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甲一方的孫府就在一天之內(nèi)消失,全家上下被山賊血洗一空。這樣的消息雖說震驚了十里八鄉(xiāng),可到頭來,百姓的口中只會說出一句,孫老爺為富不仁,便沒了下文。官府借著名義,向朝廷上書,懇求支撥錢糧來剿匪。
葉無名在馬車離開后,在一間廂房內(nèi)找到了孫玉兒。
此刻的孫玉兒,面如白蠟,衣著不整地蜷縮在床頭,靈巧的大眼睛此刻只??斩?。
少年走上前坐到一旁,似乎這種悲傷的氣氛也將他感染,葉無名一眼不發(fā)地坐在一旁,不知道說什么來安慰她。
過了不知道多久,門外響起了腳步聲,葉無名急忙起身緊盯著房門。
房門被推開,不是山賊,是鎮(zhèn)上的百姓,看到了房間內(nèi)的二人,起初的擔(dān)憂一散而空,看著屋內(nèi)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便重重關(guān)上了房門,轉(zhuǎn)頭去別的屋子探尋了。
“我們走吧?!比~無名開口道。
孫玉兒緩緩抬起小臉,澀聲問道:“這是我家,我應(yīng)該去哪?”
葉無名沉默,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里是孫府,是她的家??扇缃駚砜?,這里已經(jīng)不再是家,她在這里失去了一切。
“三夫人讓我?guī)汶x開這里。”
孫玉兒低下頭將臉埋入膝間,不再回應(yīng)他。
少年的指甲摳入手心中,劇烈的刺痛感讓他壓制下了內(nèi)心恐懼。
“我?guī)湍銏蟪??!比~無名起身堅聲道。
孫玉兒抬起頭,臉上沒有任何波動,只是嘆了口氣道:“算了,我跟你走?!鄙焓直闳ダ倌辏瑓s被少年躲開了。
葉無名再次重復(fù)了一遍:“我?guī)湍銏蟪稹!?p> 那個胖子的模樣在腦海中愈發(fā)深刻。
孫玉兒見狀,伸出手拉住了少年的衣袖,乞道:“不要去?!?p> 葉無名搖了搖頭道:“受恩者,報之以德。當(dāng)作是我報答你的恩情?!?p> 孫玉兒苦笑道:“那么多受了孫家恩惠的人,到頭來又有幾人會報恩?孫家鎮(zhèn)哪家沒討求過父親的錢糧?你能來,就算我沒看錯人,我不想讓你死了?!?p> 一字一句都像是利刃一般刺穿了葉無名的胸口,他受了孫家恩惠,他想要成為天下第一。在王虎等人與山賊廝斗的時候,他害怕了,他退卻了。
孫玉兒拉住少年的手,哀求道:“帶我離開這里吧?!?p> 葉無名沉聲道:“好?!?p> 出了廂房,孫府內(nèi)多了許多淘金者的腳步聲,他們都是平日里受盡恩惠的百姓。
見到二人出來,他們并不在意,甚至也不覺得羞愧,仍然自顧自地搬運著孫府中能賣上價格的物件。
二人也心里清楚,如果出聲阻攔,他們不但不會顧念舊情,反而會暴起將二人抹殺在此。
二人趁著夜色,回到了葉無名的破廟。
葉無名點燃一團篝火,走到廟外沉默地看著頭頂?shù)酿ㄔ拢魂嚊鲲L(fēng)吹過臉頰,將耳邊的碎發(fā)攪起,少年的眼中更加迷茫.
孫玉兒蜷緊雙腿坐在篝火旁,盯著顫抖的火苗,不免悲從中來。孫家的口碑在十里八鄉(xiāng)中都是極好的,樂善好施的父親怎么會被山賊盯上?
一陣涼風(fēng)涌入破廟,孫玉兒顫抖著身子,將雙腿抱得更緊了一些。
此刻得院落內(nèi),空空如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葉無名已經(jīng)離開了。
西口縣
王縣令此刻正在家中讀著古籍,門外的下人敲響了房門。
“大人,外面有個少年,說給大人送來了壽禮?!?p> “哦?”王縣令輕輕一笑,將書籍放在一旁。
“讓他進來?!?p> 沒一會兒,一位頂著斗笠背著木劍的少年走了進來,烏黑的長發(fā),有些木訥的眼神。
王縣令打量一番,疑道:“誰讓你來的?”
少年答:“回大人,先前大哥送來的禮物中漏了一件。”
王縣令一笑,道:“你是郭胖子的弟弟?”
少年點點頭。
“那漏了何物?”
少年恭敬地將背后的木劍取下,王縣令先是一愣,隨后眼睛瞇了瞇,漸漸警惕起來。
少年弓著身子,將木劍緩緩抽出。
王縣令見狀立刻松懈了起來,大笑道:“做工還算湊合的木劍而已,這種東西也要給我送來,看來郭胖子還算是一條好狗,哈哈哈?!?p> 少年恭道:“大人,這木劍可不一般?!?p> “哦?那你說說看,它那里不一樣?”王縣令輕笑道,心中在想郭胖子兄弟倆都是一樣的蠢笨。
“這不是普通的木劍,它是一柄懲奸除惡的寶劍。”少年淡道。
王縣令臉色一黑,冷道:“你什么意思?你哥哥也只是我的一條狗罷了,你敢和我這樣說話?”
少年突然暴起,右手緊握木劍,手掌握得發(fā)白。
一柄木劍就刺了過去,二人只見不足五尺,只是兩步的功夫,木劍便至。
還未等王縣令呼喚出聲,喉嚨便被木劍貫穿,鮮血順著劍身緩緩流淌下來。桃木劍身也被染得緋紅。
王縣令到死都不敢相信,自己會被一個少年用木劍刺死。
少年將劍抽出,隨后轉(zhuǎn)身離開了縣令的府邸。
合歡樓
少年站在樓下,看著鶯鶯燕燕的女子和花天酒地的男人,心中再次浮現(xiàn)起那個胖子的面孔。
那是一個有著肥厚嘴唇,滿臉橫肉的胖子,少年剛走上前,便被老鴇攔了下來。
“去去去,哪來的小叫花子。想要女人,你也要有銀子才行?!?p> 少年冷道:“我奉縣令之命,來找郭胖子的?!?p> 老鴇心里咯噔一下,上下打量一番,似乎有些不信,但看少年散發(fā)出的氣勢又讓她一哆嗦。萬一他真是“青天大老爺”的人,自己要是怠慢了,怪罪下來了,這合歡樓就甭開了。
“您請!”老鴇訕訕地尬笑著。
“郭胖子在哪間?”少年澹道。
“春桃?!?p> 少年走了進去,左右兩邊的姑娘看到少年的到來,都好奇地打量著,穿著這般破爛,媽媽怎么會放他進來,難不成是故意穿成這般的貴公子?于是幾位打好盤算的姑娘便擁護上來,卻被少年一把推開,見到少年如此冷漠,幾人也只好訕笑地退到一旁,轉(zhuǎn)頭便小聲咒罵著。
二樓,一座雅間上寫著春桃二字,里面出來女人的嬌笑聲。
少年推開了房門,里面的胖子見狀面色一變,一把推開左右的佳人,怒聲道:“你他媽是誰?敢敗老子雅興?!?p> 少年的手心緊攥著,聲音依舊平靜著:“王大人,讓我找你。”
胖子聽到王大人這三個字,語氣也平靜了下來,賠笑著走上前拉著少年的手道:“小兄弟,快坐,都進來了,快把斗笠摘下來,我們好好喝上幾杯。”話罷,故意放低身子想看看少年的模樣。
少年將手伸向后腦,將斗笠摘下送入胖子手中,胖子見狀伸出雙手接過斗笠,少年的面容也浮現(xiàn)在眼前,胖子的瞳孔突然放大,這不是與王虎一起的少年?
正要扔下手里的斗笠去取鋼刀,就覺腹部一痛,一柄木劍沒入了自己的身體,鮮血和腸汁翻涌。
少年將劍拔出,再次沒入胖子身體,反復(fù)數(shù)次。
一旁的姑娘嚇得尖叫起來,不一會兒門外就聚集了合歡樓的打手,門外的老鴇高聲道:“郭公子,發(fā)生了什么事?!?p> 少年冷聲回道:“王大人的旨意,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門外的眾人遲疑片刻,老鴇揮舞著手巾媚聲道:“哎喲,怎么會呢,我們就是怕你們酒水不夠?!彪S后便讓眾人散了去。
“滾?!鄙倌昀涞?。
老鴇見狀也只好悻悻離開。
胖子重重地向后摔倒在地沒了氣息,少年伸出手從胖子腰間摸過錢袋扔給兩名女子,澹道:“今天發(fā)生的事,不要說出去,否則..”
兩人頭如搗蒜,連忙懇求道:“奴家明白!”
少年看著地上的胖子,恐懼在這一刻消散殆盡,少年低頭看著手上的血跡,走到一旁拿過酒壺仰頭灌下,濃烈的酒液讓他立刻咳了出來。
少年將酒壺放下,尋了塊抹布擦了擦手上的血跡,便大步離開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