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安的辦事房在后面的伙房邊上，一進屋，就看見墻上一道橫幅，上書四句話，16個字：“忠君愛民，保家衛(wèi)國，令行禁止，以身作則?！?p> “這是皇上御賜的京衛(wèi)武學(xué)訓(xùn)令?！?p> “好，這個訓(xùn)令好啊，正合武學(xué)的宗旨?！?p> “你看看這個?！?p> 訓(xùn)令旁邊一張紙上，上面寫著旬食譜幾個字，上面開列的是一旬之內(nèi)十天之中，每一天每一頓飯的食譜。主食是什么，副食是什么，都寫的清清楚楚..
“這個旬食譜，一會兒還要在大紙上抄寫，張貼出去。讓每一個武生都知道，今后十天每一頓飯吃什么，免得擔(dān)心吃不好。目的就是讓他們安心學(xué)習(xí)和訓(xùn)練?！?p> “克扣伙食，是頑固之癥。很多軍隊的兵卒都頗有怨言，甚至引起嘩變。所以，新的京衛(wèi)武學(xué)在這一項上，特別注重?！?p> “僅僅有食譜，也未必能杜絕伙食克扣。”
王守到底是兵部主事，對軍隊的事務(wù)并不陌生。
“所以我們還有這個，伙食賬目公布表?！?p> 慧安把一張紙遞給王守仁。
這是一張表格，上面開列了一些項目。
上月結(jié)存，本月采購，計量單位，單價，本月消耗，金額，本月結(jié)存，說明等欄目。
“每月結(jié)賬一次，采購多少，用了多少，還剩多少，花了多少錢，都一目了然?！?p> “結(jié)賬之后張貼出去，對所有武生公布。誰有疑問，懷疑伙食費用被克扣，可以來查賬?！?p> “你再看看這個?！?p> 這一張，是伙食供應(yīng)標(biāo)準，有兩個標(biāo)準。
一是銀兩標(biāo)準，每人每月伙食費多少錢，到時候都要花了，不得剩余。
二是實物量標(biāo)準，每人每月糧食多少，蔬菜多少，油、菜蔬、肉、蛋、魚、豆多少，各有標(biāo)準。
兩個標(biāo)準，必同時達到。也就是說，既要按標(biāo)準花錢，還要達到實物量標(biāo)準。
“還有這個?！?p> 這是一張名單，是伙食監(jiān)督會的成員名單。
會長是總教授兼總齋長成奎，副會長是慧安，還有一個武生副會長李明水。
會員有武生代表，伙房伙頭和三名武生代表。
“伙食監(jiān)督會的職責(zé)，是制定伙食供給方案，審核旬食譜，監(jiān)督伙食賬目和伙房干凈整潔，盤點庫房庫存財物，制止食物浪費?！?p> “皇上還會不定期地派廠衛(wèi)來查賬，盤點庫房?！?p> 一個伙食問題，竟然有這么多名堂，王守仁深感意外。
不過，他也意識到了這么做的重要意義。
民以食為天，皇上還不差餓兵呢。
兵卒吃飯問題，不僅關(guān)系到兵卒的體力，還會影響到軍隊的士氣。
連飯都吃不上，吃不好，吃不飽，自然影響到打仗。
伙食問題，又是很多軍隊的老大難問題。包括大明在內(nèi)，幾乎所有的國家都是如此。
解決好伙食問題，對于保持充沛體力和高昂士氣，無疑具有重大意義。
即使戰(zhàn)時伙食供應(yīng)不足或者暫時中斷，因為賬目公開，兵卒知道沒有被克扣，也能理解，不至于怨恨長官克扣貪污。
“是誰想出如此辦法的？”
“除了皇上，還能有誰？”
我就猜測，這是皇上的主意，果然沒錯。
“皇上真是用心良苦啊?！?p> “有了這些還不夠，還要官兵一致，同灶吃飯。在這里，我們這些人都跟武生一起吃飯，都是同樣的飯菜?！?p> “這個……，似乎有些為難你們了吧？”
“皇上都不為難，我等有何為難之處？”
“你的意思是說……?！?p> “我的意思是說，皇上來了，也跟武生同樣的飯菜，也要交錢的?！?p> “這個……?！?p> 王守仁覺得心思有點兒不夠用，想象不出來那是一種什么情形。
“你們這些人，當(dāng)然想象不到，更不知道，皇上早就如此。在禁苑新宅，皇上就跟我等同樣的伙食。一些人造謠，說皇上整日花天酒地，尋歡作樂。那純粹就是昧著良心，故意詆毀?！?p> “皇上真的如此？”
“自然是真的，每天都是如此。別人不知道，我們在皇上身邊，可是清楚得很。此刻，你該知道，師父為何叫我還俗，追隨皇上了吧。”
“原來如此。”
“皇上之所以費盡心思，制定這些伙食章程，不僅僅是為了武生們在這里吃好，還有一個用意?！?p> “想讓武生們把這里的做法帶回去，將來在軍中推行？”
“皇上果然沒看錯人，這么快就領(lǐng)悟了其中要義。王守仁，此刻明白我為何如此費口舌，給你介紹這么多了吧？”
“也是皇上的意思？”
“沒錯。你即將啟程平倭，如何統(tǒng)兵，學(xué)問大了。不過皇上說了，統(tǒng)兵說難也難，說易也易。難易存乎一念之間。以身作則，上下同欲，就不難。”
“守仁知道該怎么做了。”
“你也不要只是拘泥于這里的做法，這只是個參考?；噬险f過，學(xué)我者生，似我者死。各地各時情形不同，也不必千篇一律，還要靈活運用。”
“能在京衛(wèi)武學(xué)，親自聆聽皇上教誨，三生有幸啊。難怪那么多人想來這里?！?p> “那也不一定，這里待遇雖好，但是戒律也多，很多人望而生畏，不敢來了?！?p> “都有何戒律？”
“那可多了，不準私自外出，外出請假，回來銷假，按時熄燈，按時起床出操，吃飯的時候排隊來，排隊去，不準剩飯剩菜。”
“外出時，必須衣冠整潔，三人以上必須排隊，不準飲酒，不準去青樓，更不準仗勢欺人，說話和氣，扶老攜幼……。”
“如此苛刻，很多人一聽就不耐煩，又是勛貴官宦子弟，大多是紈绔，哪里能受得了這個？所以，能到這里的，九成五是平民子弟?！?p>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些戒律還都是小事，能完成學(xué)業(yè)，才是最難的?！?p> “不過，只要能堅持下來，必將前途無量。王守仁，你知道我最羨慕什么人么？”
“什么人？”
“就是這些武生。他們將來必定建功立業(yè)，成就英名。只可惜，皇上不讓我上前線，只讓我留在這里。遺憾啊?！?p> “你們是老師，學(xué)生有了成就，自然與有榮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