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寶貝
熊氏兄弟與張長生接到祁溶的任務(wù)時,風(fēng)雷軍已行至祁都近郊。
三人蹲在角落,為一個名叫海尼耶的和尚犯了愁。
張長生撿起一根枯樹枝,在泥地里寫寫畫畫,道:“長靈曾在信里與我說起過此人,這人瘋瘋癲癲,衣鞋都是破的,卻救活了生命垂危的三皇子。如今那三皇子都能走路了。那高僧就成了太安宮的功臣,太后如同供菩薩一樣供著他吶?!?p> 熊得文抱著他的寶貝算盤,犯難道:“如今風(fēng)雷軍已收歸兵部,屬臥龍殿指揮。我們這樣的小兵身份別說是太安宮,就是皇宮宮門恐怕都進不去。你那妹妹可有什么辦法?”
“她現(xiàn)在自己都成泥菩薩了?!?p> 張長生埋著頭,道:“早勸過她不要貿(mào)然入宮,根本不聽,現(xiàn)在可好,臥龍殿有個丫鬟懷了龍嗣,她現(xiàn)在啊,算是騎虎難下了。”
“這可如何是好?”
熊得文的頭發(fā)已經(jīng)被揉得凌亂。
他是打算盤、算賬的一把好手,但要他做算賬以外的其他事情,他便有些力不從心了。
一向咋咋呼呼的熊得壯悶不吭聲,用食指在泥土里畫圈圈,都快在原地畫出一個洞來。
“我們自然不能以風(fēng)雷軍的身份進入皇宮。”
憋了半天,熊得壯憋出了這么一句話。
張長生問道:“那要以什么身份?”
*
御花園里出現(xiàn)了三個鬼鬼祟祟的太監(jiān)。
他們與宮里尋常太監(jiān)很不一樣,長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
“站住!”
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從花叢中傳了出來。
熊氏兄弟與張長生登時停下腳步,垂著頭,不敢向前看。
這身太監(jiān)衣服是張長靈從浣衣局里偷來的,很不合身。
一身矯健的肌肉擠在小小的布料里,繃得面料锃亮,熊得壯簡直要背過氣去了。
“來者何人?!為何會出現(xiàn)在御花園里?”
一個衣著華貴的小姑娘從花叢中走了出來,滿臉?gòu)汕?,似乎都未滿十八歲,卻雙手撐著腰,挺著一個碩大的肚子。
三個“太監(jiān)”立時明白了此人是誰。
“彩橘,怎么了?”
這個聲音很是熟悉,聽得張長生眼睛一亮,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
果真是張長靈!
今日張長靈與彩橘正在御花園賞花,不想竟碰見了這三個不速之客。
“大膽刁奴!”
彩橘指著張長生,嬌聲嬌氣地罵道:“竟敢窺視昭儀娘娘,你活得膩歪了嗎?”
張長靈愣住,久久沒有說話。
張長生擔(dān)心妹妹失態(tài),便率先開口道:“小的們是剛來的小太監(jiān),人生地不熟,走錯了地方,無意驚擾娘娘,小的們現(xiàn)在便走?!?p> “想走?!哪兒那么容易!”
彩橘輕哼一聲:“你們說說看,你們原本是想去哪里?”
彩橘挺著個大肚子,張長靈是真擔(dān)心她把自己磕著、碰著,所以上前一步,擋在了彩橘前面,也方便給哥哥使眼色。
張長生苦笑著轉(zhuǎn)頭,問平時最有主意的熊得壯:“壯公公,方才文公公吩咐小的們?nèi)ツ膬簛碇??瞧我這記性?!?p> 熊得壯腦子一轉(zhuǎn),快速道:“去……去浣衣局!”
彩橘顯然沒那么容易上當(dāng),冷哼一聲:“浣衣局可不是這個方向,而且浣衣局根本就沒有姓文的公公!”
彩橘原先是賢親王派給張長靈做丫鬟的,與浣衣局最熟悉不過。
哪里有什么文公公、壯公公?
“彩橘,你先回去,這里我來處理?!?p> 張長靈見收不了場,便拿出了昭儀的架勢。
彩橘嬌嗔道:“姐姐!”
“還不快去!”
張長靈提高了聲量,道:“這三人身份我自會查明。若你腹中龍嗣出了任何問題,你我如何擔(dān)待得起?”
彩橘不情不愿地一跺腳,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提裙離開。
身后太監(jiān)、宮娥烏泱泱地跟了一路。
張長靈見彩橘走遠(yuǎn),才松了一口氣,三個太監(jiān)還生硬地跪在地上。
宮中人多眼雜,她也不便久留,只壓低聲音,口型不動地道:“太安宮需向西走,穿過臥龍殿便是?!?p> 熊得壯一面磕頭,一面大聲道:“謝娘娘開恩!娘娘萬福金安!”
熊得文與張長生有樣學(xué)樣:“……開恩!……金安!”
張長靈費了好大勁,才忍住沒有笑出聲,盈盈轉(zhuǎn)身離開。
三個“太監(jiān)”迅速撤離御花園,馬不停蹄地朝太安宮方向溜去。
三人是聞著味兒找到達(dá)多加措的耳房的。
據(jù)張長靈在信中描述,那西域高僧味道奇異,經(jīng)久不散,聽說是一種高級佛香。
熊得壯皺著眉頭想:什么高級佛香,久了不洗澡,都是這個味兒。
耳房中
海尼耶正翹著腳,扇著蒲扇,哼小曲兒。
太安宮哪兒都好,就是憋悶了些。
這些太監(jiān)宮娥都繃著個臉,笑也不笑,話也不說,甚是無趣。
門突然開了。
從外面走來三個壯碩的小……大太監(jiān)。
熊得壯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雙手在腿上一揩,合十拜道:“參見西域高僧,高僧萬歲……阿彌陀佛?!?p> “……”
海尼耶的表情有些崩裂,第一次遇到太監(jiān)這么跟他打招呼,舉著蒲扇道:“萬歲萬歲都萬歲。小施主來我這耳房干什么呀?”
對呀,干什么呀?
熊得文與張長生同時看向熊得壯。
“小的們是浣衣局的洗衣太監(jiān)——”
熊得壯咧嘴一笑,問:“前來問問高僧,是否有衣服需要清洗?”
他早聽說了海尼耶自打來到宮中,沒洗過一次澡,更不用說換衣服。
他故意這么問的。
海尼耶也不答話,東嗅嗅、西聞聞,一直湊到了熊得壯的腳邊。
海尼耶狡猾一笑,指著熊得壯道:“你有問題。”
熊得壯看著海尼耶的表情,登時放下心來,神神秘秘地從腰間抽出一個東西,笑道:“小的們還真是什么都瞞不住高僧?!?p> 熊得壯藏的是一瓶烈酒,還故意灑出了些,散發(fā)出濃郁的酒香。
海尼耶抱著酒罐,愛不釋手:“好哇。好哇。”
太安宮的宮娥和太監(jiān)自然沒有膽子給西域高僧送酒。
海尼耶寂寞了好長時間,聞著味兒,就饞得口水滴答。
“光有好酒還不夠?!?p> 海尼耶思索道:“總歸是差點什么?!?p> “牌九!”
熊得文打了個響指。
他精于算數(shù),推牌九于他來說,比吃飯還簡單。
海尼耶向房外的宮娥招呼道:“快快快!去拿一副牌九!”
熊得文卷起了袖子:“輸了罰酒啊?!?p> 四個人各坐一方,殺了個天昏地暗。
海尼耶把把都輸,卻樂在其中。
輸了有酒喝,那他干嘛要贏?
四人玩到黃昏時分,尤未盡興。
熊得壯犯了難,道:“稟報高僧,小的們現(xiàn)下該走了?!?p> 海尼耶喝得雙頰緋紅,開心招呼道:“明日一早繼續(xù)啊。”
熊得壯為難道:“小的們是去瀕州,今晚便要出發(fā),若高僧想要與小的們繼續(xù)玩,恐怕要等明年了?!?p> 海尼耶問:“你們不是浣衣局的大太監(jiān)嗎?怎的還要去瀕州洗衣服?”
“瀕州的酒天下第一哇!”
熊得壯壓低了聲音道:“小的們這才搶著要去瀕州洗衣服的!”
海尼耶果真眼睛一亮,問:“你們幾時啟程?”
“子時從祁都近郊的長亭出發(fā)?!?p> 熊得壯道:“高僧愿與我們一道?”
“那是自然!”
海尼耶一拍大腿:“我現(xiàn)在就收拾東西!”
收拾東西?
收拾什么東西?
他連衣服鞋襪都是破的,除了頭上那只鳥,他還能有啥?
熊得壯壓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與高僧說了“不見不散”后,便帶著熊得文、張長生悄然離去。
是夜
熊得壯的馬車早早候在了近郊長亭旁的外面。
海尼耶帶著達(dá)多加措一道赴約,說是多一個人,便多一個牌友。
馬車上只有熊得壯一人。
他留下熊得文與張長生在風(fēng)雷軍中待命。
“走哇!快走快走!”
海尼耶倒不在意三人組里少了兩個,只求快馬加鞭趕到瀕州,吃好肉,喝好酒,推牌九。
海尼耶頭上帶著大紅大綠的鸚鵡,破天荒地背了一個碩大的木箱,連達(dá)多加措都在好奇那箱子里裝的究竟是什么。
“是貧僧的寶貝呀!”
海尼耶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將巨碩的木箱一打開——
達(dá)多加措與熊得壯定睛一看,不由面色蒼白,瞬間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