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章 不插手
嫦娥應(yīng)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唐]李商隱《嫦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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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上諸人慌亂一陣,畢竟都還是見過世面的人物,很快鎮(zhèn)定有序下來,細(xì)檢尸首。
不必去請什么仵作前來,教中本來就有不少用毒高手。檢驗結(jié)果,苗依面白唇青,口吐鮮血,中的正是一種“甘如飴”之毒,這毒取自一種植物汁液,顧名思義,有濃厚的甜味。
不出意料地,在剛才右使替教主飲下的湯碗中,檢出殘毒。
西護法稟告了他的發(fā)現(xiàn),并不無蛇足地說明了一句,毒藥以無色無味為最上,因為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而這種“甘如飴”因其甜味濃郁,并不被經(jīng)常使用,但若下在甜羹里,卻是很好的掩飾。
“這么說,是有人想加害本座?可憐右丫頭是替本座死的?”圣女的聲音也略略激動起來,道。
還未曾有人答話,一個圓頭圓腦的廚子已經(jīng)被從外頭扭進(jìn)來,嘴里卻不住大喊著,“教主,冤枉啊,小人一家全仗教主活命,怎敢做這天打雷劈的事!”
“你們押他來做什么?”韋昭圣女環(huán)視一下,正坐如鐘,道,“他是多少年的老廚子了,忠心暫且不說,起碼也該知道,放了甜的,本座不會吃?!?p> 廚子叩頭如搗蒜,連稱“教主圣明”,四周人等也有贊同之色。
然后青離發(fā)現(xiàn),目光突然都落在自己三人身上,因為這里不知圣女不能食糖的人,應(yīng)該只有是他們這些外來者了。
好在大家畢竟并不確認(rèn),因為他們初來乍到,無怨無仇,沒有動機,而圣女似乎也沒注意到這點,反向他們致歉,說第一次宴會就讓貴客遭逢如此兇險不吉之事,過意不去,必將嚴(yán)查兇手,嚴(yán)懲不貸云云。
青離表面哼哼哈哈,心里暗暗埋怨,小沐做事不能機靈點么,聽說到這里至少半個月了,連圣女的飲食習(xí)慣也搞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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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平日可有什么仇怨?”南護法的別居里,云舒向他們的委托人問道。
“教主在位二十年,廣施德政,四周苗民,都當(dāng)作神明一樣敬拜,哪里會有什么仇人?!编嵵乙粡埣t臉漲得更紅了,道。
“世伯說左使意圖謀篡,難道不是說她想殺教主?”天翔道。
“那倒不是,老夫是聽說她想對右使下手,這也是謀篡哪!”鄭忠嘆道,“三年前那事,舉教嘩然,教主已經(jīng)大病了一場,曾想退位,我等苦勸,才勉強留住了,老夫?qū)嵲谑桥履且荒恢匮?,傷了教本,動蕩了人心!?p> “三年前,對了,不是說一個左使失蹤么?世伯請細(xì)說一下,那會不會就是教主的仇人?”,云舒道。
鄭忠沉吟一下,有些隱諱,可想到云舒所言有理,終于還是大致說了出來,“三年前,左右使分別叫斯容、斯夢,二人是韋昭圣女登位之日,從民間千挑萬選出來的,入教之時,只有八九歲,經(jīng)教主精心栽培,不出十年,文治武功,已是名滿江湖。尤其是斯夢,不止武功略勝一籌,其性情沉穩(wěn)果決,頗有大將之風(fēng),我等下臣看在眼里,喜在心上,皆說我教振興有望?!?p> “不想,天有不測風(fēng)云。老夫還記得,那是個行晨參的日子,我等幾名護法于早上到近月峰下參祭,卻只見教主滿身是血,抱住當(dāng)時的右使斯夢,蹣跚著走下來?!?p> “圣女說,她年紀(jì)大了,那晚,她召集容夢二人,在近月峰上,準(zhǔn)備宣布繼承人選。沒想到,當(dāng)宣布出是右使繼位時,斯容突然發(fā)了狂,大叫什么斯夢不配,竟然出了手,斯夢猝不及防,被一劍穿心而死。教主盛怒,打落斯容于崖下?!?p> “然而,隨后檢視,崖下雖有血跡,卻無尸首,教眾在方圓幾里內(nèi)尋找,也沒找到叛賊的下落?!?p> “圣女因此事閉關(guān)半月,痛悔自己教誨無方,聽說連退位書都寫了,是我等苦勸,教中逢此大變,教主更要振作精神,栽培出兩位足以托付的弟子來,不負(fù)教眾所望。”
“因此,才選出苗娜苗依來,可惜這兩個,別說武功行事……”鄭忠嘆口氣,“十四五歲選上來,心思活泛……那侍奉神君的心……”
護法說到這里,有些欲言又止的神色,還好云舒及時補上冷場,皺眉問道,“那如今會不會是斯容回來報復(fù)?”
“不會的?!编嵵覔u頭道,“圣女功力極深,挨她盛怒一掌,經(jīng)絡(luò)斷者十之七八,能保住小命已是萬分僥幸,別想保住武功,斯容那叛賊就算沒死,諒她也不敢回來報仇?!?p> “所以,會不會是她雇用刺客?刺客是外來的,因此才不知道教主不能食甜?”
“這么說……”鄭忠方才的堅定態(tài)度有所動搖,想了想,道,“這倒不無可能,江湖上這兩年不是傳一個‘不恕’傳得甚兇么?”
“小侄卻有個想法?!碧煜枰慌圆逶?,眉頭挑了挑,笑道,“這事會不會是苗娜干的?她明知圣女不能吃甜,又料定苗依會見縫插針地巴結(jié),故意下了甜味毒藥?”
“果然是虎父無犬子!”鄭忠紅臉放出光來,“賢侄這想法出眾得很。若是這般,不用說苗娜那丫頭是早有這個心的!”
青離聽了,心下思量一番,先前她確信事情是小沐做的,而現(xiàn)在這解釋似乎也可以說通。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她又多半否定了這想法,第一,苗娜中途不曾離席,在席上也沒碰到湯碗,好像并沒有合適機會下毒;第二,如果是苗娜所為,呂小沐出現(xiàn)在這里難道是來吃干飯的?
“青……”
“我肚子疼,去去就來?!鼻嚯x看見云舒望向她,打算開口,忙搶先說了這一句,打簾子出去了。
因為她答應(yīng)小沐決不插手此事,不管“主顧”是誰,“客人”是誰,她自然不方便說任何一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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