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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內外交困
看著前方軍容整齊的山越軍,劉備等人適才破圍而出的興奮心情早已蕩然無存。為了減輕負擔,劉備已經讓士兵在途中棄掉身上的甲衣,現(xiàn)在身上只穿著布衣,加上人人身上都多少帶著傷,整支漢軍顯得窮途末路。
嚴寬狠狠的看著敵陣道:“想不到韓勛居然敢把城中兵馬全部帶出來,他就不怕吳郡在他背后來上一下?”他和弟弟嚴興本來負責在后方阻擋山越追兵,可是足足等了半個時辰也沒有等到任何山越追兵,反而把劉備派往齊景鄉(xiāng)山去卻因為沒有發(fā)現(xiàn)追兵的“假劉備”等來了,漢軍也因此多了四五百個生力軍。
戲志才搖搖頭,沉聲道:“他們只要將我們盡數(shù)擊潰,就算丟了錢塘又如何?山越大軍明天還可以再打回來?!?p> 眾人默然無語。
劉備環(huán)顧周圍地形,發(fā)現(xiàn)此地皆是平原,只有在正西處一列小丘陵延綿擴展,但也都地勢平緩,根本不足以憑地形守上一陣。向北的地方遠遠有一條河,河面并不寬,若是過河再向北走上一程,大約就可以到達吳郡中丹徒、陽羨、烏程、由拳這幾個縣之一。
只要能過了河,山越大軍大概就要徒呼奈何了吧,可是這條河現(xiàn)在對于漢軍來說正應了那句話“咫尺間,天樣闊”。
劉備可以肯定,當漢軍試圖繞過城下守軍的時候,山越軍隊一定會避過鋒銳,再銜尾追殺到河邊,之后便是一場屠殺。就憑手上的八千多山越兵,韓勛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
“以諸位看何時可以下雨?”劉備看著對面悠閑的韓勛以及山越所列的陣形,心中忽然一動。
“不出辰時便有雨落?!鄙砼缘膰琅d回答道。
“何以知之?”劉備驚訝的問,他沒有想到嚴興居然能這么肯定。
“末將自小隨兄長居于此間,對此間氣候頗為熟悉,因此知曉?!?p> “軍侯莫非已有良策?”一旁的黃忠問道。他肩頭的傷已經由甘云蘿簡單的包扎過,現(xiàn)在凸起來一大塊。
“備觀山越陣形,一時有感?!?p> 眾人聽了都是一愣。對于陣形,劉備知道的很少,山越布陣海鹽城下的時候,劉備對勾陣就表現(xiàn)的一無所知,沒想到現(xiàn)在卻說看見對方陣形之后有些想法,眾將都不免驚奇。
“山越以槍兵趨前,意在沖陣之用;左翼臨近北去之河,故以箭手為多,而右翼則以刀牌手,想必是驅趕我軍擠壓于一處之用?!睉蛑静耪f道這里,頓了一頓,遲疑的看了劉備一眼,“似山越今日所布陣勢并非中原常見沖陣,若要破陣倒非難事,只是我軍此刻人疲馬乏,且缺少箭矢,只怕……”
戲志才知道劉備不懂陣法,忽然聽見劉備對山越的陣形發(fā)表感慨,生怕劉備因為心生絕望而亂指揮,趕緊從旁提醒。
但是戲志才想不到的是,劉備此刻確實想到了如何攻破山越大軍的陣形,而啟發(fā)的卻是他在二十一世紀時看過的一個經典戰(zhàn)例:列夫克特拉會戰(zhàn)。
列夫克特拉會戰(zhàn)是古代希臘的底比斯城邦與斯巴達城邦之間一次著名戰(zhàn)爭,在這次戰(zhàn)爭中,底比斯城邦軍隊的統(tǒng)帥埃帕米農達斯創(chuàng)作性的發(fā)明了斜形戰(zhàn)斗隊形,并最終以此戰(zhàn)勝了比自己強大的對手。
適才劉備意外發(fā)現(xiàn)山越的陣形居然和列夫克特拉會戰(zhàn)中斯巴達城邦軍隊的陣形十分相似,只是中間沒有騎兵,而左翼多出了弓箭手而已。劉備因此想到這么一個問題,如果以斜形戰(zhàn)斗隊形來破山越的陣,會不會有效果呢?
?。?p> “……夏,四月,大旱,七州蝗……”熹平六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年來得早了很多,就在劉備在江東苦苦突圍的時候,整個淮河以南的州縣都已經象在過三伏天一般。旱災已經初見端倪。
“陛下,自三月以來,我大漢數(shù)州皆具表上奏,言轄內滴雨未落,農田難以春耕?!蓖踉氏蜢`帝一躬身,朗聲說道。
“朕知道了,還有何事?”靈帝無精打采的打了個呵欠。
“啟稟陛下,三月以來,冀州魏郡、巨鹿、渤海三郡并中山、常山、河間、趙、安平、清河六國共九十九縣報蝗,被殃良田數(shù)以十萬畝?,F(xiàn)蝗災已向青、徐、兗三州邇來,司隸之北已見蝗跡?,F(xiàn)被災數(shù)州人心惶惶,流民皆向南遷,望陛下決斷?!避魉隽姓f道。
“今日朝堂之上暫不議此事,如無別本,那就散朝。”靈帝不耐煩的說道。
“啟稟陛下,槐里侯皇甫嵩急報:槐里侯連番大勝,鮮卑大軍十五萬已克于漁陽,又烏桓兵馬并南匈奴共十萬兵馬助逆,槐里侯與此三路兵馬決于柳城,急催糧草軍餉?!碧緲蛐霭鄦⒆唷?p> “還有什么?”靈帝臉色越來越陰郁。
“陽亭侯劉備以丹陽兵馬數(shù)克山越,計斬敵萬余,陽亭侯表奏部將黃忠之功?!?p> “劉備沒有問朕要錢?”靈帝眼睛本來已經瞇了起來,這時忽然睜開了。
“陽亭侯表奏之中未見向朝廷要錢糧之事。”橋玄老老實實的回答,他心里也在奇怪,劉備居然能在沒有軍餉的情況下連打幾個勝仗,如果這個不是謊報軍功的話,那就不可思議了。
“好個劉備,滿朝只有他體會朕的難處。”靈帝興高采烈的說道,“傳諭,封黃忠為偏將軍,受陽亭侯節(jié)制,加陽亭侯車騎將軍之職。”
“遵旨?!睒蛐还?。
“橋太尉,說到陽亭侯,朕頗覺好奇。朕本意是讓他堅守不戰(zhàn),以待北方戰(zhàn)事盡散,不想他卻能打幾個勝仗。莫非他真是朕的羽林孤兒?”
“羽林孤兒”?橋玄倒沒有想到靈帝居然把他自己比成了漢武帝,頓時嚇了一跳。但是他反應不慢,趕緊回答道,“以陽亭侯之才具,將來必定成就非凡,此陛下之福,宗室之幸?!?p> “不錯,朕也覺得如此。傳旨給他,待他回來,朕另有封賞?!?p> “遵旨?!?p> “散朝。”靈帝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
“司空大人、司徒大人,兩位大人請留步。”橋玄看到王允與荀爽要走出大殿,趕緊跟上去。
“太尉大人有何事?”王允兩人轉過身來看著橋玄。
“今日想請二位大人過府一敘,不知二位大人可得暇否?”
王允與荀爽相互對看一下,不約而同的點頭,“既蒙太尉大人見招,敢不從命。”
三人一路到了橋玄的府上,橋玄讓兩個信得過的下人守在前廳,吩咐他們不管是誰來拜訪都不得進來打擾,實在不行可以說他不在家中。
“公祖,到底是什么事?”旁邊沒有百官關注,三人又恢復到平日閑聊的氣氛。荀爽一坐下便開口問道。
“慈明,子師,我心中有一事不明,如梗在喉,特向你們二人請教?!?p> 王允二人不由都是一愣。三個人中,王允年齡偏大一些,早在少年即誅殺惡賊趙津,又屢次與張讓爭斗,在朝野中威望極高,荀爽和橋玄平日只稱呼他“司徒大人”,直呼王允為“子師”的情況十分罕見。
“公祖必有大事不決,卻不知是何事?”王允沉聲問道,表情也是一臉嚴肅。
“江東捷報頻傳,玄心實慰,奈何玄才智愚魯,不知道玄德何以能在朝廷拒發(fā)軍餉的情況下連勝山越十數(shù)日?玄只憂有虛報……”他想了想,沒有把后面“軍功”兩個字說出來。
“原來如此?!避魉犕瓴唤α似饋??!按耸挛业故侵酪恍??!?p> “慈明何以知道?”橋玄驚異的問道。
“說來也巧。前些時日,長沙太守張機赴任,我前去送行,得知玄德臨去江東之時調長沙武將黃忠到他帳下聽用。玄德調將居然會選長沙,且黃忠此人籍籍無名,不由我心中奇怪,便向張機詢問黃忠此人。奈何張機也是不知,我因此作罷。不想數(shù)日前張機從人到京城找我,請我代籌一批良藥,我隨口問道此藥可是為江東而備,那從人說這批藥材乃是為柴桑而備?!?p> “那慈明如何知道江東之情?”橋玄有些不耐煩的問。他們三人之中,一旦荀爽要說什么什么事情,總是喜歡將老龍去脈交代得清清楚楚。
“公祖莫急。我后來問那從人自哪條路上京。那從人說因公安備戰(zhàn),船行被禁,是以他便自丹陽繞路邇來?!?p> “丹陽不是正在打仗么?”連王允都奇怪了。
“我也是這般問的,那從人因此說道玄德已經連勝十數(shù)日,丹陽郡內已無戰(zhàn)事。我聞言十分驚異,不知道玄德何處籌到錢糧,那從人便將玄德的辦法向我道來?!?p> “究竟是何辦法?”橋玄急切的問道。
“說來倒也簡單,玄德頒了一道軍令,只說每攻破山越兵營一座,便將山越擄掠之財分做兩份,一份散發(fā)給將士,一份留做軍資。不想此令一頒,將士果然出力效死?!?p> “原來如此?!睒蛐腥淮笪?,三人一齊哈哈大笑起來。
“不妙?!蓖踉屎鋈灰话櫭碱^。
“司徒大人,有何事不妥?”荀爽和橋玄一起驚疑的看著王允。
“陛下今日定已存了將江東錢糧移往漁陽、柳城之念,如此,江東原本可依賴自身之存糧支撐,若是再釜底抽薪,我只恐江東不保?!?p> “朝廷當今無錢么?”橋玄一聲長嘆。
“朝廷怎會無錢?”荀爽搖頭道,“只是陛下目前正要修建新宮,怎么會將錢用在別處?”
“唯今之計,只能盼望玄德早日平定江東之亂,如此,方可保我朝無憂。”王允目光轉向廳外,那正是東南方,但是他們并不知道,劉備此時已經到了生死懸于一線的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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