解，心灰意冷之下便想要消散在這世間算了?？珊髞砦疫€是不忍心你獨自度過在這世上的最后時光，而且我也實在舍不得你，所以又偷偷返回寄身于玉墜之中。這次我靈力雖然也透支嚴重，但畢竟沒有完全耗盡，所以修煉這幾十年后，我便可以再次化形，還好趕在了你離開之前。其實能默默陪在你身邊這些年我已經(jīng)很知足了，最后的這段時間應該是老天可憐我的恩賜吧。”

　　“可是，我沒有找到玉心，對了，我把瓊瓊說的玉姻緣帶來了！你可以……”

　　“秦郎，你就忍心我一個人在這世上孤獨到永久？”

　　“可……”

　　“好了，別管這些了?！编嚟偞驍嗔饲爻氐脑?，然后雙手舞動，一道白光沒入秦池體內(nèi)，秦池頓時變回了年輕模樣。

　　不顧驚呆的秦池玉玲瓏笑著說道：“秦郎，雖然我們時間不多，不過我可不想陪著一個糟老頭子度過，就讓我們開開心心度過這段最后的時光吧，現(xiàn)在這里的世界只屬于你和我，誰也管不了我們了，包括老天?！?p>　　“也罷，曾經(jīng)擁有，何必天長地久?！鼻爻卣f完便緊緊將玉玲瓏攬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