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到底是……”
天空現(xiàn)在整個人可以說是正處在一種非現(xiàn)實的幻惑狀態(tài)中。其中一半的原因是剛才那些精力增強劑和造血劑的副作用,而另一半的原因則是眼前這對占據(jù)了他整個視野的純白羽翼,以及這雙純白羽翼的主人,那位宛如女神般從天而降的美麗女性。
“難道是……天使嗎?” 如果不是左腕的傷口隱隱傳來的陣痛,少年大概就不會懷疑自己已經(jīng)來到天堂的真實性。
“公子,您還好嗎?” 輕柔的聲音在空氣中蕩漾開來,就像一陣暖風(fēng)拂面而過,又仿佛置身于新雪的溫泉中,讓人覺得舒暢無比。
“!” 如果不是對面那一道穿過羽翼的縫隙而來的怒意,少年大概就會一直這么愣下去。
天空一個哆嗦,迅速清醒了過來,然后才注意到這位如同雌鷹般展開羽翼將自己護在身后的女性,竟然讓他依稀依稀有幾分熟悉的感覺?!啊瓉?、亞姬小姐?”
“是的,公子。聽說您受傷了,請問身體有什么地方不適嗎?”
白翼的天使回過頭來,帶著仿佛連靈魂也能溫暖的微笑。那張莫名溫暖的嬌顏,如今正透過一對如冬日艷陽般的眼瞳向天空釋放出誠摯的關(guān)懷。
少年心中突然間涌起某種讓人窒息的感動。
“亞、亞姬小姐,為、為什么你的樣子……” 不知是因為感動還是激動,天空的臉漲紅了起來,而且就連說話似乎也變成了一件異常困難的事情。
“啊,您指的是……這對翅膀嗎?” 亞姬的臉上有著極為罕見的靦腆。
“嗯,我說的就是它們……” 天空極為好奇地看著那對純白的羽翼。不管從什么角度看,這都是一對真正的翅膀——難道夏蘭人的遺傳工學(xué)已經(jīng)可以做到這種事情了嗎?
在莫名意志的支配下,天空直覺般地伸出手想去體驗一下這對羽翼的真實感。不料,就在他的手將要觸碰到羽翼的前一秒,仿佛反映主人受到驚嚇的心情般,那對白翼微微一顫之后就飛快地縮到了亞姬的背后。
“公、公子!” 海特蘭德家的第一執(zhí)事緋紅著臉,就像抗議般呼喚著下一任當主的名字。
“抱、抱歉!”
似乎剛剛才發(fā)覺自己所作所為的少年猛然縮回了手,不過接下來天空卻不知道應(yīng)該把手放在什么地方,于是他只好用手撓了撓頭發(fā),然后繼續(xù)剛才的疑問。
“對了,亞姬小姐,這到底是……”
“那是‘翼之眷族’的證明,被稱為‘純潔之翼’的基因符號?!?p> 一個似乎強行壓抑著某種怒火般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一位從剛才就始終被兩人忽略的少女驕傲地走了過來。
“修尼雅執(zhí)事,好久不見了?!?無視旁邊天空略顯不安的神情,夏音平靜地向亞姬問候道。
八歲的時候夏音曾經(jīng)去過一次海特蘭德家族的“翼之宮邸”,那時候是她第一次見到修尼雅-彼-海勒-亞姬。而在那之后的時間里,作為皇家一員的公主殿下在公眾場合也見過多次這位作為海特蘭德家族的代表而主宰了帝都半個社交界的女性。
只不過,她倒是從來沒有想過這位某種程度上堪稱“完美”的優(yōu)雅女性竟然會是“翼之眷族”就是了。
“嗯,自從上次陛下的壽筵之后就已經(jīng)……兩年了吧?” 亞姬微笑著回應(yīng)了公主的問候,同時不露痕跡地移動著身體,將天空掩在了背后?!澳軌蚰慷玫钕氯绱私】档某砷L,真是我等無尚的喜悅?!?p> “哪里。不過真是令人意外,沒想到你竟然是‘翼之眷族’。”
夏音仔細打量著面前這位從內(nèi)到外都被“優(yōu)雅”武裝得毫無破綻的女性,內(nèi)心涌起一股深深的挫敗感,不過這種感情馬上就被這位高傲的公主強行壓了下去。
“但現(xiàn)在想起來,這倒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謝謝您的話,殿下?!?亞姬的臉上露出滿足的微笑,然而夏音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情不知為何變得更差了。
“我聽過有關(guān)‘純潔之翼’的傳聞。這么說,你的翅膀……” 夏音轉(zhuǎn)頭看著了天空,遲疑著向亞姬確認道:“是因為這個人嗎?”
“嗯、嗯,是的,殿下。” 是雖然有些靦腆,但卻毫不遲疑的回答。
正當天空為兩位女性間啞謎般的對答感到疑惑不解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夏音的正看向自己的視線中突然燃起了火焰,于是他也跟著慌張了起來。
為什么又突然生氣了啊?難道我又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情嗎?不對啊,從剛才起我根本就沒有做任何事情啊……還是說,是因為之前我做的某些事情?可是那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天空完全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他對于這位少女的畏懼慢慢開始朝著本能化的可悲方向發(fā)展。
不過,夏音很快就移開了視線,因此天空才沒有繼續(xù)慌亂下去。然而下一刻,他又馬上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聽覺來。
“天空,我必須向你道歉才行?!?夏音低著頭,因此天空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從聲音上卻感覺不出這位少女平常的霸氣。“你的傷口會再次裂開,這都是因為我粗暴處置的緣故,請原諒我。”
“什么嘛,原來是這樣啊……” 遲鈍到自以為了解全部事實的某人失聲笑了出來?!皼]關(guān)系的啦,夏音,這種傷勢根本不算什么!在故鄉(xiāng)的時候,我?guī)缀趺扛魞商於家苓@么一次小傷,所以已經(jīng)很有抵抗力了……”
如果不把時間列入判斷標準之一的話,天空的話其實并不算謊話。在康定行星的基礎(chǔ)教育課上最初修行古代體術(shù)的時候,由于自己和練習(xí)對手都不能熟練掌握力道的輕重,所以基本上每隔兩天這群少年都得到康療院去報到一次,情況嚴重的甚至還得在那里小住一段時間。
而對于斗爭心特別缺乏的天空來說,這種情況則一直持續(xù)到他練成內(nèi)氣、能夠自己療傷為止。
“……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能很熟練地調(diào)節(jié)內(nèi)氣來增加身體的恢復(fù)力,所以這點傷根本就不算什么,你完全不用擔心的,夏音?!?最后,少年以這句話作了總結(jié)。
“…………”
盡管在夏蘭人中也有那種喜歡剛猛勇壯之男性的女性存在,但就現(xiàn)在的情況而言,兩位女性則是在感覺到少年希望展現(xiàn)的自己陽剛一面之前,就已經(jīng)被他所描述的那充滿“血腥”的童年給嚇得呆住了。
“……原來地上世界竟然是這么危險的地方嗎?” 這位還不曾到過大氣層以下空間的公主,從這時候起就堅定了自己要貫徹蒼穹之民的生活方式到底的決心。
“……公子的童年竟然是這么悲慘……” 被徹底激發(fā)出母性本能的亞姬不知不覺就抱住了這位已經(jīng)決心要守護其一生的少年。
“亞、亞姬小姐?” 天空的身體一下子繃緊。
這可是在最大膽的夢境中都沒有出現(xiàn)過的現(xiàn)實?。”灰晃蝗缤癜愀哔F優(yōu)雅的女性所擁抱,甚至能清楚地感覺到她胸膛的溫柔,充盈在鼻間的是宇宙間最最純潔的芳香——一時間,天空甚至聽見了來自遙遠天際的圣歌合唱。
“我以這‘純潔之翼’的榮耀發(fā)誓,從此以后絕對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您?!?亞姬將這位少年緊緊摟在懷中,同時她背后那對羽翼也再度展開,然后緩緩收攏,將少年的全身護在了那純白的羽被中。
“所以啊,公子,請安心休息吧……”
純白的羽翼遮住了外界所有的聲光,無限溫柔的聲音瓦解了少年的全部意志。在這令人感到無比安適的溫暖的黑暗中,少年突然涌起了強烈的倦意,然后就閉上了眼睛。
……………………
當天空帶著幸福的笑容沉入安逸的睡眠中的時候,兩名懷著十足的興趣在旁邊從頭到尾觀看了這難得一幕的男子覺得高潮結(jié)束,于是開始聊了起來。
“老師,我們就這么呆著行嗎?” 菲恩王首先露出憂慮的表情,向老公爵確認道。
“為什么不行?” 老公爵則以一付事不關(guān)己的表情回應(yīng)了他?!斑B最重要的主角都已經(jīng)謝幕了,難道我們這兩個老頭子還要跑過去助演嗎?”
“不,我只是覺得,” 果然還是懷恨在心啊……菲恩王搖頭苦笑著,說道:“那邊的兩個人之間氣氛很古怪的樣子。你不覺得嗎,老師?”
“好像真的是這樣欸?” 老公爵瞇著眼睛仔細觀察了一陣,同意了菲恩王的意見。“簡直就像是……一只還沒有學(xué)會捕食的幼貓在努力和一只想守護幼子的禽鳥對峙……吧?”
“嗯,這樣形容的確很恰當。” 菲恩王強忍著要大笑出來的沖動,憂心忡忡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安贿^萬一雙方戰(zhàn)斗起來,恐怕都會受傷的啊。”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索爾斯?!?老公爵自信滿滿地說道?!爱吘鼓侵磺蔌B是一只已經(jīng)展開羽翼、磨利爪牙的雌鷹,而且為了保護幼子她肯定會奮力一戰(zhàn)的。所以,輪到亞姬受傷的機會應(yīng)該是非常小的。”
“嗯……說起來,對我家那只任意妄為的小野貓來說,就算受點傷也不是沒有好處的?!?菲恩王沉吟了一下,如此判斷著。
“哦,你這樣的想法真讓我感到高興,菲恩伯德王殿下。這樣一來就還剩下三個王家了,我想海特蘭德家的先祖?zhèn)円矐?yīng)該會保佑那孩子,讓他很簡單地就得到自由吧?”
老公爵指的,是流傳在亞諾萊維涅家中的傳說,也就是“要想登上青玉龍座,就要先得到海特蘭德的羽翼”這個傳說。雖然每個海特蘭德家的成員都對這種純粹結(jié)果論的臆測騷之以鼻,不過他們卻搞不明白,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亞諾萊維涅愿意去相信這個一看即知的謊言。
托這個謊言的緣故,幾乎每一代海特蘭德家的主要成員在成年之后都要痛苦地經(jīng)受一次亞諾萊維涅四個王家的洗禮。因此,老公爵才會衷心希望這樣厄運不要再降臨到海特蘭德家最后的希望身上。
“不過在這里戰(zhàn)敗的話,可是會有損亞諾萊維涅的勇猛之名的?!?一提到有關(guān)傳聞的事情,菲恩王就馬上收回了自己的意見。
“索爾斯,你……好吧,既然這樣,那這邊會賭上‘翼之眷族’名譽來戰(zhàn)斗的。” 既然事關(guān)家族的宿命,老公爵也開始變得意氣用事了。
接著,兩人就開始用目光互相角立起來。
總不能真的動用菲恩伯德王家的力量來幫助女兒爭奪“帝國之翼”吧?先不說效果有多大,光是要瞞過其它三個王家就是件不可能的任務(wù)……菲恩王皺著眉頭思考了一陣子,然后作出了明智的選擇。
“……我想,我們還是不要去干涉那三人的事情吧,老師?”
“哦,只有今天嗎?”
“您說笑了,當然是從今以后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