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犯傻了，再不小心一點，小命小心不保?！奔t蕖注視著宋衍，宋衍還是癡癡地望著眼前這個紅衣女子?！案襾戆??！奔t蕖倏地轉(zhuǎn)過身去，語氣難得變得溫柔。像是認識了很久了一般，宋衍覺得自己有些輕薄，但還是覺得似曾相識。
“快點啊?！?p> “來了來了?！?p> 紅蕖快要消失在視線之外了，宋衍覺得有些緊張，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依舊是九曲回廊，被其依傍的池塘在夜間倒是靜謐得安詳，抬頭看是彎彎的月牙，蕖荷的味道滲在空氣中沁人心脾，倒不同于這里白日給人的壓抑。紅蕖只是安靜地走著，沒有再和宋衍說什么。宋衍只顧著看這一路上兩邊的風(fēng)景布局，想著或許可以窺探出紅蕖坊一些隱晦的秘密，倒也沒太注意前面的紅衣女子。
“到了?！奔t蕖的語調(diào)有些冰涼，讓宋衍聯(lián)想到今早城外馬上的黑衣女子。紅蕖轉(zhuǎn)身要走沒有任何再逗留的意思。
“哦?！彼窝芤矝]有再搭話，紅色也還是抵不過這個星月夜里的冰冷，打了個冷戰(zhàn)宋衍兀自推開面前的這扇門，他也不知道紅蕖是不是已經(jīng)走了。
幽暗的燭火搖曳得讓人捉摸不定，趁它熄滅之前趕緊斷絕紅蕖坊給人的怪異感覺。宋衍趕緊躺到床上，胡亂拉開被子蓋住了臉，只覺得一股腥臭味迎面撲了過來。宋衍猛地跳下了床，踉蹌地跌坐在地上。他愈來愈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從藥罐失蹤到紅蕖坊這血腥味，從黑衣女子、紅蕖到陳夫人，青山鎮(zhèn)的人與事都有些怪異。宋衍睡意全無，不知何時已經(jīng)來到屋外。
這紅蕖坊的格局還是摸不清，白天那木魚腦袋只顧著感嘆這里的一草一木，連在一塊現(xiàn)在東南西北倒分不清了。暈暈乎乎地，宋衍不知道自己來到了哪里，又是一個相似的院落，黑暗中他摸到一堵墻，靠上去喘著粗氣，剛才刺鼻的氣味還是揮之不去。
“夫人，那小子已經(jīng)來了，下一步如何行動？”墻那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看那小子木得很，倒不如多留他些時日，好好逗逗他?！闭f完女子呵呵地笑了起來，這是紅蕖，宋衍很清楚。
“紅蕖，不要胡鬧。不過他還有用處，倒不急著了斷他?！标惙蛉说穆曇羟逦辛?，白天里的虛弱一掃而凈。原來他們是對我有所圖謀，宋衍只覺得頭腦發(fā)昏，極力鎮(zhèn)靜后，尚不清楚陳夫人意圖到底何在，現(xiàn)在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這紅蕖坊看來就是個圈套，現(xiàn)在若是硬闖出去恐怕也是難上加難，宋衍有些氣憤，但勢單力薄的他現(xiàn)在只能佯裝無事發(fā)生。緊了緊拳頭，宋衍決定先回房間。
深陷在彎彎繞繞的院落亭臺間，宋衍有一種說不出的緊張，總感覺會突然有個人跳出來捅他一刀。宋衍極力地辨別著方向，像是得到了指引一般，宋衍來到了一處庭院之中。該是這里了，宋衍心想。剛準(zhǔn)備推門而入，只聽到里面?zhèn)鱽砺曇簦?p> “爹，我找到了逃脫這里的方法了，等三日后紅蕖坊義診之時我們就動身吧?！币粋€年輕男子聲音傳來，聽聲音年紀(jì)和宋衍差不了多少。
“云兒，陳家一干人詭計多端，你這方法保險嗎？如若有什么閃失，不說必死無疑，也怕是兇多吉少了。”果然上了年紀(jì)，操的心就多，宋衍不自覺想到了自己的師父，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我一定要盡快回去，宋衍盤算著。
“爹，不會的。你放心吧，這次一定萬無一失。這次我找的人，一定能幫我們。”
“紅?。 遍L者喊了出來這個名字，“不是早就提醒過你，不要和那妖女有什么牽扯嗎？”
“爹，只有紅蕖能幫我們，就信她一回吧?！敝蓺馍形疵摫M的聲音央求著。
宋衍只知道他們父子二人在盤算什么，但其中原委從對話中也不甚明白。正云里霧里的時候，只聽老者大叫道，
“要走你一人走吧，我打死也不讓那妖女幫我出去！”說著就傳來急沖沖的腳步聲，向著門口走去。宋衍立馬反應(yīng)過來，倏地閃入了院中草木擁護的假山中。自己也太大意了，就站在門外偷聽，只怕已經(jīng)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宋衍忍不住懊喪自己的疏忽。
伴著檐下的燈火，宋衍依稀看見那長者模樣：中等身材，看樣子也不似聲音般老邁，四十出頭的模樣，步伐穩(wěn)健，腳下生風(fēng)，絕非泛泛之輩。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宋衍的視野中，并沒有人追上來。一時之間，院子里只聽得見蟬鳴。抬頭看天，還是漫天的星星，真好，要是在山里和滿滿在一起就更好了，宋衍的思緒又飄了回去。
好容易思緒回到了現(xiàn)實，宋衍才意識到自己要趕緊離開這里。撥開長勢極為茂盛的芒草，宋衍來到了平地，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濕。不過，他并未感到疲累，倒是覺得神清氣爽?；仡^看去，假山周圍簇擁著的那一片芒草，月光傾瀉在上面。也許并不是芒草，紅蕖坊里的花草想必也絕非平常的種類。
“你是誰？在這里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是那少年的聲音。宋衍愣了一下，緩緩回過了身，拼命想著怎么解釋。
“這位兄弟，我是今天剛?cè)敕坏膸凸?。人生路不熟，這紅蕖坊彎彎繞繞的，不知怎的，就把我繞到這里了?！彼窝苋鐚嵪喔?。
少年并沒有立馬作出回應(yīng)，他四下張望了一遍，唯恐這還有更多其它的人。待到看到那一片芒草時，臉色忽地大變，趕忙跑了過去。
“是誰作賤了這些草？”一面嘟囔著，一面扶起那些倒伏的莖稈。宋衍只怪自己剛剛疏忽，明明已經(jīng)注意了，還是傷到了一些草。
“是我干的。這位兄弟，責(zé)任我來承擔(dān)，我一定讓這些草恢復(fù)如初！”
“言易行難，你一個幫工能將這些珍貴的草兒回復(fù)如初？”少年已然沒有剛才的咄咄逼人。
“說到做到，我從小跟隨師父學(xué)習(xí)藥理，花卉樹木之類的習(xí)性也都比較了解。給我些時間，我一定可以的?！?p> “好吧。姑且信你一次，但是時間只有三天，三日之后的午時，必須讓這些草回復(fù)如初，不然我讓你見閻王?！痹詾樗臍庖呀?jīng)消了，但“見閻王”還是讓宋衍不禁膽寒了一下。三日之內(nèi)，宋衍不敢保證，但也只能盡力而為了。
宋衍轉(zhuǎn)過身就要走，只聽見少年又喊道：
“站住，你叫什么名字？”
宋衍木木地轉(zhuǎn)過了身，“宋衍”，沒有任何表情，聽到回復(fù)的少年也沒有任何表情。
“我叫穆云?！?p> 宋衍有些錯愕，“還請穆兄多包涵”，邊說著邊往后退了幾步，回過身去，宋衍加緊了腳步，想著趕緊消失在穆云的眼里。
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蟬鳴，三日之后穆云就要離開此處，既然要走，為什么對這一片草這么記掛，莫非這草有關(guān)鍵作用，宋衍一時之間也想不清楚。再一次置身于仿若迷宮的回廊庭院之中，宋衍幾乎是試了每一條路才找回剛剛自己歇息的那間廂房。遠遠望見那兩扇敞開的門，剛剛狼狽逃離的場景又浮現(xiàn)在腦海中了。
“小子，你跑哪去了？”宋衍正要越過門檻，熟悉的聲音再次傳入耳中。倏地一下回過頭來，眼前是烈焰般的紅。是紅蕖，宋衍心想，猛地轉(zhuǎn)過了身，眼睛從衣裳的紅往上，這時看清了紅蕖的臉。清冷的月光透過樹影，斑駁地灑在紅蕖的一雙眸子上。宋衍想起了以前在山里，在這樣清朗的夜里，月光也是這樣碎碎地落在自己的眸子上。想想離開深山前后還不到兩日，竟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三日后是我們紅蕖坊每月義診的日子，還缺個打雜的幫工。你在這也是白吃飯，正好干干活抵抵飯錢。”我還能活著回山里嗎，宋衍心里想，覺得有些好笑。
宋衍沒有回應(yīng)，只聽見蟬鳴，仿佛過去了很久。
“也罷，也沒有你選擇的余地?！奔t蕖有些不耐煩，話還沒說完就背過身往回走了。
紅色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夜色中，宋衍稍稍松了一口氣，放在以往再稀松平常不過的一個夜晚，竟然發(fā)生了這么多事。被子的腥臭味不知怎地已全然消失了，宋衍也來不及多想其中緣由，就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