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屠殺
豐川玄就站在葉游元面前，看著他笑。
這身行頭不錯。
粗布麻衣，滿身補丁，卻也蓋不住葉游元滿身雋秀的儒雅書生氣息。
他站在一堆香客之間，散發(fā)著獨樹一幟的氣質(zhì)。
一怒一皺眉，都是豐川玄喜歡的樣子。
豐川玄的語氣里帶著一絲歡愉的味道：“跟在我后面上的山吧？”
葉游元不語，怒目而視。
豐川玄喜歡看他生氣的樣子，又笑著問：“你的同伙呢？”
“沒有同伙?！?p> 葉游元答道，聲音嘶啞。
豐川玄握住了葉游元的下巴，笑問：“是沒有？還是你不愿意告訴我？”
“沒有?！?p> “那就不要怪我拿你們祁人祭刀了?！?p> 豐川玄的目光落在了一眾香客身上。
既然葉游元混在這群百姓之中，那他的同黨理應也在里面。
點兵點將，點到誰，誰就出來祭刀咯。
“哎呀?？烧娌磺伞！?p> 豐川玄點到一個三、四歲大的孩子。
那孩子的母親如同瘋了一般護在孩子面前，道：“不要殺他！殺我！”
孩子的父親沖出人群，怒道：“狗日的倭人！在我們大祁的國土上殺人！天地不容！豬狗不如！滾回你們自己的國家去！滾！”
那父親還在往前沖，被倭軍押住，生生按在了地上，小腿脛骨被踢折，登時痛得齜牙咧嘴。
豐川玄接過瀧澤的武士刀，抵住小孩的脖頸，道：“可惜了，這么漂亮的孩子。”
雖然嘴里說著可惜，可他眼神中卻無悲無喜，就這么淡淡地與小孩對視。
那小孩全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只呆呆地望著豐川玄。
葉游元啞著嗓子，央求：“我跟你走。你放了他們?！?p> “不成啊?！?p> 豐川玄道：“你一人尚且不夠?！?p> 他要葉游元的同伙現(xiàn)身。
“我在這里！”
一個充滿怒氣的聲音從豐川玄的背后傳來。
豐川玄轉(zhuǎn)身看去。
啊……他明白了。
葉游元的同伙原來沒有在香客里，而是在自己的軍隊里。
真是聰明得可以。
張長生穿著倭軍的戰(zhàn)服，怒眼圓瞪地望著豐川玄。
“是瞧著挺眼生的?！?p> 豐川玄走向張長生，手里還握著瀧澤的武士刀。
葉游元幾近窒息，沖上前去，擋在張長生的面前，道：“你要殺他，除非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
豐川玄笑出了聲：“你們漢話有一個詞叫……恃寵而驕，對吧？你猜得不錯。我自然舍不得殺你，但是他么……”
他說著，驟然伸出左手，抓住葉游元的衣領(lǐng)，朝人群里擲去。
他的臂力實在驚人，將葉游元甩出數(shù)米以外。
葉游元的后背撞在寺院的墻上，直撞得噴出一大口鮮血。
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張長生揮拳而上，沖著豐川玄的臉頰打去。
豐川玄下腰后仰，同時橫向揮刀，齊齊將張長生的手臂斬斷。
一聲慘叫，響徹整座萬佛山。
場面開始混亂起來。
那小孩的父親吼道：“鄉(xiāng)親們！跟他們拼了！”
香客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道：“拼了！”
“殺了這群倭寇！”
頃刻間，手無寸鐵的百姓一擁而上。
“不要……不要……”
葉游元想吼住百姓，奈何自己沙啞的聲音淹沒在眾人的嘶吼聲中。
以葉游元對豐川玄的了解，他是真的會大開殺戒的！
一時間，鮮血四濺，慘叫聲四起。
張長生被武士刀削去半顆腦袋，少了條胳膊的身子癱軟在地上。
那孩子父親也被武士刀捅了個對穿，心臟處亮出了一個透明的窟窿，雙眼圓睜。
漸漸地，殺聲漸熄。
剩下的香客盡是些老弱病殘，被眼前駭人的景象嚇得瑟瑟發(fā)抖。
“我跟你走，放了他們?！?p> 葉游元跪在豐川玄的面前，唇邊還沾著血跡。
該殺的人已經(jīng)躺在了地上，剩下的盡是提不動刀的，四下里又變得安安靜靜。
豐川玄有些不忍，單膝跪在地上，扶起葉游元的下巴，道：“你們一共有三個人，還剩一個呢。”
葉游元明白他這話何意。
當時離開蘭林軒，他們扒走了三個倭兵的衣服，所以現(xiàn)在豐川玄理所當然地認為，偽裝成倭軍的還有一人。
葉游元自然不能透露熊得文的去向，搖頭道：“沒人了。”
“又騙我?！?p> 豐川玄看著葉游元笑，撐著膝蓋，站起了身。
他看出了葉游元的心虛，同時向身旁的瀧澤抬了抬下巴。
瀧澤會意，走向了縮成一團的百姓。
小孩哭得撕心裂肺，他的爹娘在方才的混戰(zhàn)里死去。
瀧澤的刀放在了小孩的脖頸。
豐川玄笑盈盈地扶起葉游元，從背后湊近他的耳畔，輕聲細語道：“我數(shù)一聲，瀧澤就殺一個，我看殺到第幾個，你才開口告訴我，誰是你的同黨?！?p> “一！”
“咔嚓”
瀧澤手起刀落，哭叫的小孩軟軟倒地，小腦袋骨碌碌掉在了地上。
葉游元雙唇翳動，喉嚨沙啞得叫不出聲音：不要，不要……
他跪了下去，伸出手，似乎是要阻止那武士刀再度揮下。
“二。”
又一個腦袋落地。
葉游元閉了眼。
他多么希望此時此刻，自己的耳朵也聾了。
這樣，他便聽不見百姓哭天搶地的聲音。
這群人里，不是孩子，就是老人，那瘋子于心何忍！
但是葉游元不能說熊得文在哪。
探查軍火庫的任務(wù)只有他們?nèi)酥?，若是他供出了熊得文的去向，那線索便徹底斷了。
無論如何，他要保住熊得文。
葉游元轉(zhuǎn)身拉住豐川玄的衣袍：“我是真的不知道，求你……莫要再殺……”
“十三?！?p> 豐川玄看著猶如砧板魚肉的百姓，面無表情地繼續(xù)數(shù)數(shù)。
好像逝去的不是生命，而是數(shù)字而已。
屠殺持續(xù)了半柱香的時間，葉游元仿佛度過了一輩子。
他想吐，站起來時只覺天旋地轉(zhuǎn)。
“看來你是真不知道啊。”
豐川玄將葉游元扶起，悲天憫人地道：“回家吧?！?p> 葉游元被豐川玄扶著，雙腳踩在鮮血上，一步一步走出了萬佛寺。
回到蘭林軒時，已至午夜。
葉游元與豐川玄并肩而行。
是夜
風清月朗
蘭林軒的宮檐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銀光。
突然，葉游元停住了腳，盯著豐川玄的背影，說：“萬佛山上萬佛寺，萬佛寺頂月亮圓?！?p> 這話說得突如其來、莫名其妙。
豐川玄轉(zhuǎn)過身來，看著葉游元，問道：“什么？”
身后的葉游元正歪頭看著他，有些呆滯地道：“豐川，你相信這世間有因果報應嗎？風水輪流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