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夕陽,帶著些許冷意穿過玻璃,照在這間典型的巴洛克風格的房間,過分的奢侈貴氣、富麗堂皇,甚至到了繁瑣堆砌的地步。
房間里暖氣很足,彌漫著一股咖啡的醇香。坐在辦公桌后的男子仿佛沒有注意到客人的到來,仍然低頭寫著什么,又或許是故意將對方晾在那里,誰知道呢。
坐在沙發(fā)上已經(jīng)等了半小時之久的雷諾覺得稍許的燥熱,將身上的呢子大衣脫掉放在了一邊。
端起茶幾上重新?lián)Q上的意式特濃聞了聞,然后緩慢呡了一口,先是極其誘人的香氣縈繞唇齒,似新鮮水果的酸甜又混著些許辛辣和林木的芳香,接著強烈又濃郁的苦直撲舌面,待其消散之后,絲絲甜味余留味蕾。
倒真是一杯上好的咖啡,口感微妙,回味悠長。雷諾雖然不喜咖啡,但品質(zhì)的好壞還是分辨的出來的。
輕輕放下手中小巧精致的咖啡杯,有些無聊地端詳起來,這樣一個小小的杯子,雷諾曾經(jīng)在那家名叫Hermes奢侈品店的專柜里看到過,動輒幾百美元的價格,對于他這種一天可能碎掉好幾個的粗人來說,倒真沒有什么價值。
“咖啡怎么樣”,一直低頭書寫的男子像是終于完成了手頭的事情,抬起頭來說道:“我特地請的一位不錯的咖啡師專門為這棟大樓工作。”
“應該是不錯的”,雷諾稍許猶豫,隨后說道:“我并不經(jīng)常喝咖啡,所以沒有太多的研究?!?p> “哦,那倒是有點可惜”,男人的語氣不咸不淡,如同例行公事一般些許冷漠地說道:“雷老大今天過來找我有什么事呢?”
雷諾壓住心中的不喜,開門見山地說道:“為安德森的事情而來,他的勢力最近一直在強行介入拳場,我想閣下應該有所耳聞,這違反了黑幫的規(guī)定,希望閣下能幫忙從中調(diào)停。”
“是么,安德森與你之間的事情,我為什么要介入?”
雷諾頓了頓。接著說:“我想閣下應該知道,安德森背后站著的是誰吧?”
“莫桑家族么……”男人輕哼一聲,隨即語氣一轉:“M國黑幫五大家族的確是有規(guī)定,井水不犯河水,但我記得好像你雷諾并不屬于我們五大家族之一吧?”
“NY市畢竟還是巴薩特家族的地盤,我想蘭多夫先生你應該不會坐視不理。”忽視掉男人的刻意刁難,雷諾不卑不亢的說道。
“是我的地盤沒錯,但我為什么要為你雷諾去主動挑起事端?”蘭多夫玩味地看了一眼雷諾。
“這不算是主動挑起事端,對方已經(jīng)毫無理由地入侵了進來。況且這也不是為我雷諾,畢竟我們之間可是唇亡齒寒的關系?!闭Z氣波瀾不驚,雷諾不卑不亢地說道。
“唇亡齒寒?哈哈,好一個唇亡齒寒!”蘭多夫干笑了兩聲,陰晴不定地說道:“這件事嘛,我會通知其余黑幫家族的頭領,你等通知過來。”說罷背過身去,看著墻上凱撒大帝的畫像,不再言語。
雷諾站起身來,對著眼前并不高大的背影說了一句:“好的,那就麻煩蘭多夫先生了?!比缓箅x去。
三天后,寫字樓頂樓的會議室內(nèi),寬大的長方形桌子兩邊坐著雷諾與黑幫其余三大家族的現(xiàn)任族長,蘭多夫位于上側。
窗外的陽光被厚重的窗簾遮住,頭上兩盞巨大的水晶吊燈將整個會議室照亮,老舊奢華的美式風格使整個房間氛圍顯得有些厚重。
雷諾用眼睛快速掃了一圈會議室,發(fā)現(xiàn)莫桑家族的相關人員并沒有出現(xiàn),以為人還沒有齊,便靠在座椅后背上,做好了再等待一會兒的準備。誰知蘭多夫看了他一眼,直接開口道:“人都在這里了,雷諾你開始吧?!?p> 雷諾坐起身來,對于莫桑家族的缺席有些驚訝,明明他們應該才是今天的主角。壓住心頭的疑惑,雷諾將近段時間拳場與安德森發(fā)生的相關事情敘述了一遍。
發(fā)言剛結束,蘭多夫便開口道:“事情就是這樣,諸位有什么看法?”
“想不到莫桑家族也會使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死了兩個警察,萬一事情敗露,整個黑幫的名譽都會受損?!弊谔m多夫手邊,體態(tài)臃腫的男人語氣不善地說道。
“洛根,話不要說這么早”,話音剛落,一個略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這其中也許有什么誤會?!?p> “誤會!?”洛根語調(diào)高了起來,毫無顧忌地駁斥道:“薩爾瓦多,我看你是當和事佬當太久了?!?p> 被反駁的薩爾瓦多摸了摸拐杖握把,對坐在蘭多夫手邊這個脾氣暴躁的中年男人一臉嫌惡,剛想準備說些什么,坐在上位的蘭多夫擺擺手,象征性地圓了圓場面,不急不慢地說道:“各位,我們是來解決莫桑家族越界問題的,沒有必要挑起不必要的爭端?!?p> 薩爾瓦多只能就此作罷,冷哼一聲,便不再言語。
“蘭多夫先生,我想知道黑幫會議為什么莫桑家族的人不在這里,是他們不來,還是你忘記通知了?”一直沒有說話留著八字胡的男人開口道。
雷諾望向蘭多夫,心中也是疑惑不解。
“是么,可能是手下的人辦事不利,沒有通知到?!碧m多夫眼神不善地看了男人一眼,敷衍了一句。
“是否應該等人到齊了再來談論這件事情?!蹦腥苏遄昧艘恍海f道。
“哦?難道莫桑家族越界不是事實?還是說你伯納特也參與了進來?”蘭多夫語氣冷了下來,言辭不善。
“希望你說話之前考慮清楚,不要胡謅一些沒有發(fā)生過的事情。”伯納特沉聲說道。
“我也希望我是胡謅,但這是我的地界,越界是需要代價的。”
“那你想怎么辦?”薩爾瓦多開口問道。
蘭多夫沒有立即回答,反倒是一旁的洛根顯得有些急躁,直接說道:“家族成員不安規(guī)矩辦事,完全是族長的責任,既然德蒙沒有能力,是不是應該考慮幫他們換一任族長?!?p> 此言一出,整個會議室都安靜了下來,好一會兒都沒人接腔,落針可聞。
雷諾也頗有些震驚,事情的發(fā)展完全超出了想象,本來以為會是一場簡單的協(xié)商談判,沒想到直接跳過了這一過程,發(fā)展到這樣一個局面??戳艘谎畚挥谏衔坏奶m多夫,雷諾的心里隱隱有些不安,似乎是捕捉到了什么。
終于過了好一會兒,留著八字胡的伯納特緩緩說道:“只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沒有必要鬧到大動干戈的地步,動起手來,對誰都沒有好處。你還年輕,有些事情可以慢慢來?!?p> “是么,似乎局勢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碧m多夫低垂著眼簾,看著手中未燃盡的香煙,繚繞的煙霧給這張長著鷹鉤鼻的臉蒙上了一層陰影,看不到真切的表情。
伯納特和薩爾瓦多對視了一眼,好像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幾分無奈,各自沉默不語。
“當然還有其他的緣由,莫桑家族手上擁有的政治人脈,這些年也沒有主動給我們幾大家族進行庇護,況且德蒙坐擁賭城這么多年,誰知道給我們每年的分紅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數(shù)目。
除此之外,與政府的軍火交易難道沒有我們的一份么,憑什么他德蒙一人獨吞?!弊谔m多夫手邊的洛根接過話茬,似乎是積怨已久,頗有幾分怒氣地說道。
房間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靜,會議像是卡在了某個關鍵節(jié)點,沒有辦法推進。
過了好久,薩爾瓦多喉結動了動,注視著空無一物的墻壁,慢慢說道:“莫桑家族在西南部根深蒂固,這些年通過賭城攫取了巨額財富,并且他們與M國上層政治有所掛鉤,不然也不會參與到軍火交易,積累的勢力怕不是我們輕易能撬得動的。”
“人脈與財富再多,也和我們一樣面臨同樣一個問題,沒有永遠的朋友和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沒辦法跟上腳步的人,最終淪為塵埃?!碧m多夫彈了彈煙灰,開口道:“薩爾瓦多,這場仗遲早要打的,你回避不了的?!?p> “再等等吧?!笨戳艘谎厶m多夫,薩爾瓦多站起身來,本就有些佝僂的后背似乎彎的更加厲害,拄著拐杖緩慢向門口走去。伯納特朝蘭多夫和雷諾示意了一下,拿起帽子,緊隨其后。
沒想到這場會議就這樣不歡而散,但對于雷諾來說,他想解決的問題其實在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只是耐著性子坐到了現(xiàn)在。對著坐在上位的蘭多夫說了聲“告辭”之后,雷諾便匆匆離去。
“薩爾瓦多那老東西已經(jīng)不中用了,懦弱得像個軟蛋一樣,早就沒有了當年的勇氣?!笨粗娙艘呀?jīng)離開,洛根仍坐在位子上罵罵咧咧,滿臉不屑。
“沒有勇氣就給他點勇氣好了?!碧m多夫吐出一口煙霧,望著雷諾遠去的背影,目光里露出一絲狠厲。
外面仍然是陰天,氣溫下降得厲害,冬天已經(jīng)越來越近了。雷諾回頭看了一眼這幢位于NY市中心不遠的寫字樓,眼神里布滿陰翳。
“情況怎么樣?!痹陔娞荼锪艘宦返奈乃谷滩蛔柕?。
“很糟糕,我們都錯了”,雷諾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想動我們的不是莫桑家族,是蘭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