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詐尸

　　不消半刻，殮房內(nèi)霧氣已經(jīng)濃厚到幾人互相看不清對方。

　　詭異的是，偷襲趙丹陽的沼魁失手之后竟然再也沒有現(xiàn)身。未知的恐懼感籠罩在眾人心頭，以至于忘記詢問為何張克朗會對沼魁藏身在殮房內(nèi)的事早有準備。

　　聽到耳邊不斷響起的磕碰聲，張克朗皺著鼻子，嗅著空氣中腥臭味兒最重的方向。“別擔心，沼魁被我折斷一條胳膊，暫時避讓遁入白霧，一時半會兒不會再次出手傷人。”少頃，毫無收獲的他才松了口氣繼續(xù)之前的話題話題，沉沉說道：“他們之所以布局，做出一副被人燒死的假象，全都是為了掩人耳目?！?p>　　趙丹陽剛剛被他自己碰到地上的剪刀、木錘嚇了一跳，深吸一口氣，不想又被白霧嗆得不?？人裕骸翱瓤龋阏f掩人耳目，咳，那他們?yōu)楹芜€會掏空死者腹部，如此明顯的疑點，難不成這些沼魁故意留下的馬腳，咳咳咳?！?p>　　明顯？那也沒見你替我平反，還我一個清白啊，看來無論在哪個時代，貧苦百姓的性命都不太值錢。張克朗心知眼下并非與這位官老爺討價還價的時候，努力回憶起詹溯陽的話，故意不去回答他的疑問，反而用考教的口吻說道?！皫孜淮笕丝芍袢账灸祥w受害者有幾人？”

　　“據(jù)堂役匯報，司南閣命案只有這三人遇害?！壁w丹陽想不通張克朗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大敵當前還在與自己閑聊，放低聲音補充一句，“并未發(fā)現(xiàn)其他人被害。”

　　國字臉王北光只覺得張克朗話里有話，于是試探的詢問：“你是不是有其他發(fā)現(xiàn)？是不是還有其他受害者。”

　　張克朗點頭說道：“沒錯，我親眼所見，除了這三名妓子之外，司南閣今日還死了一名丫鬟，”同時伸手在解尸臺上摸索起來，沒曾想竟然撲了個空。唉？不是說沼魁啃食血肉以后一天內(nèi)無法自如行動。人命關(guān)天，老頭子不可能會騙我的。表面上，張克朗則保持著云淡風輕的語氣，“這人說起來幾位也見過，就是這只腹腔未被啃食干凈的干尸?！?p>　　斷案最講究證據(jù)，僅憑張克朗口述并不足以令趙丹陽幾人信服，于是他繼續(xù)解釋，“司南閣的妓子對相貌身段要求很高，這三具尸首中的一具顯然不符合司南閣的要求?！?p>　　之所以這么做，張克朗是有目的的，他為的是引藏在濃霧之中的沼魁現(xiàn)身。三只沼魁在學堂被自己撞見后又故意詐死，只留下一具軀殼，表面是利用妓子的死來隱藏自己，可但凡是個有經(jīng)驗的堂役都能看得出三具干尸的異常，之后發(fā)散思路，就會往有什么異類假死后偷偷侵入墨州城這一探案方向上思考，而這恰恰中了他們的圈套。

　　對啊，真正絕美的妓子最講究骨相，正所謂美人在骨不在皮，體態(tài)玲瓏，四肢修長的妓子往往更受老爺們歡迎。

　　從長相上或許無法辨認，可尸首生前的身段大致能從骨相上略知一二，這一點趙丹陽是知道的，他不得不承認，張克朗的話有一些道理?！翱删退氵€有人被害，可這跟沼魁又有什么關(guān)系？”

　　關(guān)系就是不在場證明啊！

　　張克朗很想運用他前世鍵盤俠的身份怒噴豬隊友，可他為顧全大局終究是忍了下來。

　　“多殺一人，就可以制造消失同伴尸首的不在場證明?！痹S久未開口的云明真人一眼看穿了張克朗的心思，替他說出心中所想。

　　不錯不錯，然后呢。張克朗沒有出聲，而是將酒囊中余下的酒水灑在解尸臺上，隨后冒著濃霧繼續(xù)前行。

　　“然后......”對啊，就算是有了尸首的不在場證明又能怎么樣，云明真人只覺得自己一個頭兩個大。

　　“然后我們就會受現(xiàn)有線索的影響，下意識認為這三具尸首腹中的異類剖開妓子腹部一同離開？難道沼魁冒死入侵只是為了混淆我們的視聽？”王北光接著往下說道，同時將自己的理解和盤托出，在他的觀念里，張克朗已經(jīng)是足矣與自己平等交流的同道中人。

　　不不不，這說明的問題可就多了。為了保持自己與其余三人的智商在同一水平線的形象，張克朗用腳一踢那條被自己斬斷的臂膀，大半截已成化作白骨只余下一小部分黑色死肉的斷臂，在地上咕嚕嚕滾了兩圈，來到殮房中央，幾人都能勉強看見的位置停下。

　　這是干尸的手臂，襲擊我的不是沼魁是干尸？還是說沼魁本身就是干尸！

　　趙丹陽陷入沉思。

　　張克朗則繼續(xù)引導，“我記得書院里的先生曾經(jīng)說過，冥族，妖族，以及四海之外的伏天氏似乎都有可以擬態(tài)的能力。”

　　男生女相的云明真人茅塞頓開，搶先一步說道，“原來如此，我知道了，是偷襲，冥族的目的是假扮干尸，偷襲探案的官吏之后取而代之，如此一來就可以混進墨州城內(nèi)部?！?p>　　言罷，黃云明彈指一揮，點點火光瞬間點亮了張克朗另外一側(cè)的解尸臺，眾人眼前豁然開朗，張克朗則是瞇著眼睛，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這小道精通控火術(shù)，或許是京都通天道場的執(zhí)事，再不濟也是個練氣士。

　　張克朗對修行之人的了解不多，畢竟在原主看來，這些都是掌控了天地奧秘的大人物，自己就是個小小的學子，或許一輩子與這些人也沒有交集。

　　趁著火光尚未消散，張克朗朗聲附和，“大人果然是斷案奇才，與我看到的景象一般無二，沒猜錯的話，大人是京都來的練氣士吧?！?p>　　被張克朗一陣狂舔的云明真人不禁有些得意，擺擺手道：“練氣士的手段過于尋常，我乃天蒼老人座下第十弟子，云明真人?！?p>　　天蒼老人，那是誰？聽名字很厲害的樣子。前世我上高中時看的武俠小說里，叫老人，童姥的無一不是活了幾百年的老妖精，嘖嘖，以此類推，這個天蒼老人怕也一樣，只是不知道，云明真人修道之前會不會也是御姐一枚，返老還童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的?。肯氲皆泼髡嫒丝赡苁翘}莉身御姐心的極品美人兒，張克朗暫時按下抱大腿的想法，恭恭敬敬說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望真人海涵?！?p>　　沒想到云明真人好看的側(cè)臉突然浮現(xiàn)一陣紅霞，小聲詢問，“蘿莉是什么，還有御姐又是什么？”

　　嗯？！

　　他能看穿我得心思，嗯，蘿莉是身高七尺的大漢，御姐是胸肌健碩的青年兒郎。張克朗當下惡趣味的想到。

　　他是在夸我有男子漢氣概嗎？云明真人滿意的點了點頭。

　　張克朗則繼續(xù)說道：“幾位大人，你們可有辦法驅(qū)散這些大霧?！?p>　　論起修為，趙丹陽不過是個不入流的武夫，早早被酒色毀了根基的他至今不過堪堪突破到納氣境，算是勉強摸到了九品武夫的門檻兒，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太過于無能，趙丹陽硬是拉上了七品破竅境的高手銅甲將王北光?！拔腋鯇④姸际俏浞?，不精通怪力亂神的法術(shù)，云明真人是當世高人，你可以問問他?！?p>　　黃云明召回半空之中的火苗，羞赧一笑：“道士的觀心境又叫做神瑩，按照品級劃分不過是八品，我所精通的道家法術(shù)只是我在九品出世時暗合的天道火靈，其他法術(shù)我也一概不知。”

　　你們莫不是在保留實力，推諉扯皮？

　　張克朗稍稍分神之際，斜刺里突然殺出一只枯槁的手臂，手指尖銳，直直刺向張克朗的脖子。

　　“嗖”的，破空之聲響起，張克朗反應不及一時間站在原地，眼看手指就要刺穿張克朗頸部，他周身的白霧竟然逐漸凝實，鬼手碰觸以后頃刻間發(fā)出了陣陣炙烤的滋啦聲，再看張克朗手中，不知何時那只酒囊的木塞已經(jīng)被他拔開。

　　沼魁，再斷一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