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什么時候不認(rèn)帳了?!”韋碧映冷聲喝道?!叭齻€月又不曾到,朱先生也未免太心急了罷!”
朱厭笑笑道:“是啊,還有三天。女煉妖師大人是想一天破一城,還是一天之內(nèi)連破三城?愿聞其詳?!?p> 韋碧映冷顏道:“這無須你操心?!?p> 朱厭瞥過眼去看了看容成汝煙,說道:“竊以為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知道太傅大人怎么認(rèn)為?”
容成汝煙道:“朱先生是站在欽州那邊的吧,這樣逼迫自己人的方法,似乎不大明智吧?”
朱厭忽然“呵呵”笑了起來。“太傅大人莫非沒有發(fā)覺我這番話其實是對太傅大人說的么?”
“你——”容成汝煙的臉色驀地一緊。
“方才見太傅大人與女煉妖師大人情深意長,我也實在不忍心棒打鴛鴦,逼著女煉妖師大人踐行諾言——只要太傅大人肯將蘇門城拱手相讓,那么我也便不去計較另外兩城的得失了?!敝靺捤菩Ψ切Α!叭绾?,我可是已經(jīng)做了很大的讓步了。”
容成汝煙看著他,臉色凝重,并沒有作聲。
“朱妖怪怎么這樣?!”瑤華卻看得不禁叫了起來?!八髅鞔饝?yīng)過我不再用玉石咒的,現(xiàn)在不但說話不算話,還用這個去要挾逼迫碧映師叔和容成師傅!我要去找他理論!”瑤華蹦了起來,就想要一頭沖出去,卻被蕭泰澤及時阻止。
弄衣連忙說道:“不要亂來,有澈兒在,碧映師妹不會有事的?!?p> “但是師父,朱妖怪出爾反爾,他怎么可以這么無恥的?!”
弄衣道:“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朱厭這老妖怪什么事情做不出來,寶貝徒弟生氣也是沒有用的,吃一塹長一智,下次便不要別人說什么就信什么了?!?p> 蘇門城上。
“容成先生?!蔽自聛碇寥莩蓮暮喩韨?cè)。
容成從簡回過身來,恭敬地說道:“知世大人?!?p> 巫月緩聲道:“前些日子,碧映先生為了救我與瑤華,曾對朱厭許下三月內(nèi)破城的諾言。現(xiàn)在朱厭以此相要挾,看來放棄蘇門城已經(jīng)是我們目前最好的選擇了?!?p> 容成從簡臉色一變。
“放棄蘇門城?”旁邊有將領(lǐng)已經(jīng)失聲叫了出來。
櫻夜溟聞言,瞥過一眼去看了那將領(lǐng)一眼,那將領(lǐng)見狀,連忙閉上嘴巴,垂了頭束手退到一邊去了。
“蘇門城乃是大皇帝國疆域的正中心,亦是全國四方鐘靈神異之氣的匯集之地,可將此地的防御結(jié)界的力量提升一半以上,易守難攻。若此番交出蘇門城,再想要收回,就是難如登天的事情了?!睓岩逛榫従徴f道。
巫月道:“我知道。但若是此時心中還抱著與紫苔和談的想法的話,也只有棄城一法了。碧映先生乃是紫苔蒼壁現(xiàn)在僅有的兩名煉妖師中的一名,又是紫苔第一個和唯一一個女煉妖師,樂甄壁尊必定異常珍視,若是因此而讓碧映先生在這里出了不測的話,基本上就再無可能與紫苔和談了?!?p> 容成從簡會意地頷首?!叭羰墙怀鎏K門城,知世大人可有辦法獲得與樂甄壁尊和談?”
巫月緩緩地點點頭。
聞言,容成從簡一陣沉默。半晌,說道?!半m然棄城有利于和談,但是對于朝廷來說,重要的不是和談,而是戰(zhàn)爭的勝利。擅自交出蘇門城,罪名不輕。而且難保他們不會傷害到城里的居民,若因此而對蘇門的臣民造成傷亡,那便是無法彌補的過失了?!?p> 巫月沉吟良久,緩聲說道:“盡管如此,我還是建議交出蘇門城。”
重大抉擇當(dāng)前,每個人都背負(fù)了深重的壓力,最悠閑的自然是煽風(fēng)點火、坐看好戲的朱厭。只見他悠然地倚在紫貂身上,一會兒看看容成汝煙,一會兒又瞅瞅韋碧映,時不時又瞄李秉元一眼,興致勃勃。
“容成先生貴為太子太傅,自然是以國家為重,絕不會為了私人感情而放棄蘇門城這樣一座重要的城池,因此上,我便替女煉妖師大人細(xì)細(xì)想了一想?!敝靺捰朴迫坏卣f道。“蘇門城之穩(wěn)固,除了我方才說的那個方法之外,已經(jīng)沒有其他的破城之法了。而破不了城的話,女煉妖師大人與這個降妖使大人便要以死踐諾,這樣一來,要付出的就是兩個人的性命了。那還不如用前一個辦法,至少還可以保住這位降妖使大人的性命。”
韋碧映沉默半會,忽而扯著淺淡的嘴角淡淡笑道:“有道理?!闭f罷,揚手一擺,右手便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長劍,容成汝煙與李秉元的臉色剎那間都是一陣鐵青,相繼躍身向前。
“碧映,不要亂來!”容成汝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而李秉元抓住的卻是她的劍身,脫口說道:“師姐,李秉元早已決定這輩子無論如何都追隨師姐,如果這個世上沒有了師姐,李秉元也絕對不會獨自存活!”
他這一番話說出來,韋碧映與容成汝煙卻是目瞪口呆。李秉元隨即察覺過來自己一時情急之下,竟將一直深藏在心中的話說出,不由地紅了一下臉,連忙改口說道:“我,我說的是,就算師姐選擇第一個辦法,我也不可能于心無愧地活著。與其這樣,不如在這接下來的三天里,想一下其他的辦法?!?p> 韋碧映看著李秉元,驀然發(fā)覺這個一直以來都跟在身邊的師弟,卻原來也已經(jīng)長大成人了。不由微微一笑,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是朱厭說的也沒有錯,要破蘇門城,只有這么一個辦法。既然已經(jīng)來到了戰(zhàn)場之上,就必須盡全力打好這場仗。而且我們都已經(jīng)許下諾言了,在師姐攻下蘇門城之后,剩下的離朱、近漠兩城,就要靠你去攻下了?!?p> “師姐!”見她似乎已經(jīng)下定決心了,李秉元的聲音已經(jīng)開始有一些發(fā)顫。
韋碧映推開容成汝煙的手,看著他,淡淡道:“快些回去防備,當(dāng)心兵敗如山倒?!?p> “碧映,你真的——”
韋碧映慘淡一笑,忽而提著身子往后倒退出幾步,雙手將劍捧至齊胸高度,閉起眼眸來輕念咒語,待劍身之上綻放出絲絲縷縷金色的光芒之后,忽而一提手腕,長劍便倏地往天空上方飛竄而去。
以金劍從百會穴插入,自毀元丹,斷全身的脈絡(luò),容成汝煙自然知道這是煉妖師自絕的辦法,不由臉色一變,下意識地往前一步。
“師姐!”李秉元完全失卻了往日來的瀟灑姿態(tài),提身飛躍而去,想將那金劍收將過來。但他區(qū)區(qū)一個降妖使的功力,如何制得住煉妖師的金劍,當(dāng)下便被那道金光斥了回來。
當(dāng)金劍在頭頂一個旋轉(zhuǎn),稍作停滯,便要飛速而下,往韋碧映的百匯穴貫去之時,容成汝煙的臉色愈顯蒼白,終于忍不住飛身過去打出一道金光,制止了金劍的下墜之勢,隨即掀起衣袍一卷,將金將收入懷中。
朱厭見狀,微微揚了揚著眉。沉默地看著那道肅然的身影在不遠(yuǎn)處落定,背對著自己,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們交出蘇門城?!?p> 韋碧映睜開眼睛,看著他肅穆的背影,自然知道他下定這個決心,需要拋卻多少東西,不由低眉抿嘴淡淡笑笑,頗有些得意之色。
朱厭聞言,收起悠然的扇子,心中暗自惋嘆:“這樣就決定了呀,真是無趣啊?!睆淖硝跎砩舷聛?,看著倚天與大皇的一部分兵力撤出蘇門城,余下的一部分則候在中開了的城門前,迎接欽州軍的入城。
“唉,又不好玩了。”朱厭慨嘆一聲,在手中轉(zhuǎn)了幾下扇子,忽而又合扇輕輕敲了敲額頭,笑道?!白?,跟爹爹進(jìn)城去,看看有什么有趣的東西。”
蕭泰澤收到櫻夜溟傳過來的訊息,對弄衣說道:“知世大人讓我們盡快帶瑤華去離朱城?!?p> 弄衣點點頭,說道:“那快走吧,他們快進(jìn)城了。我們混到撤離蘇門城的那部分空行師里去,馬上離開這里?!闭f著,他已經(jīng)開始撤陣,拉起瑤華,便往外走去。
在蕭泰澤收回回光術(shù)前,瑤華最后瞥了一眼蘇門城混亂的局勢,憂心忡忡地問道:“這樣子把蘇門城讓出去,不會有事情嗎?”
弄衣停了停手中的事,隨即又說道:“既然澈兒都建議放棄蘇門城了,那自然是利大于弊。乖徒弟就不要擔(dān)心了?!?p> 出到庭院,召出守護(hù)精靈,抱著瑤華一起躍上大鵬的背上,振翅高飛。低頭看著蘇門館在腳底遠(yuǎn)去,不禁抬頭問道:“巫月哥哥呢,巫月哥哥還在蘇門城呀,還有娑月姐姐!”
弄衣道:“澈兒那里有三個煉妖師一起,不會有問題的。木頭小月的話,不過一介藥師,雖然財迷得很,卻也還有些法力在身,不會有事。等將寶貝徒弟送到蘇近雪那里后,我們會回來接他們的?!?p> “嗯?!爆幦A應(yīng)了一聲,忽而又想到什么,抬眼問道?!盀槭裁床皇侨ソ悄?,是離朱城比較近、比較安全嗎?”
弄衣回過目光來看看瑤華,打著哈哈說道:“是,是吧。”
大鵬鳥的翅膀幾個開合,迅速地往北城門飛去,眼看著就要跟上最后一批撤離蘇門城的空行師。弄衣低眉往下看時,看到紛亂的人群正由一隊大皇的步行師引領(lǐng)著,潮水般地往城外涌去。不由心念一動,當(dāng)下將瑤華抱給蕭泰澤,囑咐道:“你先帶瑤華去離朱城,我?guī)椭麄冸x開?!闭f罷,不由分說,便一策大鵬,掉頭往地面俯沖而去。
“師父!”瑤華驚了一驚,連忙扒著蕭泰澤攬住她的手臂往下看去,只見弄衣施法將人群身后的道路幻成了十?dāng)?shù)條之多,使得第一批進(jìn)得蘇門城來占領(lǐng)各大商行政處的欽州軍們,一時無法分辨路途,以保這一批民眾安全離開蘇門。
“師叔。”瑤華看了一陣,抬頭問道?!斑@里距離朱城遠(yuǎn)嗎?他們這樣走的話,要多久才可以到?”
蕭泰澤道:“大概三天。”
“要三天這么久啊?!爆幦A不禁替他們擔(dān)憂起來。這三日,他們恐怕就要露宿在外了,而且他們這樣匆忙地離開,紛亂中,不知道會不會與親人分散。即使到了離朱城,他們又將如何重新開始生活?
正兀自擔(dān)憂著,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見不遠(yuǎn)處忽然騰躍起一股沖天的烈焰。分辨它的來源方向,赫然竟是蘇門館所在的位置。瑤華驚了一下,緊接著又看到與蘇門館相距不遠(yuǎn)的地方,也漫起了大火。“啊,怎么會這樣,蘇門城都已經(jīng)交給他們了,為什么還要放火?”
蕭泰澤隱約感知到迢遞而來的危險的氣息,幻出一道靈符,反手拍在瑤華頭上?,幦A驀地覺得頭上一緊,似乎又有一股疼痛透骨而來。便緊接著從頭頂?shù)l(fā)出來的暖意,漸漸在身上漾開,慢慢地將那一股錐心的疼痛化成了清淺的酥麻。瑤華知道是蕭泰澤那一道靈符的效用,抬頭說道:“謝謝泰澤師叔——是朱厭嗎?”
蕭泰澤嗯了一聲。
瑤華臉色微微變了變,說道:“我去找他?!?p> 蕭泰澤伸手?jǐn)r住她,阻止道:“知世大人說無論如何,不能讓朱厭找到你?!?p> 瑤華沉吟道:“我知道巫月哥哥在為我擔(dān)心,但是在瑤華心里,真的是很希望這場戰(zhàn)爭能夠結(jié)束。其實朱厭也不是完全不可理喻,他所說的很多話,很多想法,在瑤華看來,還是可以理解的。巫月哥哥也曾經(jīng)說過,只要讓朱厭離開大皇,這一場戰(zhàn)爭就有可能停止。所以,我一定要去找他。”
蕭泰澤淡淡道:“找他做什么?勸他離開?”
瑤華點頭說道:“我有讓他離開這里的辦法,覺得應(yīng)該去試一試。泰澤師叔的話,應(yīng)該也是希望這一場戰(zhàn)爭能夠停止吧?”
蕭泰澤漠然說道:“我答應(yīng)過知世大人,不能讓你去見朱厭,一定要帶你去離朱城。”說著,火鳳振翅疾飛而去。
“師叔。”瑤華抬眼看看他,又趴著他的手臂往后面望去,只見熊熊的烈焰從蘇門館開始,一路往這邊燒來,似乎是追蹤著他們而來??粗粭潡澐课菰诖蠡鹬械顾?,此起彼伏地傳來女子的驚叫聲和孩子的哭喊聲,瑤華的心不禁緊緊糾在了一起,忍不住抬頭說道:“師叔,一定要引走朱厭,不然,不僅蘇門會這樣,離朱城、近漠城也會這樣?,幦A的辦法,不去試一下的話,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安心的,師叔!”
蕭泰澤低頭看了眼她,什么也沒有說,火鳳振翅快速地飛離了蘇門城。當(dāng)瑤華再一次急急叫出“師叔”時,火鳳忽而一個掉頭,往那一片火海上方快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