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章 報(bào)君黃金臺上意（一）
報(bào)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唐]李賀 《雁門太守行》
————————————————————
茶鐘落在地下，清脆地碎成大大小小的七片。
但青離并沒有想扔下它。
那么，說明，她的手腳不聽使喚了。
她驚愕，然后苦笑，刺尖退化的下場這么快就到來了么。
是蒙汗藥，還是軟筋散？
“倒了！倒了！”屋外有人喊叫。
然后幾個花里胡哨的女人沖進(jìn)來，七手八腳地給她換上花里胡哨的衣裳，畫上花里胡哨的妝。
因?yàn)樗洶c得整個人直不住，妝面很難畫。后來她們便商議了，另找一個專給平躺著的人化妝的女人來。
女人的臉蠟白的，兩個瞳仁無神地晃蕩在眼白里，化妝時毫無表情，仿佛帶了張面具，用支冰冷的筆在她臉上描出一張同樣像張面具的妝。
好容易換好衣裳化好妝，又有一些男人進(jìn)來，看起來似乎是些軍士。
男人們用沾水的牛皮繩把她雙手反剪在身后綁住。
至于么？已經(jīng)下了藥了還綁這么結(jié)實(shí)。
不知何時，孔守備鼓著兩只肉泡小眼從后面轉(zhuǎn)出來，好像回答她心里的問題般贊嘆了一句：縛虎不得不緊也！
一不小心就混上了呂布的待遇，榮幸啊……
看到他，青離已經(jīng)大概明白了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收拾停當(dāng)后，她被兩個力大的婦人架著，到了另一群被裝在花車上的女人里。這群女人都是年輕的，而且大部分頗有姿色。
她們衣裳顯然沒有青離身上的考究，但手腳也沒被綁住。
四周看護(hù)的軍士在大聲呵斥甚至鞭打其中一些哭泣的，因?yàn)槟菢訒褗y弄花。
然后這支隊(duì)伍啟動了。
不用看那些越來越高冒出雪層的草尖，青離也知道是去哪里。
車輪的吱呀，女人低低的啜泣，軍士粗暴的喝斥，牛羊哞哞咩咩的叫聲，在蜿蜒行進(jìn)的隊(duì)伍中合奏出美妙的音色。
隊(duì)伍后頭有人哭著追著撒紙錢。
青離不說話，實(shí)際上她也不能說話。她的口中，為避免對蒙古大汗發(fā)出什么不敬的詞語來，被塞了一塊錦帕。
她只能用殺人的目光刺得牽頭的軍士后心一片斑斕。
那軍士似乎也感覺到了，從隊(duì)伍后頭討過幾張紙錢來，邊燒邊給她做揖，哭腔道，“冤有頭債有主，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姑娘做了鬼不要來找我啊?！?p> 她好像還沒死呢吧？
青離看他的樣子，不知怎的突然覺得已經(jīng)脫離了憤怒，而只是好笑。
當(dāng)然，雖然現(xiàn)在還沒死，明天這個時候必定是活不成的，她可是拿火槍轟可汗的女人。
難怪要用死人的妝面，原來也是提前預(yù)祝。
老天爺?shù)拐媸遣缓竦腊 ?p> 早知道她只有到今天的命，昨天他娘的還在那疑神疑鬼什么呀？真是浪費(fèi)感情。
早知道她只有到今天的命，還跟云舒吵什么架？應(yīng)該在他耳邊說一百次喜歡他，然后翻云覆雨到天亮……
可惜世界上沒有后悔藥買。
`
從中午走到晚上，蒙古包漸漸簇?fù)砥饋?，鹽堿泡子的腥味與牛糞燃燒的味道夾在風(fēng)里隱隱流散。
終于，領(lǐng)頭的軍士停了下來，幾騎蒙人不知從何處冒出，嘰里咕嚕幾句便接管了這支隊(duì)伍。
他們直起身來在馬上大聲呼喝，牛羊很快被趕到更大的群中去，財(cái)帛也被瓜分一空。
然后他們開始應(yīng)付這群女人了，青離眼前白影一閃，剛才還在身邊的微胖女人便殺豬樣地叫起來，再看時，只剩下馬蹄下濺起的凍土，馬背上魁梧的背影，以及女人不斷踢騰著的兩條小腿。
其他蒙人也如法炮制，鷹隼捕食般馳馬而過，在一瞬間一把將選中的女人抄走，黑色白色棗紅黃膘的馬影織網(wǎng)般穿梭，女人的鬼哭狼嚎與男人的得意笑聲響成一片。
青離心里猛然一緊猛然一緊的，不過最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是被剩下的唯一一個。
她不知道為什么，也不想管為什么，總之這是天大的運(yùn)氣，要是再能拖延一時半刻的，說不定身上藥勁過去，她還有活路呢！
心里希望驟然升騰起來，余光劃過旁邊高大的人馬，盤算著。
大半個時辰，不，也許再有三刻鐘就好了，她要是能拖延得來，他們要是肯放了她的手，她可以用利器——如果能趁其不備奪到匕首最好，實(shí)在不行只好用頭上的釵子，刺死一個人，奪了他的馬逃走。
身邊這些人，哪個是最合適的目標(biāo)呢？戒備最松懈的？身材最矮小的？不行，人固然要容易得手，馬也不能太差，不然怎么可能逃過這成百上千人的追擊。
看來看去，沒有相當(dāng)?shù)?，正焦躁間，卻連這點(diǎn)機(jī)會也被剝奪了：她被推入一間金頂?shù)拇髱と?，帳的正中擺著四足的巨大火撐，隔著火光上面看去，里面榻上靠著的黑色男人搖閃著。青離認(rèn)出，這就是那天城下的可汗，官方稱號達(dá)延汗，通稱“小王子”的人。
男人似乎揮了揮手，押送她前來的武士們便退了出去，換了兩個衣著鮮艷的女人來把她架到前邊。
金邊的黑袍映入青離眼中，應(yīng)該就是上次見面他穿的那件。袍子在他身上斜蓋著，露出大片古銅色的皮膚，以及山巒一樣起伏著的肌肉。青離一下明白了自己的特殊待遇：她恐怕是這人點(diǎn)著名要來的，所以之前沒人敢動她。
他用狹長的狼眼看看她，臉上似乎滑過一絲失望，但還是掀掉了身上的袍子，讓青離很是驚愕了一下的是，袍子下面，就什么都沒有了。
蒙古人還真是直接……
青離心狂跳起來，剛剛有些升起來那點(diǎn)光芒徹底熄滅，幼時被從柜子里搜查出來的那種絕望和窒息令人作嘔地再次籠罩了整個人。
然后他動手脫她的衣服，半點(diǎn)也沒在她曾寄予一絲希望的細(xì)巧對襟排扣上花時間，只“嘶”“嘶”兩聲就讓她雪白的背、秀巧的胸以及修長的腿徹底展露在面前。
青離只覺得臉上紅得發(fā)燙，喉嚨里又干又痛，羞澀與屈辱似乎從每一個毛孔里鉆出來，可不管多么惱怒，卻連一根手指也動不得，真是讓人發(fā)瘋。自己沒好下場是早有預(yù)料的，不過卻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結(jié)局！
“身上怎么……這樣多傷？”
讓青離意外的是，他居然跟她說話了，一手扯掉她口中的錦帕，問道。
他漢話說得還不錯，這點(diǎn)在罵陣時她就知道。
青離沒回答他，而是用盡最后一點(diǎn)希望喊出來，“我聽說蒙古人最敬重勇士，你若現(xiàn)在放過我，等我復(fù)原與你這里的武士比試，我贏便放我回去，你敢么？”
他微微呆住一下，不過隨即又笑起來，“我們蒙古人，更不會放過到嘴的肥肉?！?p> 說著，他不再給她多話的機(jī)會，將她整個人裹在身下，就像用山岳的影子遮擋一棵小樹那么輕易，大口在她白皙的肌膚上撕咬起來。
青離痛得咝咝吸著冷氣，眼看著血絲從他齒縫間滲出。不過這樣倒好——至少這是一種仇敵間的折磨，如果他要摩弄褻玩，那才讓她羞辱難當(dāng)。
橫豎也不過那么回事，完事后補(bǔ)她一刀，給個痛快吧。她這樣想著，索性絕望地閉上眼睛……
（五十章 報(bào)君 一）
----------------------------------
想寫一個不同的故事了，不能算案子，但依然在于看透人心，鋪墊可能會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