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回了虞姬,皇帝后宮中就有了生機,老范等一干人也不再急著催促項羽擴充后宮了。除了蜀地的劉邦之外,全國境內(nèi)還樹起旗幟與項羽過不去的,就剩下在海外孤島上不肯歸降的田橫了。
歷史上,田橫五百壯士令人聞而感嘆,但是現(xiàn)在楚興漢衰,項羽稱帝,作為曾經(jīng)的死對頭的田橫,依然盤桓在海外島嶼上不肯歸順,而齊地之民聽說田橫仍在,多有心讓他回來繼續(xù)做齊王。
有道是,世界上本沒有問題,想的人多了,便成了問題。一兩個齊民這樣想,項羽不會覺得有什么,可一大批齊民懷著這個心思,就不能讓項羽不重視起來了。多說齊人善變,萬一田橫有朝一日大張旗鼓地登岸反楚,難保齊人不會向著他。一勞永逸的做法,便是讓田橫從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
如果是派遣大軍進攻,那顯得項羽太不夠大度,也會結(jié)怨于齊人。項羽想了想,拒絕了項飛討伐的進言,而是派一使者,往赴海島,召田橫來京面圣,并允諾,只要田橫肯來,大則封王,小則封侯。
“田橫兄弟叔侄素來與陛下為敵,陛下豈可輕饒此人,今天下大定,田橫區(qū)區(qū)五百余人而困守孤島,縱有大海為屏,焉正持久?臣愿為陛下提三尺劍,滅此逆臣?!庇腥顺霭啻舐曌嗟?。
項羽舉頭一看,原來是鐘離昧,項羽不由笑道:“平逆何需三尺劍?朕只需去封詔書,即可令那田橫自行了斷?!?p> “陛下是要下責(zé)令詔書,威迫田橫自刎?”鐘離昧疑惑道。
“哈哈,”項羽大笑道,“鐘離將軍,你錯了,朕所賜田橫之詔書,不過是要封王拜侯之書而已?!?p> “封王拜侯詔書足可令田橫自行了結(jié)?”殿中群臣沒有一個人肯相信項羽這話。
世界上會有這樣的人嗎?被赦免了罪行不說,還可以封王拜侯,真是天上掉下大餡餅,會有誰不接受呢?呆子?白癡?二百五?
田橫英雄一世,既不是呆子白癡,更不可能是二百五,而是一個充滿了野心和yu望的人,以他和他家族的秉性,縱然是被封為王侯,也絕對不會甘心居于人下,日后必然會伺機而動,謀圖霸業(yè)。
“諸位愛卿,朕不妨與諸位一賭,看看朕這道詔令會不會令田橫自刎,如何?”項羽信心滿滿地笑道。
殿堂上頓時有人小聲議論開來,大多數(shù)都是不太相信,但是又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懷疑項羽的不對,只有范增跪在那里,面無表情,沒有參與議論之中,似乎了解項羽所想。
“亞父,你以為如何?”項羽見老范不說話,就點他的名。
范增跨了出來,施禮道:“老臣以為,田橫必定如陛下所言,見召令而自刎?!?p> “哦,那是為何?”鐘離昧疑惑道。
“陛下說他會自刎,他就一定會自刎,難道還需要什么理由嗎?”老范瞇縫著小眼睛,擺出一副對項羽堅信不疑的架勢。
項羽剛要發(fā)笑,忽見范增合上雙眼,頓時明白了老范的用意。在皇帝坐穩(wěn)位置之后,樹立皇權(quán)至上的理念就成了必不可少的步驟。將皇帝神圣化,是中國歷史的一大特色,惟其如此,才能令臣下們視皇帝如神人,才能令天下人對皇帝懷有敬畏之心而不敢枉存歹念。
之前項羽總是認(rèn)為這樣做是愚昧百姓的做法,但是當(dāng)自己一旦坐到這個高高在上的皇位時,卻也不由自主地贊同起這樣的做法來。就像公共汽車上的人,希望汽車一路暢通,不要停留,而車站上的人則希望汽車停留下來,帶上自己,哪怕這車上已經(jīng)擠滿了人。所處的位置不同,所想到的東西自然也就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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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陳倉城阻攔住與關(guān)中往來的通道之后,劉邦的日子越發(fā)不好過了,無法從關(guān)中得到項羽的準(zhǔn)確情報,蜀中的子民稀少,兵員不斷減少。劉邦只有按照張良的建議,將士兵開撥到荒地上,讓他們自給自足,不用勞費軍糧,還可以增加國庫收入。不過這樣一來,軍士久不操練,武備自然荒廢,但在嚴(yán)峻的形勢下,不這樣做又能如何?
季布率五萬大軍扼守陳倉城,加上道路崎嶇狹長,蜀中居民進入關(guān)中就不肯再回去,也使劉邦下了嚴(yán)令,不準(zhǔn)蜀民向關(guān)中遷徙,以免原本就稀少的子民越來越少。但民心已經(jīng)慌亂,不時有難民逃到陳倉來,被季布一并放進。劉邦也是無何奈何,整天喝酒罵娘。
一個月過去了,傳來了田橫已經(jīng)到達咸陽的消息,群臣更是沒幾個人相信項羽預(yù)測田橫會自刎的事的準(zhǔn)確性了。咸陽距離長樂宮已經(jīng)沒有多遠了,田橫若想自殺的話,何必要等到咸陽來,他完全可以在那孤島上完成悲壯的一幕——跑到關(guān)中來,豈不是舍近而求遠?
“唉,田橫死期不遠了?!表椨鹨宦牭教餀M到了咸陽的消息,也不由為這位梟雄而感慨道。
不過在別人眼里,這是項羽死不肯承認(rèn)錯誤的表現(xiàn),明明人家田橫奉詔來到關(guān)中,正準(zhǔn)備晉見,卻依然不肯承認(rèn),真是固執(zhí)如初啊。
“回陛下,”使者施禮道,“田橫說,人臣見天子當(dāng)洗沐,所以他說要準(zhǔn)備準(zhǔn)備才能來見陛下?!?p> “田橫大去之日不久矣,三個時辰之內(nèi),必見其首級?!表椨鸲遄汩L嘆道。
一班人更是毫不相信,人家沐浴更衣之后就要來晉見,怎么會大去之日不久?陛下今天這是怎么了,竟如此自信,吃準(zhǔn)了田橫會自刎身亡?
又議論了其他國事,將分封的諸侯王的領(lǐng)地又縮編了一些,使天子直接管轄的領(lǐng)地占了天下的大半,被封為王侯的功臣良將們,一個個都留在朝中為官,不得回領(lǐng)地去,但是領(lǐng)地的賦稅卻作為他們的俸祿,因此也沒一個人覺得不妥,個個欣然接受了項羽的主張。
“報,田橫的兩名隨從請求面圣?!笔绦l(wèi)進來稟報道。
“宣?!表椨鹨呀?jīng)料到七、八分,環(huán)顧了一下座中群臣,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田橫的兩名隨從,提著一只用錦帛包裹的匣子,進了大殿,忙跪道:“臣等叩將皇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田橫怎么不親自前來?”項羽明知故問道。
“回陛下,田將軍已經(jīng)在咸陽自刎身亡,命小人等持首級速來見陛下。”兩名隨從中一名突然高聲回道。
這一聲回答,讓周圍的群臣驚得是目瞪口呆——神了,陛下神了!田橫果然自刎而死,看來皇帝陛下竟是預(yù)測到了田橫行將自刎之事,真是神鬼莫測,非咱們這些凡夫俗子能夠比得上的。
“田橫因何而自刎?”范增問道。
“田將軍說,田氏兄弟叔侄素與陛下為敵,今陛下為天子,田將軍再負(fù)隅頑抗,實屬不當(dāng),但若讓田將軍北面而事陛下,也是一個極大的恥辱,況且陛下之所以打算見田將軍,不過是想要見見田將軍的容貌。今陛下在長樂宮,距咸陽幾十里,人頭雖落,形容尚未能敗,故特遣小人等二人持田將軍首級來見陛下?!眱擅S從中的一人說道。
“田將軍這又是何必?”項羽輕輕搖頭說道,“人已死,徒傷無益,著人以王禮葬田將軍?!?p> “謝陛下厚恩?!眱擅S從一齊跪倒,磕頭道。
“具體事宜,就讓你二人去操辦吧。”項羽揮揮手,示意二人下殿。
二人拱手再拜,在侍從的帶領(lǐng)下,依依地退出了大殿,去為田橫準(zhǔn)備后事了。
而殿中群臣已是驚駭無比,皇帝陛下果然無所不知,看來以后想耍點小心眼是不可能的了。倒霉,郁悶……
正在大家各懷心思的時候,忽然有人回來高叫道:“陛下,邊關(guān)急報,邊關(guān)急報?!?p> 邊關(guān)急報?難道冒頓按奈不住了?項羽微微一驚,但臉色不變,沉聲道:“傳?!?p> 一名軍士急沖沖奔上大殿,一進大殿,撲通一聲跪倒,腔調(diào)中滿是疲憊,但還是中氣十足地說道:“陛下,陛下,遼東守張翔,勾結(jié)匈奴胡人,引大軍攻破薊城,正準(zhǔn)備率大軍南下,攻掠齊魯之地?!?p> “遼東守張翔?”項羽眉頭一蹙,道,“這小子也熬不過遼東苦寒之地,想起大心思來了,真是該殺?!?p> “陛下,張翔不足為慮,唯有匈奴人的騎兵,可謂來去如疾風(fēng)閃電,掃蕩如虎狼驅(qū)羔羊,不可不防?!表楋w出列道。
“張翔碌碌之輩,不足掛齒,倒是那冒頓乃草原梟雄,天之驕子,實是朕之勁敵?!表椨鹨仓缽埾铔]什么大出息,本領(lǐng)也有限,所以并不擔(dān)心。只是由張翔引進來匈奴人,卻是一支不容小視的強大力量,一定要謹(jǐn)慎對待。
“我新建騎兵已經(jīng)完成大半,加上舊部,當(dāng)下陛下可驅(qū)使之馬軍可達五萬,末將愿為陛下平此刀兵之難?!?p> “不,胡人此來,意在威懾中原,朕務(wù)必要前往親征,方可提我士民之氣勢,以朕之能,輔以諸位將軍,破冒頓必矣?!表椨鹨幌氲揭兔邦D交手,心情倒是格外愉快起來。
楚、匈之間,終究要有一戰(zhàn),歷史上漢、匈的白登之圍,會在項羽身上重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