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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生結(jié)

番外 上元佳節(jié)

千生結(jié) 行知如夙 5282 2024-02-04 23:39:06

  遙遠(yuǎn)的天際在夜晚降臨時(shí)緩緩變暗,一輪皓月高懸暖藍(lán)色的蒼穹上,燈火昏黃的朱雀大街上,隨處可見的燈籠小攤幾近漫延至十里長街般圍滿整個(gè)蒲陽帝城,擁擠的人流踏過青色磚石的城,傳來的熱鬧聲兒便細(xì)數(shù)回響耳側(cè),絡(luò)繹不絕。

  年老的商販將燈盞內(nèi)的燈芯草點(diǎn)亮,掛完最后一盞匯著藍(lán)色蝴蝶的八角宮燈,即興寫下燈謎的上一句,“遙望遠(yuǎn)山清風(fēng)客”,便摸著一點(diǎn)兒漿糊張貼在最顯眼的位置亮堂出來。

  兀自端詳了很久,才揣摩著一小木盒的燈芯草坐在小桌前,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看熱鬧,倒是從不見他吆喝一兩聲。

  身著青衣的年輕男子隨著人流涌來,卻停在那盞畫著藍(lán)色蝴蝶的八角宮燈前,默默注視。

  皎潔的月光,透出燈面昏黃的光影,映襯著他那面容若桃花般溫柔,眉目如磬玉般干凈,然過分卷長的眼睫濃密的搭在眼窩處,令人無法勘探其緒。

  老商販端坐在小攤前,慈祥的望了一望那肯駐足觀瞻的年輕男子,隨即起身,笑呵呵的毛遂自薦,指向那道燈謎:“公子不防猜猜老夫這燈謎?!?p>  年輕男子垂眸,似在思考,猶豫了一瞬后便就執(zhí)筆上前為那燈謎對上下半句:回看平野古木秋!

  隨后便就抬步離去。

  老商販起身,抓起那被輕放下去的狼毫,又看了看那對仗工整的下半句燈謎,笑呵呵的臉逐漸變得思量起來,喃喃道:“看來這燈謎還是簡單了些,這是讀過書的公子!”

  頓了頓,老商販像是反應(yīng)回來什么,向著那人背影,提氣大喊道:“哎……,公子,您的燈還未拿!”

  然而那襲青衣氣質(zhì)出塵的年輕男子,已經(jīng)被摩肩接踵的人流湮滅蹤跡。

  老商販搖了搖頭,無奈一笑,“這年輕人?。 ?p>  “什么年輕人?。俊?p>  老商販身后站定的女子問,一邊放下兩擔(dān)剛出鍋的綠豆糕,穿著用麻線制作的衣衫,不止是素了些,且還有些同色的補(bǔ)丁,看的出來,是生意慘淡的商販,生活也拮據(jù)。

  “對上了燈謎,卻又不拿燈。對了,檀溪丫頭,今日怎的這般晚?”

  老商販扭過頭來問,一邊走向她,將她的擔(dān)子收攏在一旁。

  “起的遲了些,今夜是上元燈會,總歸是要晚歸的?!?p>  檀溪邊說邊手腳麻利的搬著兩擔(dān)綠豆糕擠進(jìn)老商販一旁還有些空位置的地方,很快的就將自己的小攤子支了起來,冒著熱氣的綠豆糕盛在蒸籠內(nèi),她又拿出來了一個(gè)鐵制的小爐子,搭在底下,三塊無煙煤,便能撐完上元夜的燈會。

  得空的時(shí)候,檀溪便拿著筆為老商販寫上好幾種方式的燈謎,并不那么難猜,可也不見得簡單,好歹也是吸引才子佳人。

  她便每年以此償還他對她的照顧,皆因這老商販從第一日待她好到了今日。

  然而時(shí)間似乎早已抹去了六年前的那場大戰(zhàn)的血腥,留在世間的唯有歌功頌德天帝夏衍以身破局,力挽狂瀾,最后拯救三界六族不為業(yè)火所焚。

  對了,那大戰(zhàn)之時(shí)的千階祭壇,也由此改建成了天帝廟宇,以此鎮(zhèn)壓戰(zhàn)禍、惡魂、香火鼎盛非凡,并且每年都會由大虞的帝王百里奚親自焚香上祭。

  所以,好像似乎就只有檀溪一個(gè)人記得那一身藍(lán)衣化蝶而去的女子,不止帶走了那放下十色業(yè)火的國師譚青,也拯救了所有死去的生命,而代價(jià)是被眾生永遠(yuǎn)的遺忘………

  然而,比起遺忘更加可笑的是她永遠(yuǎn)不知道那一身藍(lán)衣的女子究竟姓甚名誰。

  “阿姐,是綠豆糕哎!”白及不知從哪里冒出腦袋來,伸手就撈了一塊塞進(jìn)嘴里,鼓著腮幫子贊美道:“阿姐,好手藝。”

  檀溪思緒回?cái)n,瞪著眼前的白及,穿的比她更加寒顫,似乎是從那個(gè)乞丐堆里剛出來的,她放下手中的活計(jì),立馬將那一籠綠豆糕端起來,假意扔在他懷里,發(fā)脾氣道:“你臟兮兮的在干嘛?”

  “剛混了哪里回來,就來貪嘴吃我的,不給錢,別走啊,我可不養(yǎng)你,還有不許喚我阿姐!”

  檀溪美名其曰的強(qiáng)調(diào)道,其實(shí)心里也不是很排斥白及這個(gè)人,可到底終是顧慮他是認(rèn)錯(cuò)了姐姐,所以,便一直都在提醒他。

  “阿姐,我哪有去混?!卑准氨е换\綠豆糕,滿眼放光,當(dāng)即就往嘴里塞,活脫脫像是一個(gè)餓死鬼。

  檀溪寵溺的看著他,和兩年前第一次見面的時(shí)候,幾乎一模一樣,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就繼續(xù)寫燈謎,而老商販則揣摩著那寫好的燈謎,摸著漿糊就往懸掛燈籠的木板上面張貼。

  白及吃完最后一塊兒綠豆糕,摸著圓鼓鼓的肚子,開始在大街上招攬生意,油腔滑調(diào)的樣子看起來卻并不顯得猥瑣,反而憨態(tài)。

  然而他眼里的余光卻總是繞著檀溪的方向,而嘴角永遠(yuǎn)上揚(yáng)著親昵的帶著悲憫的笑意。

  還好,他找到了……

  檀溪低垂著眉眼卻老是忙著手頭上的活計(jì),似乎永遠(yuǎn)也發(fā)覺不到,那混跡在人群里吆喝賣綠豆糕的男子,小心翼翼藏在眼神里的悲憫與糾不斷的親昵。

  與此同時(shí),張貼了幾張燈謎便休息的老商販突然折身走出小攤,驚的檀溪一陣驚愕,抬起頭,連忙問道:“您怎么了?”

  老商販停在攤位前,笑瞇瞇的說了一句沒事,就折返回去幾步便將那盞畫著藍(lán)色蝶的八角宮燈取了下來,連忙走近那去而復(fù)返的青衣公子面前,往前一推,將燈送了出去便就離開。

  青衣公子眸色隱著昏黃的燈光,低眸望向懷中的宮燈,溫柔的面容射出幾絲疏冷,皺眉望向已經(jīng)折返的老商販,可僅遲疑了一秒,便逆過人流跟了上去,然后,在他的攤位前放下了一錠銀子,“多謝!”

  聽聞,檀溪執(zhí)筆的手一停,她抬起眼睛,卻恰好撞進(jìn)一雙深淵似的眼瞳里,她的心像是被手指輕輕的扣了幾下,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好像似曾相識又未曾相識。

  目光相接的剎那,青衣公子,蹙起的眉宇間,顯出巨大的驚詫和疑惑。

  可隨即便做七分釋然,鎮(zhèn)定的收回了視線,折身兩步涌向街面那擁擠的人群。

  老商販得見那一錠銀子,眼角不由得抽了一抽,他克制著震驚的情緒,將那錠銀子拿起,三步奉到那又離開的公子面前,委婉的拒絕道:“公子給多了?!?p>  “公子可真大方!”白及豁開人群逆流三四步而來又道,然后,他擋在檀溪面前,將那錠銀子從老商販?zhǔn)种惺掌穑瑓s并未塞給眼前青衣清塵的公子,反而一手扯了老商販回去。

  心道:別來無恙啊,夏衍。

  夏衍呼吸微滯,卻平靜地望著白及離開的背影,恍惚間又想起那日雪落三尺,覆滿蒲陽城池,在尸體堆積的千階祭壇之境,似乎所有逝去的生命都在那一夜的雪中活了過來,也包括他。

  執(zhí)明說,那是源自于天道中最仁慈的力量,不必過于糾結(jié)。

  而他一時(shí)竟也找不出原因,或許只有消失的譚青再度出現(xiàn),才能解釋是否如執(zhí)明所言。

  因?yàn)槟侨绽梅饨诨祀x地獄的上古洪水破解上古十色業(yè)火的焚盡之力,他并沒有把握一定會將譚青一擊必殺。

  所以,譚青你在哪里呢?

  而那屬于天道中最仁慈的力量究竟因何而來,雖然一定不是譚青所為,也不是眾生的死亡引起,那么也絕非偶然!

  夏衍眸色逐漸深邃,旋即轉(zhuǎn)身,再次隱入人群之中,手中的八角宮燈的光芒映襯著月光溢出燈面,而那畫出的蝶,精致的工藝像是猛然間活了一樣。

  夜過半數(shù),整個(gè)蒲陽城里安靜至極,而燈火通明的街頭,夏衍倚靠在一處未收回的燈籠攤前,將手中的燈又放了回去,他撫摸著那燈面上的藍(lán)色蝴蝶,溫柔的面容上輾轉(zhuǎn)溢出無盡的悲傷,可卻并不曉得因何會悲傷……

  他像是被蛇蜇傷到立即將手抽回,連帶著那燈沒有放穩(wěn)摔落在了地上,歪倒的燈芯一下便引著了燈面,火勢迎著風(fēng)一下便焚燒了起來。

  在寂靜黑暗的夜里,發(fā)出一道灼熱的火光……

  夏衍蹲了下來,條件反射的伸出手想要撲滅,可掌心那道已經(jīng)愈合的丑陋疤痕卻開始疼了起來,他撲火的動(dòng)作莫名僵硬了下來。

  在燈籠燒盡的那一刻,他像是習(xí)慣性的閉上眼睛,恍惚的試圖用神力追溯那痛感的來源。

  可那神力卻竄動(dòng)五臟六腑,逆流而競走他的四經(jīng)八脈,最后匯聚在心臟處涌出一絲腥甜,他抿唇將口里的血液如數(shù)吞回喉嚨,望向那攤灰燼鍥而不舍的伸出手,再次閉上眼睛,催動(dòng)神力,可卻唯有觸到了滿手的灰塵,再無其他……

  夏衍像是壓錯(cuò)不知道什么籌碼而賭輸了的賭徒,他茫然的睜開眼睛,踉蹌起身,站定在平靜的朱雀大街上,心臟開始發(fā)冷,而周遭的燈籠依舊一成不變的透著灼熱的光芒。

  他慢慢的靠在燈籠攤前的桌案之上,沉默的望向穹蒼之上懸掛的一輪皎月,喃喃自語:“我忘記了什么?”

  桀茗守在不遠(yuǎn)處的拐角,遙遙望著夏衍,他看起來有些堅(jiān)硬的下顎線緊緊地繃著,似乎很不安。

  曳嵐掃過桀茗一眼,呼吸不由得也跟著一緊,“你怎么了?”

  桀茗一怔,隨即看向曳嵐,猶豫之后,解釋道:“陛下,他看起來很不好!”

  曳嵐想了想,問道:“為什么?”

  桀茗臉色變了一變,不答反問,“尊神,您真的不知道嗎?”

  曳嵐搖了搖頭沒有說話,情緒深的讓人無法窺探,她嘆息連連,轉(zhuǎn)身面向冰冷地墻壁,探頭靠了上去,因?yàn)椋Q到夏衍說,我忘記了什么?

  所以,他那是忘記了什么呢?

  才會這般失態(tài),比起見到失蹤些久而神魂俱損的檀溪更加強(qiáng)烈。

  曳嵐著手摸到隨身攜帶的竹筒里,可將近半晌之間,可自是一根骨簽也算不出來為何?

  待到曳嵐平復(fù)心情,再次卜算時(shí),偌大且幽靜的朱雀大街便就只剩下了她與桀茗。

  然而他們再次跟蹤到夏衍的下落時(shí),是在黎明將至的前夕,那一處荒敗的臨水閣樓之上,而那江面上是不斷涌向冥界的河燈,幾乎占滿了整條河面。

  夏衍倚著窗望著那一江璀璨的河燈,并沒有轉(zhuǎn)身,只是對他們二人說道,“等到天明,我自會回去?!?p>  曳嵐明白,那是夏衍對他身份的保證,或許他只是以水神的名義任性了這一回。

  然而為何如此,或許是因?yàn)榫诺钰ね醯膬鹤訙靥N(yùn),那個(gè)小孩子竄上神界只問了夏衍一句:“水神殿下,我的娘親會回來嗎?”

  然而就這么一句話,尋上天界的賀槿就及時(shí)將那孩子嘴巴給捂了嚴(yán)實(shí),二話不說帶了回去,可卻讓夏衍平靜的心臟生了微瀾。

  她看的出來,夏衍是有些疑惑,然而賀槿的行為舉止更加像是加劇了這個(gè)疑惑……

  曳嵐想著,賀槿總歸是同神界不對付的,不管是不是他得償所愿害死先天帝,又經(jīng)歷與譚青的那場惡戰(zhàn),都改變不來他那與生俱來的習(xí)慣。

  他總是十分不爽神界的人……

  然而似乎就只有桀茗在夏衍說出回去的瞬間,松了一口氣,并沒有想那么多,只是看向拂曉的天空,認(rèn)真的在等陽光破云出來。

  可當(dāng)陽光打下來的時(shí)候,夏衍卻與那些河燈一起涌向了冥界,而當(dāng)他們二人反應(yīng)過來時(shí),只好先回去神界告知眾神,凌霄殿的朝會取消。

  眾神知曉當(dāng)初的水神殿下是何等擅喜冷清之神,如今換了身份這性子也該是變不來多少,便并未多言就一混而散,反觀也是各司其職,也不會閑著生事端,畢竟那場惡戰(zhàn)才結(jié)束。

  曳嵐拍了拍桀茗的肩膀,示意其先回?zé)o機(jī)閣,帝女隕去之后,那里便無神值守。

  而青女又久居青境不出,想來是難過于帝女之死,她可是親姑姑。

  如今,桀茗是唯一受帝女器重的華光武神,該是要頂著那位置了。

  桀茗點(diǎn)了點(diǎn)頭,折身一步,可卻停了下來,忽然問道,“帝女是那魔主譚青所害嗎?”

  “難道不是嗎?”曳嵐奇怪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回答道,心道,除了譚青以外,還有誰嗎?

  她的記憶里,那攪動(dòng)三界六族不安的就只有譚青的臉,再無他人!

  桀茗也是“哦”了一聲兒,就將懷疑壓了下來,可控制不住的又在想,那魔主竟然能將原神一分二,一個(gè)拖住南天門的執(zhí)明帝君,一個(gè)攻進(jìn)了鎖妖塔斬殺數(shù)萬天兵天將且當(dāng)著水神殿下的面害死了帝女,而那樣強(qiáng)悍的魔主最后真就死了嗎?

  或許只有陛下知曉,或許只是他放不下帝女殿下的死亡……桀茗這樣想著,離開了凌霄殿。

  曳嵐則從凌霄殿一路順去了訣明宮,因?yàn)槟睦锏南慊鹱顬槎κ?,眾多神明也是秉承著能沾上一點(diǎn)兒也不絕浪費(fèi)的原則,每每變著法兒的圍在大門外邊,而她總能跳進(jìn)宮殿最里的位置,當(dāng)然也是分的最多的一個(gè)。

  可是一到為信徒排憂解難,她總是第一個(gè)就溜了干凈,因?yàn)橐穽沟纳窳Υ蟛蝗缜?,?yīng)該可以說是勉強(qiáng)吊著神的名頭,因?yàn)樗龔哪侨昭┲星逍堰^來,便總覺得她要死去。

  再一次吸收到那些來自于人間的供養(yǎng),曳嵐腳步驟輕,渾身舒爽,她激奮的扶著訣明宮的墻壁,感覺到自己又活了過來,可剛想離開,背后就響起一道清冷的男聲。

  他說道:“巫神,我回來了!”

  曳嵐心頭一緊,隨即回眸,只見潔凈地屋檐之下,夏衍一襲白衣,神色隱在檐下的陰影里看不清表情,總歸不是心情很好的樣子,她張口糾結(jié)了半晌,垂下眼眸才道:“陛下,回來了便好!”

  夏衍沒有說話,沉默了片刻,抬步離開。

  曳嵐反應(yīng)過來時(shí),他已經(jīng)從屋檐下離開,消失在那一院的梨樹飛花之中。

  可緊著她便看到了朝會散去之后又折返此處的歸墟帝君,紫色的衣袍隨著風(fēng)微微飛揚(yáng),依舊俊逸的面容似與白及不相上下。

  而反觀她如今的模樣,已然老態(tài)龍鐘,走向衰竭,便只是稍作停頓,甚至不需要思考,便抬腳向夏衍追去,他們之間,算不上劃清界限,可也不欠,所以此生都不必再相見。

  至于檀溪,她為什么會不由得生出一絲討厭……

  還有一想到她何故會落得此番,卻便只能想到譚青的臉,將其推下了千階祭壇內(nèi),可是究其原因,為什么會那么模糊呢?

  還有,她的義子將別呢?

  對了,南戎最后的王是譚青嗎?

  曳嵐的步伐微停,不知不覺間卻走到了搖天盡處,彩虹的歸地,而夏衍早已不知去向。

  她望著那漫天的七色虹橋,驀地捂緊了一霎變得空白的腦袋。

  “我忘記了什么呢?”她一遍又一遍用力將那只左手全數(shù)扣在腦袋上,縱使她的面容因?yàn)橥獠康膲毫Χ兊门で矝]有令她停下近乎自傷的動(dòng)作。

  西風(fēng)散過七色的云彩拂過曳嵐的鼻息之間,有種跨越亙古的莫名熟悉感,她抬眸,赫然看到了一片紫色的袖子以及那向她伸出的手,緊接是那張屬于曲靖滿是隱忍絕望的臉,有一瞬間,竟然令她險(xiǎn)些忘記了他的身份是歸墟的帝君。

  可后一想他與她的兒子白及卻是在那場大戰(zhàn)中怎么說來也曾舍命保護(hù)過她,所以,他們之間到底就真的再無任何怨懟了,不管是什么天大的恩怨,不過是夾雜了男女之間那復(fù)雜的愛與恨罷了。

  如今一切都將散做塵埃,無人可曉。

  “歸墟帝君,請您務(wù)必記著我們當(dāng)初的誓言,我不欠你,同樣我會忘記從前的一切,以及檀溪與我的關(guān)系,都將隨著我的忘記而消失?!币穽咕娴溃瑫r(shí)退后一步,松開扣在頭顱上的左手,并與他拉開實(shí)際距離。

  然而與此同時(shí),那有些空白到極致的記憶卻令她全身痙攣的發(fā)疼,有種跡象像是某種反噬,她踉蹌一步,差點(diǎn)摔倒。

  歸墟帝君條件反射的肌肉記憶想要扶向她,可卻被曳嵐下意識的避開,隨后連退幾步,渾渾噩噩的擦過那七彩的流云,逃也似的離開,從未回頭,像極了那日,她毅然決然的抽刀斷手離開歸墟一樣。

  下一秒,他捂上心口,那赫然發(fā)疼的位置,已然令他無法站穩(wěn),身子向前一頃便半跪在了地上,他望著她消失的方向,七色的云彩縹緲,突然口中就溢出一滴一滴的血跡,從嘴角到下顎,那紅色就像是利刃在他臉上劃出一道鮮明的傷口般。

  “對不起!”他喃喃道,然而眼里的眼淚再也無法抑制,潰了堤般轟泄而出,他慢慢的躺倒在地面,閉上眼睛的那一瞬,仿佛又回到那一日,血淋淋的斷手是她救不活他妻子的謝罪,而那就像是噩夢般令他擺脫不掉的夢魘。

  他分明知道,知道久瑤活不久,可又為什么要那么為難她呢?

  究竟是愛而不得妄生了邪念,沒有困住她反倒是困住了自己。

  如今終是一因錯(cuò)生,萬般皆是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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