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別你說,她就一腳踹折了我辛苦栽了十幾年才存活下來的樹苗嗎?這淺水岸邊多是寒陽兩重,是有多么難種樹,她都不知道的嗎!”蔡邑一手指著貊庠,一手不知從哪里摸出一把折扇,撐開來對著自己扇了扇,那狂肆激動的動作似乎是在降下預(yù)要冒出臉上的騰騰怒火,像下一秒就要沖上前去弄死貊庠。
將臉上的面具帶好,待完全遮掩住了那面容下潰爛的五官,凜才對著蔡邑不咸不淡的說了句,“我會賠償給你!”
緊著,他又順手拿下蔡邑的外衣,那一件玄色衣袍套在了身上,頓時,海棠花的清香便完全取代了他身上腐爛的血腥味兒還有遍布周身的傷口。
“賠償?”蔡邑一聽這沒有誠意的道歉就來氣,他顧不上拿回自己的衣服,便一把合上扇子,攥緊在手里,膈的手心生疼也不愿松開,因為實在不想打他,所以只能委屈自己直接對他開罵道:“將別,你真是……真是應(yīng)了那句古話,有了媳婦忘了娘,你個沒出息的,她可是一只大惡鬼,有你這么庇佑的嗎?也不看看你自己,再有幾月怕都要爛成一堆驅(qū)蟲了吧。竟然還有閑心關(guān)心她,也不上湘潭城里打聽打聽,你家那口子是個什么玩意兒,說實話,一百個你都不夠人家玩兒的!”
“還一天到晚盡是事兒事兒的要保護人家,我看你腦袋指定是有什么大病吧!”
“……對了,你們的前塵舊事兒,我雖然不清楚那些具體真相如何,但也有所耳聞大概。所以,將別你若是真當我是你兄長的話,就請不要再插手她的人生,你與她到底是無緣,因為她早就死在了千年前的那日,那座血腥祭壇之下與她的族人一起成為了歷史長河中濃墨重彩的一筆故事,讀來只是使人議論紛紛的一個悲劇罷了!”
“還有……將別你難道真的沒有發(fā)現(xiàn),她現(xiàn)如今僅僅只是以一只惡鬼的形式存在嗎,因為那些南戎部族的族民不肯接受滅亡的執(zhí)念被人所利用繼而創(chuàng)造出來的東西……”
聞言,凜莫名踉蹌了一步,再也聽不得一字,只覺心臟的位置快要被一把名為口腹蜜劍的刃剜空,只剩下千瘡百孔,卻在抬頭時正好對準了那鑲嵌在千里碧空之中的艷艷陽光,他不由得虛晃一步,像是見不得光一樣犯暈的人,可卻斬金截鐵的打斷了蔡邑,“……此一別,恐是再無相見之日,還望蔡邑兄,多多珍重!”
蔡邑是凜幼年失去雙親后,被戲法師譚青困入人間做成怪物賣藝時受其恩惠最多的人,所以,無論何時,他只當他是為他好心所致,倘若是別人,他定然會讓他永遠的閉上嘴!
因為,他的阿貊會好好的,不管現(xiàn)在是什么身份,她都會好好的活下去,也只能活下去……
一步一步,凜朝著貊庠的位置走去,不算穩(wěn)沉的步伐,踏在落棠滿是的地面,發(fā)出一聲聲持重的音響,就像是踏在滿城浮白的霜雪上一般沉重。
樹影搖動,落花覆乘流水遠去深林,岸濕一片白沙對著光生出粼粼水色倒影。
凜在靠近貊庠后只見她本能轉(zhuǎn)身抽出袖中飛月刀,然而像是預(yù)料之中,只是瞬間,他輕易便握住了她手上的刀柄,靜靜地抬眸,直直的看著情緒在一秒之中轉(zhuǎn)換數(shù)百種的她,長久的不言語,卻在她神情震驚詫異之中參雜四分陌生與殺意之時,突然出言道:“姑娘若想要從這片海棠林出去,便就跟著我,我會帶你出去!”他的音色有些吶吶的,有些像鼻炎患者,又像是難過時才會擁有的悲傷情緒。
“……跟著你?”貊庠懷疑心起眼前陌生之人不懷好意,而下一瞬卻將眼光犀利的掠向他后方,待瞥見先前那玄衣男人后,貌似明白了什么,原來這位面具人就是他口中所述之人,然而,她卻不識得是哪位仗著家底厚實可以毀了這片海棠林的。
在幾經(jīng)瞬息思考后,貊庠謹慎著眼色試探的問道:“你們和那玲瓏坊主是什么關(guān)系,難道是他良心發(fā)現(xiàn)知道自己帶回去了那三個小孩,所以,便派你們兩個大的過來送我了!”
貊庠只能作如此猜想,畢竟只有那玲瓏坊主知曉她出冥界去往湘潭城的行蹤,當然,仔細斟酌,這也是她靠自己編織了無數(shù)個真真假假摻和在一起的秘密才換回的東西吧!
不然,用偷字解釋這得來的一遭實在太過于生硬,因為,后來想想,他怎么會那么輕易就會原諒她的行竊呢?
所以,總得來說,她從一開始便高估了自己的竊術(shù)的,而他又是出名的吝嗇鬼,怎可對她例外呢,而她終究不過于他來說一個沒有太多利用價值的鬼罷了,如何,能叫他對自己這般藏頭露尾的護著,說白了,那玲瓏坊主許是對她的秘密很上頭!
或者,主要是對那老巫婆吧,現(xiàn)在想想,她從一開始胡扯出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很不一樣,但終究只是不夠確定。
然而此番,他的這套動作,應(yīng)當是實錘了無疑。
可是該怎么辦,她都已經(jīng)出了冥界,就算十個玲瓏坊主她也不帶理睬的。
然而,讓人意外的是她卻徹底理解錯了,只見面具人對著她很實在的搖了搖頭,隨即狠狠否定了她的想法,只聽他做解釋道:“這林子有禁令同那度朔山一般模樣,所以姑娘應(yīng)該知曉,此處不可多行逗留!”
“什么……什么意思?”貊庠怔了一下,隨即問道:“難道你不是玲瓏坊主的人啊?”
那么一切原是她想多了,可問題來了,他是誰呀!
然而,既然這里同度朔山一般是禁區(qū),可如何不問她來此處目的,又從何而來便放她離開。
這多多少少是有些叫人生疑了他的別有用心了吧,還有,這特別不合乎神仙的做法,他們對鬼不能有這善良吧?
于是,貊庠思索片刻,出言追問道:“你是誰,為什么要帶我出去!”
“只是守林的人而已!”凜略一遲疑,只得搶來蔡邑的名頭同她做解釋,期望慣會分析利益的她不會拒絕。
當然,他也知曉這理由搬弄的是未免冠冕堂皇了一些,但是,他也只是需要一個身份罷了,陪她走完這萬里海棠林,如此,即使不甘也亦無憾了。
“守這片海棠林?”貊庠稍稍有點不信,然而也未再做懷疑,當然就算是有疑也沒有由頭來猜他的身份究竟是何,只好擺爛不做追究道:“為何你會帶著面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