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刻苦學藝
寧綰朱來到杜老漢的身前,仰面望著老人,只見到他眼中透著驚喜,同時也飽含著熱淚。寧綰朱突然一陣感動。
自重生以來,寧綰朱的生父寧裕便很少過問寧綰朱,當邵姨娘與寧絡紫串通,在寧裕面前告了寧綰朱的惡狀之后,寧裕更是毫不猶豫地決定將這個親生女兒送到這遙遠而又荒僻的村落,這么長時日里,也不曾聽說父親曾經想起自己。然而這生身之父,寧綰朱又恨不起來,只是心中總充滿了失落,對那父親應該付出的慈愛與關懷格外地渴望。
然而對面這位杜老漢,卻是一位痛失愛女,在孤寂之中度過了漫漫歲月的老人。他見到寧綰朱去而復返,不由得老淚縱橫。寧綰朱身材矮小,身高尚不及老人的前胸,這時候她只輕輕地拽了拽老人的衣角,仰著面孔,一雙點漆似的大眼睛望著老人的面孔,同時用她那軟軟糯糯的童音說道:“杜爺爺,莫要再傷心啦!”。
那杜老漢這時則蹲了下來,雙目正好與寧綰朱平視,他忍不住用手搭在寧綰朱的肩膀上,說:“好,爺爺聽你的,爺爺不哭!”一邊說著,眼淚便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下來。
寧綰朱慌了手腳,連忙從懷里將她的小棉手絹取出來,想要遞給杜老漢拭淚。豈料杜老漢將她輕輕一抱,立時將寧綰朱放到了自己肩膀上。
杜老漢讓寧綰朱坐在自己肩頭,他自己則回轉身,來到那座略顯凄清的墓廬之前,輕聲道:“阿若,這個小姑娘,與你這樣相像,是阿若你看你爹日子過得孤寂,從天上送下來,來陪伴你爹爹的吧!其實爹沒事,爹只想知道,你一個人躺在那冰冰冷冷的地下,有沒有過得太難過?會不會也與爹一樣,覺得太孤單了……”
寧綰朱心里一聲嘆息,聽杜老漢這話,那位叫做杜若的姑娘,應該是早已經過世,而不是像人們所說的,只是失蹤那么簡單。
“阿若,爹見這小姑娘,畫起畫兒來,與你一樣聰明,雖然還不怎么會使用烙筆,但總算是明白,一點就透,爹打算將這一身的本事,都傳給她?!倍爬蠞h繼續(xù)說。
寧綰朱聽到這里,終于明白,大約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吧,這位杜老漢的女兒杜若,生前也是個頗有悟性、能作烙畫的姑娘。而自己所得的那支烙筆,便是杜若姑娘生前所用之物。當日杜老漢也是見到自己,覺得自己與杜若姑娘相貌有幾分相似,才默許了自己取走那支烙筆,而寧綰朱自己才有機會嘗試烙畫這門技藝。
“爹答應你,等爹的這門技藝后繼有人,爹便到地下來陪你,好不好?”杜老漢對著那孤孤零零的墓廬許下諾言。而寧綰朱則覺得臉上濕濕的,一抹之下,發(fā)現全是淚水。
待到杜老漢一步一回頭地離開了這片林間的空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之中。他先是將寧綰朱從肩上放下來,然而便去屋角的桌面上收拾收拾,收拾出一整套大大小小的烙筆出來,然后轉身看向寧綰朱,沉聲問道:“寧家姑娘,你想跟著我學烙畫這門技藝么?”
寧綰朱恭恭敬敬地在杜老漢面前行禮,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寧綰朱愿意拜杜爺爺為師,請您允許我代替杜若姐姐,侍奉您……”
她的話還未說完,杜老漢已經趕過來,將她扶起,說:“這怎么敢當,我收你為徒,也是看你資質出眾,希望南陽府的這門烙畫絕藝,將來能有個傳承罷了!”說著他嘆了一口氣,道:“這是我一個未了的心愿,若不是為了這個心愿,我怕是早就隨了阿若到地下去了?!?p> 杜老漢說到這里,神色又頗為凝重,突然很是嚴肅地道:“學這烙畫很是辛苦,稍不留意便可能傷及自身,到了夏日,則更是辛苦,你可有吃這些苦頭的準備?”
寧綰朱神色一凜,知道這杜老漢是真的準備教她烙畫的技法,不禁大是感激,當下便大聲地應道:“綰朱早有準備!什么苦頭都吃得?!彼菑埿⌒〉拿婵咨?,則更是寫滿了堅毅之色。
過了兩個時辰,寧綰朱與墨梅從杜老漢的小屋子里出來。墨梅背上多了一個包袱,里面叮叮咣咣地,都裝了些不同種類的烙筆。墨梅很是疑惑,問:“小姐,您真是打定主意要學這烙畫么?我看著覺得好復雜,也好麻煩??!”
寧綰朱笑笑,對墨梅說:“就與你學功夫一樣啊,我覺得學這個很是有興趣呢!”墨梅有功夫在身,每日一大清早就會去院子里練拳腳,這是寧家整個莊子上都知道的事情。
兩人談談說說,轉過一個彎,竟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候在道旁。
“大勇哥?”寧綰朱見到寧大勇手足無措地看著自己二人,突然明白過來,道:“你一直在這兒等我們?”
“是……是??!”寧大勇期期艾艾地說,“我有點兒擔心……”
寧綰朱眼下明白過來寧大勇這份心思,上回她與墨梅去見那杜老漢曾經鬧得很不愉快,這次自己出門,雖然沒有叫上寧大勇,可是這寧大勇對自己很是上心,因此一直遠遠地跟著,見到自己與墨梅進了那片山間院落,則一直遠遠地候著,生怕寧綰朱會出什么事兒。
寧綰朱很是感激,忍不住說道:“大勇哥,日后,你愿意時時保護我么?”
寧大勇的臉登時騰地紅了,囁嚅道:“保護……保護主家的小姐,是應該的?!?p> 墨梅在旁邊啐道:“小姐這么說,是要你效忠,效忠懂不懂的啦……就是只對小姐一個好,別人若是要對小姐不利,哪怕他是寧家別的主子,你也只保護小姐一個!”
寧大勇這才明白過來。他抬起頭,只見寧綰朱面帶微笑,微微抬頭,仰面看著自己。寧大勇忍不住胸中一熱,點頭道:“我只保護小姐一個!”
墨梅聽了,登時大呼小叫起來,道:“呀,你這小子,只保護小姐一個,要是你墨梅姐也有事兒,怎么辦啊,你就不管了是不是,你說,你說……”說著追上去作勢欲打。寧綰朱忍不住莞爾,寧大勇是個最老實誠摯的性子,而墨梅則個性比較跳脫。所幸的是,兩個人對自己都很好。
從這日起,寧綰朱便潛心研究掌握烙畫的技法。她大致每三日便會去一趟杜老漢那里,將自己所作的烙畫作品拿給杜老漢指點。杜老漢絕不藏私,傾囊以授,卻也一點也不客氣,對寧綰朱的要求極其嚴格,只要有一點兒要求達不到,便會要求寧綰朱重頭再來。
寧綰朱知道杜老漢的要求是為了自己好,心中只有感激的份兒。因此所有杜老漢的要求,她都一絲不茍地去努力完成。所幸這是十一月間,即使點了炭盆烙畫,也不會嫌太熱。因此,在短短數日之間,寧綰朱便能獨立烙制一些極小幅的畫作了。
只是這樣一來,寧綰朱日常習字念書的時間便被占用了很多。一次邵姨娘過來,檢查寧綰朱的功課,寧綰朱交不出。邵姨娘便去尋葉嬤嬤,對葉嬤嬤說:“二小姐最近疏于功課,只怕這樣一來,更是無法向老爺交差。只怕這年節(jié)的時候,都未必能回南陽城里去過呢!”
葉嬤嬤聽了,將手中的一枝繡花針別在繡花繃子上,抬眼望著邵姨娘,說:“我瞅著姨娘怎么好像是有未卜先知的能耐,好像知道寧二小姐要在這莊子上過年似的?”
邵姨娘聽了這話一窒,裝作不懂,問葉嬤嬤:“您這是什么意思?”
葉嬤嬤笑道:“我沒什么意思。當初老爺和夫人對二小姐上莊子里來的這事兒,并不曾發(fā)過什么話,二小姐也不是真的犯了什么十惡不赦的罪過。難道說真要二小姐抄上兩百篇《女誡》、《女則》么?要二小姐回城,其實只要您一句話。所以我說,您未卜先知,只怕早就做了打算,過年的時候,想將二小姐留在這莊子上吧!”
邵姨娘聽了,一時氣結。
而葉嬤嬤則接著往下說:“所以啊,邵姨娘,我有時都疑惑,這二小姐是不是您所出的。我開始只道是您望女成鳳,管教起二小姐來格外地嚴格,可是我如今冷眼看著,怎么覺得您有時頗有些刁難的意思?。 ?p> 邵姨娘立時變了臉色,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打了腹稿,與葉嬤嬤慢慢地說:“我這也是心疼二小姐,在這莊子上朝夕相處,二小姐可以由我親手照顧。豈不比回到南陽大宅里,日日繁文縟節(jié),諸多規(guī)矩來得強些?”
這邵姨娘被葉嬤嬤這么一敲打,在人前突然變了一副模樣,開始對寧綰朱噓寒問暖起來,還親手做了羹湯給寧綰朱。可是寧綰朱有了前車之鑒,所有邵姨娘送來的食水,她都當面應下,事后再悄悄地倒掉。
可是該來的消息還是要來。這一日,墨蘭突然沖進了葉嬤嬤的屋子,找到寧綰朱,抱著她當眾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