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嘔著嘔著就習(xí)慣了。
——
于閑此刻雙手叉腰、挺直胸膛,迎面立于光輝燦爛的窗前。極目遠(yuǎn)眺就能望見林立高樓間,晃眼的黃金巨樹。
然而他看似端的筆直,也不過外強中干。
外罩的黑色衛(wèi)衣早已敞開,
房內(nèi)溫度不高,里頭是一件短袖白T恤。
肋排溝壑、肚腹凹陷,清晰可見。
竹竿似挺立的漏風(fēng)雙腿,不時顫顫;原本濃暈的黑眼圈,眼窩愈深;死魚眼也疲憊不堪的,一睜、一合。
顯然是經(jīng)歷了一場慘絕人寰的戰(zhàn)斗。
“哈,我還活……嘔!”
艱難地仰著脖子,于閑并沒有任由身子倒下。
他明白,只有沐浴在圣樹祝福之下,自身枯竭的圣光才能緩緩恢復(fù)。
堅持就是勝利,
加油,奧利給!
嘔……
向日葵似的杵了一個下午。到了黃昏時分,進(jìn)化之樹的光輝漸漸暗淡,于閑也終于哆嗦著,一屁股癱在了地上。
咬緊的牙關(guān)卻仍舊遲遲不卸。
因為,這是一位戰(zhàn)士永不屈服的榮耀!
T^T
開了包壓縮餅干一頓亂灌,嗆著了,邊咳嗽邊拍胸口,和了餅干碎屑,死咽幾口純凈水,于閑才算是活了過來。
抹了下某些穢物,他開始復(fù)盤整個過程。
于閑總共使用了6次御妖術(shù),不完全祝福。
孵化進(jìn)度條目前是18%。
最大一次是+4%,最少一次是+2%,平均值剛好是最初的+3%。
也就是說,目前自己的極限祝福數(shù)就是6次。
恢復(fù)時間。
看了下手表,12點左右到現(xiàn)在4點50,圣樹光輝充裕情況下,差不多4個半小時。
祝福失敗加成功所需時間是1小時左右。
清晨用光6次,到中午差不多恢復(fù)完;吃完飯再用光6次,差不多到黃昏恢復(fù)完;晚上圣樹光輝稀薄,頂多能恢復(fù)2次祝福數(shù)。
理論上完全不顧身體,他接下來應(yīng)該最多每天有14次祝福。
最低值+2%算,就是每天+28%,兩天+56%,算上原先的18%,也才72%,完全來不及;
最高值+4%算,就是每天+56%,兩天+112%,絕對超額完成;
平均值+3%算,就是每天+42%,兩天+84%,算上18%,勉強合格。
今天是8月13日,集訓(xùn)報道是16號早上,當(dāng)天說不定就有御妖術(shù)訓(xùn)練,必須保證圣光充足。
也就是說,接下來兩天他必須全力以赴,在祝福、癱瘓、恢復(fù)之間反復(fù)橫跳。
而且要盡量高度集中精神,失敗率、圣光利用率至少維持正常水平,才能趕在集訓(xùn)前完成這枚妖獸蛋的孵化。
拼了!
?(`?′)?
于閑也不顧腿腳酸軟,王八似的趴在地上蠕動,抓著妖獸蛋,右掌一抵,眼中戰(zhàn)意洶涌。
不完全祝福!
+3%
好軟、好滑……
+2%
額,我怎么就管不住我這雙手呢?
╥﹏╥
算了,今晚也算努力過了。
睡覺!
很快,某人心中怒濤似的斗志,就化為了襲上眼皮的沉沉睡意。
“明天,明天一定……”
14號,清晨。
“嘔!”
一大早,于閑又開始了嘔嘔更健康的祝福之旅。
這回他學(xué)乖了。
在一樓雜物間翻到一個木桶,倒在地板上,一坐。不比那傻乎乎迎向圣樹,死站一個下午舒服多了?
手上還悠哉悠哉翻著那本筆記。
偶爾掀幾頁相冊,嘲笑前身小屁孩時期,凸眼睛、小短腿的逗比樣子。
只是時不時,嘔……
咦?
(⊙o⊙)
這個拽拽的家伙是?
于閑突然在前身一堆小正太照片中,發(fā)現(xiàn)一個和他有八九分相似,濃眉闊臉的小男孩。
也是同他父母的合照,四五歲模樣。
第一眼還差點認(rèn)錯。
但前身從小內(nèi)向、娘氣,上鏡總是怯怯垂頭,縱使合照也僵了面容,縮著身子。
而這小孩卻大大方方昂首、挺胸,自信洋溢。
顯然不是同一人!
他……是誰?
于閑抓著頭發(fā)回憶。
突然,一個名字閃過腦海。
‘于辰’
對了,前身的父母有過另一個孩子!
比于閑大四歲,是讀研之前生的,在六歲時就意外去世了。好像還在家里給他設(shè)過牌位、神龕,晨昏祭拜過一段時間。
可能是兒時記憶太模糊,父母又諱莫如深,前身早忘了有這個哥哥。
反而是剛繼承記憶的自己,能以一個旁觀者視角,在短時間內(nèi)親歷十六年歲月,點點滴滴,如影隨形、刻骨銘心。
‘寄托夢想的孩子’
在他年幼懵懂時,父母曾滿眶熱淚,不止一次,如此對那塊牌位哭訴。前身那個‘閑’字,也是在哥哥出事后才改的,意為安閑自在,無有執(zhí)迷。
很可疑啊。
好像那個神龕就在……書架后頭!
于閑雙眼頓時一亮。
如果說前身的父母對自身處境有所預(yù)料,真的留下過什么線索的話。那么必然是在一個對他們而言,隱秘又至關(guān)重要的地方。
死去兒子的神龕!
想通其中關(guān)鍵,他當(dāng)即一個起身。然而才走兩步腳就軟了,一個踉蹌跪跌,雙手慌忙撐住地板,肚中倒海翻江。
嘔!
堅持就是……嘔!
就算是爬我也要……嘔!
就這樣,于閑一路匍匐向前,時不時朝地板口吐芬芳。雙腿打著擺子,扒住書架隔板拼命扭動,才勉強站了起來。
這幾回下來,一早上吃的餅干啥基本全交代了,最后一次已經(jīng)開始干嘔,返了點胃酸。
還好前身早習(xí)慣了這種饑腸轆轆的日子,即使癟著胃袋也沒多少不適感,這也算是一種適者生存了吧。
心疼一秒。
好像神龕就在陰影這一側(cè)的書架背后,一移就……
這是?
才拽開一點,于閑就在對角垂直的兩個書架的交接處,那根立方木柱上,瞧見了一個巴掌大的凹陷痕跡。
掩在移開的書架邊緣,外頭根本注意不到。
拉出一米多寬,在襯到書架頂端的棕褐色實木背景墻上,又有明顯的暗門接縫。
看來那凹陷就是開關(guān)了。
一按,暗門果然隨之上移。
一處四四方方,梳妝鏡大小的壁櫥空間映入眼簾。
香爐、供桌、牌位、幡旗,
‘故兒于辰之靈位’。
雖然塵封日久,積灰卻很少,仍有檀香味剎那撲鼻。
看來父母瞞著自己依然在時常祭拜。
于閑隨意雙手合十,一垂首,然后便心安理得,賊溜溜朝里頭瞄著。
東西會在哪?
在鑲了一圈的幡旗上沒摸到,
又把香爐端起,不在底下,
搗了搗灰,也沒有。
供桌中腹空空如也,那么難道在……
老哥,對不住了!
于閑心里一念叨,順手就將牌位一提,果然在底座下瞧見了一張身份證大小的薄卡片。
水波流轉(zhuǎn)的海浪翻卷紋路,藍(lán)白卡面,正中是漸深的兩個大字,‘深藍(lán)’,底邊有一串同色的電話號碼,似乎是一張印刷體的名片。
翻到背面,有一個黑色記號筆手寫的編號:
‘C1122’。
11月22日,這是前身的生日!
那這‘C’代表什么?
還有那個‘深藍(lán)’?
于閑又把整個神龕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沒發(fā)現(xiàn)其他線索,只得按下立柱上的開關(guān),合上了暗門。
他將書架移回原位,用簾布抹了下痕跡,這才繼續(xù)蹲回桶上。
舉著卡片迎向朝陽,思緒萬千。
這到底是通向真相的鑰匙,還是又一個亂麻似的謎團(tuán)?
…………
15號,黃昏。
隨著于閑掌心的淡紅微光完全融入妖獸蛋中,原本的乳白硬殼徹底化為了一層半透明的膠質(zhì)薄膜。
依稀可見,一小團(tuán)蜷縮的黑影浮在混濁溶液中央,手腳分明,一陣陣吐著細(xì)密的氣泡。在蛋殼頂端,一薄層空氣隔開了液面,沸水般漫起沫兒。
于閑大喘著氣,看了眼那溫度計似的孵化進(jìn)度條。
乳白水柱差一絲頂格,顯示:98%。
看來自己運氣還行,這兩天也就刷過三四次+2%,基本都是平均值,甚至在今天中午還連續(xù)刷了兩次+4%。
記上這最后一次,剛好用完今天的次數(shù),明早報名就是滿狀態(tài)復(fù)活。
總算趕上了!
這兩天的艱辛自不必提。
如今的于閑完全可以真人扮演,某力架廣告中塌扁的餓貨,一推就散架那種。
至于橫掃饑餓,做回自己?
沒個一兩月的食補休養(yǎng),這骨頭架子也掛不住幾兩肉。
一個字,
慘!
不過聽說……集訓(xùn)的伙食是市政府提供的?
免費?。。?!
大雞腿!大排!紅燒肉!大丸子!
(ˉ﹃ˉ)
額,再想下去,口水就要不爭氣的嘩嘩淌下來了。
不行,得把這蛋孵出來先!
不完全祝福!
失敗
再來!
失敗×2
失敗×3
……
于閑此時盤腿而坐,雙眼直勾朝下,屏著呼吸。左手托住那枚水球似的妖獸蛋,右手抵在了半透明的黏膜之上。
在他掌中,
似流螢,又似柴堆噼啪濺開的火星,
點點微光飛舞,逆著殼中那團(tuán)灰影心肺擴張、呼吸吞吐而浮起的一波波氣泡,下沉、匯流。
猶如啄食死皮的小魚,綴在它漆黑的輪廓上,緩緩滲入。
直到……
孵化進(jìn)度:100%
啪的一聲,整個水球轟然炸裂,溶液四濺。
一個未開眼、一掌可握、光禿皺皮好似鼴鼠的粉紅幼妖,蜷成一團(tuán),降生于世。
吼,孵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