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故人
喻慶喜走出臥龍殿,迎風而喝:“風雷軍乾陣何在?”
隨行的小太監(jiān)聞言,彎腰道:“奴婢這就去召集乾陣將士?!?p> 喻慶喜負了手,道:“咱家就在這里等。還不快去!”
他的心里猶如皮鼓重錘。
隨著愈來愈近的馬蹄聲,他只覺心臟要跳出喉嚨。
半個時辰過去了,小太監(jiān)踏著碎步朝他走來。
身后跟著一群神情渙散的乾陣將士,個個衣衫不整,打著哈欠。
乾陣將士大多家境殷實,得父輩隱蔽,不思進取,故而個個體胖如豬。
與其說他們在走路,不如說他們在挪動。
喻慶喜等得心急火燎,小太監(jiān)尚未在面前站穩(wěn),他一腳便將小太監(jiān)踢出一米之遠:“混賬東西!耽擱這么些許時間!眼瞧著要打仗了,延誤了戰(zhàn)機,咱家便將你腰斬于玄武門!”
喻慶喜豎著蘭花指,尖著嗓子劈頭蓋臉一頓罵,氣得老臉通紅。
小太監(jiān)連滾帶爬地抱住了喻慶喜腳尖,一臉委屈地哭道:“奴婢不敢!”
乾陣的將士們個個都是大爺,平日里亦沒將宮里的小太監(jiān)放在眼里。
喻慶喜由于心中慌亂而失了分寸,隨手找了這個小太監(jiān)集結(jié)乾陣的將士。
要說延誤戰(zhàn)機之人,當是他喻慶喜自己。
乾陣的將士們在臥龍殿前方的廣場上集結(jié),看著喻慶喜動手收拾了小太監(jiān),便對這西廠廠公生出些敬畏之心,但也哈欠連連,提不起勁兒。
喻慶喜站在臺階上,尖聲訓話:“一個個兒的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大戰(zhàn)在即!成則一步登天,敗則萬劫不復(fù)!”
乾陣的富家子弟哪里關(guān)心時事?
昨夜有的賭錢至深夜,有的逗留于煙花巷柳,有的甚至還在服食極樂散,根本不知道此戰(zhàn)一敗,他們將面臨什么下場。
喻慶喜下令:“隨我去瞭鷹臺!”
一眾人懶散挪動,都是一副還未睡醒的樣子。
喻慶喜在心中咬牙切齒地暗罵:這個草包蔣肇忠,平日里是怎么練兵的!全他娘的是油子!
乾陣的兵油子們在后面拖沓。
喻慶喜心中焦急,自己一人沖在前面。
路過御花園時,迎面便撞見了幾十號西廠的番子。
“哎!”
喻慶喜用蘭花指朝番子一指:“西廠的?見了咱家還不跪拜!”
那西廠的番子正是錦衣衛(wèi)所扮,他們并不知道喻慶喜是何人。
但錦衣衛(wèi)最擅察言觀色,當下便猜到了眼前這個自稱“咱家”的人便是西廠廠公。
因此,當即下跪道:“卑職無眼!望廠公恕罪!”
喻慶喜心下煩悶,也沒發(fā)現(xiàn)異樣,只道:“起來起來。隨我去瞭鷹臺!”
“番子”們相互交流了眼神,微微點頭示意,立即道了聲“是”。
“番子”的速度自然迅速,氣勢洶洶地沖在最前面開路。
喻慶喜一路都在尋思著,自己在祁都設(shè)立的瞭望哨究竟出了什么問題。
每日的民情番子們都準時送到。
因為瞭望哨的震懾,群臣都噤若寒蟬。
都挺好的呀。
能出什么問題?
喻慶喜恨不能立刻出現(xiàn)在瞭鷹臺,查清楚究竟番子們出了什么問題,連祁溶舉兵入宮的消息都探查不到。
“哎?這可不是去瞭鷹臺的路!”
喻慶喜偶然一抬頭,發(fā)現(xiàn)自己仍在宮中。
那群“番子”正帶著自己朝冷宮的方向走去。
“你們是當我不識路嗎?!”
喻慶喜跳起來便朝領(lǐng)頭的“番子”敲了一記。
那“番子”一把握住了喻慶喜的手腕,只聽“咔嚓”一聲脆響,喻慶喜的手折成了一個直角。
旋即傳來一聲尖利的慘叫。
“放肆!畜生!混賬!”
喻慶喜痛得半晌才將粗話罵出口。
風雷軍乾陣的將士們還是頭一次見西廠廠公被番子收拾了,一時間都愣住。
為首的“番子”一抬手,眾番子便將乾陣圍了起來。
錦衣衛(wèi)對上乾陣,正如尖刀對上魚肉,嚇得這些富家公子哥們登時棄了兵器,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嚎道:“饒命!好漢饒命!我們可什么也沒干!”
錦衣衛(wèi)在地上啐了一口:“吃里扒外的東西!”
“你們……”
喻慶喜還沒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握著已經(jīng)骨折的手腕,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喻慶喜被左右兩邊的錦衣衛(wèi)架了起來。
錦衣衛(wèi)不懷好意地道:“隨我們走一趟吧,廠公大人?!?p> “你、你們要帶我去哪兒?”
喻慶喜突然明白大勢已去,連“咱家”這個自稱都忘了用。
錦衣衛(wèi)道:“見一位故人?!?p> 隨后,大喝:“帶走!”
喻慶喜被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籠罩:“我、我不走!我不去!放開我!你們、你們放肆——”
這哪里還能由他?!
兩個高大的錦衣衛(wèi)猶如提溜小雞一般,將喻慶喜拖拽入冷宮之中。
皇城的冷宮寬闊得似乎無邊無際,荒草叢生,亂蠅飛舞。
宮中破舊的圈椅里悠然地坐了一人,正閑靜清雅地吃著茶。
那人聽著由遠至近的腳步聲,緩緩抬眸,正巧與喻慶喜的眼神相遇。
喻慶喜在看到此人的一瞬間,登時嚇得魂飛魄散:“江公公!江公公饒命啊……江公公……”
江鎖看著喻慶喜,臉上浮現(xiàn)出老友相見的喜悅,彎眼笑道:“好久不見啊,喻公公?!?p> 自平州一案后,喻慶喜一路裝瘋到祁都,吃屎飲尿,如豬狗一般活著,這才避開所有人的目光,在暗處撿回一條性命。
自此,江鎖便成了他每一夜都掙脫不了的噩夢。
這一刻在冷宮里,噩夢成真。
喻慶喜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狀若瘋癲:“你不是被關(guān)起來了嗎?被鎖在籠子里,餓了吃屎,渴了飲尿哈哈哈——你可真夠滑稽的?!?p> 江鎖聽著他的妄想,淡然含笑,并不說話。
“你可知那屎尿是何種滋味?”
喻慶喜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道:“那真是尺頰生香,回味無窮!但怕你今生都無福享用啦!哈哈哈哈——尤其得吃新鮮的,趁熱吃……”
江鎖皺了皺眉,心里有些泄氣——這是又在裝瘋了。
她是有正經(jīng)問題要問喻慶喜的,怎么又裝起瘋來?
她想知道豐川玄究竟如何部署那二十萬倭軍的。
屠沐站在她身后,俯身問:“不會又是裝的吧?”
江鎖倒也不著急,抿了一口熱茶,道:“那就要看我們指揮使大人有沒有本事探出,他是真瘋還是裝瘋了?!?p> 屠沐淺淺一笑,道:“這個自然簡單。”
他招了招手:“來人,送去昭獄。好生照顧,留口氣在就行?!?p> “不用,事情挺急的,就在這里審!”
江鎖冷著臉,放下茶碗,雙手攏在袖中。
須臾,她便陷入沉思——也不知此時祁溶那邊是什么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