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見過母后!”宇文邕身邊的那位俊朗少年上前朝兩位皇后躬身一禮。原來他便是太子殿下宇文赟。
“赟兒不必多禮?!崩罨屎笥H切地道,轉(zhuǎn)而對我們這些貴女道:“還不見過太子殿下?”
幾位貴女又一齊高呼:“臣女見過太子殿下?!?p> 宇文邕只是用淡漠的口吻道了聲“平身”。幾位貴女已平身入座,最尷尬的就是我了,此刻呆呆地站在場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還好,宇文邕身邊侍候的王公公道:“皇上,這位便是楊堅之女,楊小姐!”
“你就是楊麗華?”宇文邕用那低沉疏離的語調(diào)問道。我頷首低眉地道了聲“是”。他道:“抬起頭來!”我遵令抬頭。并未與之對視,目光一掃,看清了他旁邊的太子宇文赟。宇文赟和皇帝有幾分相似,棱角分明,朗目疏眉,秀氣飄蕭,俊朗不凡,只是眉宇間透出幾許叛逆桀驁之色。
只是我總覺得這位太子怎么有些眼熟呢,像是在哪兒見過。我看著宇文赟,在記憶里搜尋著,終于記起來了,他不就是我在風月樓用酒壺打暈的那位貴公子?不會吧?我再次細細打量他一番。我卻發(fā)現(xiàn)我的審視引來了他厭惡的目光。我才驚覺,女子見到男子的時候,是要垂首作嬌羞狀的,更何況那個男子還有可能是她未來夫婿。不過,我倒再次肯定,宇文赟就是那日風月樓的貴公子,他似乎沒有認出我。我趕緊低首,暗自感嘆,坊間傳聞不虛啊,堂堂太子殿下,竟流連煙花柳巷?
“楊麗華,你的劍舞得不錯,詩也做得很好,當真是我大周難得的才女。朕只是路過,就不打擾你們了,你們繼續(xù)?!庇钗溺哒f了句不痛不癢的話,便帶著宇文赟離開。只是,這二人離去的身影,幾乎牽走了在場所有女人的魂。那些后妃,好不容易才見到皇上一面,竟又這般匆匆而過,心底不免悵惘。而那些貴女,見到了太子,雖說太子荒淫名聲在外,總是一國儲君,嫁給他將來就可能是母儀天下的皇后,更何況這太子還長得風流倜儻,怎不叫這些深閨少女動心?
本來,宇文邕父子的到來,讓賞花宴頓時進入高潮,可他們的離去,也瞬時將氣氛轉(zhuǎn)入低谷?;屎蠛捅妺邋@然是意興闌珊,好在天色也不早了,李皇后起身道:“諸位小姐本宮也見過了。皆是花容月貌,才情卓絕,本宮甚是歡喜。今日天色也不早了,諸位都回府去吧?!彼酒鹕恚抗膺€不由自主地望向宇文邕離去的方向。繼而收起失落的眼神,離開了御花園。
眾貴女和眾妃嬪一齊下拜:“恭送皇后及諸位娘娘!”皇后走了,便是眾位妃嬪離席。只是,文夫人臨走時給我的那個嫉妒的眼神,讓我很不解。離開皇宮的途中,元妙可告訴我:“文夫人號稱大周第一才女,方才皇上對我的贊譽,怕是叫她心中不快了。”我再次無語,這皇宮果然不是久留之地,一不小心得罪了人還不知道。
我拉著元妙可的手,道:“今日,謝過元小姐幾次三番暗中相助?!?p> “你太客氣了。我們本就是好姐妹。只是,我有些不明白,為何你似乎不認識我了呢?”元妙可道。
“不瞞姐姐,我前幾日不慎跌入池塘中,受驚過度,醒來之后便失憶了?!蔽腋杏X這位元妙可,對我分外友好,或許真是楊麗華之前的閨中密友。我決定回去之后,弄個明白。最清楚的,該是如詩了,不過,如詩失蹤了。
不覺之中,我們已到了宮門口,韓擒虎領(lǐng)著一干家丁和轎夫在那兒等著。大概是我進宮途中遇襲之事引起了楊堅的警覺,才特命韓擒虎來保護我的吧。他除了向我見禮,還向元妙可微微頷首,顯然是認識的。
我和元妙可各自上了轎子,揮手道別。路上,我問韓擒虎,可曾有如詩的下落,韓擒虎言道“沒有”。我的心一沉。我又問了他關(guān)于元妙可的事,他道元妙可經(jīng)常來府上做客,與楊麗華也很要好。
回到隋國公府,楊勇和楊廣并肩在門口等著,他們期盼的目光中帶著焦慮,見我從轎子里下來,他們才安心。楊勇道:“麗華,你可回來了,爹和娘都在大廳里等著你呢?!彼炖乙宦芳脖即髲d。
獨孤伽羅一直看著門口,見到我,她的目光卻是一冷,沉聲問道:“麗華,你怎地這么一身打扮?”
我知道,獨孤伽羅對前次我拿了楊俊的衣袍企圖女扮男裝脫逃一事還耿耿于懷,今次我這身丫鬟打扮又引起了她的懷疑。果然是知女莫若母么?不過,她并非我的母親。我正想著如何編個理由糊弄過去。
“姨父、姨母!”李淵在此時來了大廳,見到我站在廳中,他目中的擔憂才化為安寧,他道:“小侄聽說,麗華表妹今日在進宮途中遇劫,特來探望。見到麗華表妹無恙,小侄也便安心了。”
我才知,原來有這么多人關(guān)心我的安危。如果,我真的一聲不吭地逃走了,他們是不是也會為我憂心?“爹,娘,女兒不孝,讓你們擔心了?!蔽掖故渍堊?,又將話題轉(zhuǎn)移,“對了,找到如詩沒有?”
楊堅搖頭一嘆?!巴豕才艦楦概c竇大人去內(nèi)務(wù)府按畫像找人,哪知那個內(nèi)侍竟已經(jīng)畏罪自殺了。而后,竇大人又去事發(fā)之地,什么線索都沒有?!?p> “要不,女兒再畫幾張如詩的畫像,我們找遍全京城?”我道。
“不可?!睏顖詳[手,“賊人本欲劫走的人,是你。若冒然找人,怕賊人狗急跳墻,會對如詩不利。再者,今日又是皇后相招貴女進宮賞花之日,難保不會是其他貴女為鏟除對手而向你下手。若果真如此,則牽連甚大,竇大人和我都不免投鼠忌器?!?p> “那如詩呢?如詩就不找了嗎?”我知道,楊堅所言在理,或許,在他眼中,如詩只是一個賤婢,犯不著為了一個丫鬟而大費周章。只是,丫鬟也是人,人命關(guān)天,又豈能放任不理?即便他不找,我也會想辦法去找的,畢竟她是因我才被擄劫的。
“老爺,夫人,竇小姐來了!”瑾夏前來稟報。
“哦?竇惠?她來干什么?難道有了如詩的消息?快請她進來!”沒等楊堅和獨孤伽羅開口,我吩咐道。瑾夏見獨孤伽羅微微頷首,才領(lǐng)命出去。
竇惠進來,向楊堅和獨孤伽羅見禮,又含情脈脈地望了眼李淵,才從容就坐?!拔掖丝糖皝恚窍敫嬖V諸位一個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是不是找到如詩了?”我急切地問道,我最關(guān)心的還是如詩。
“抱歉,楊小姐的丫鬟我們還沒找到。”竇惠優(yōu)雅地喝了口茶,淡淡地道:“皇帝舅舅對楊小姐的品貌才學很是贊賞,或許不日便會有冊封圣旨。今日,楊小姐在御花園舞劍的颯爽英姿,著實讓人見之難忘。即興吟出的那幾句詩,也堪稱千古佳句。只不知,楊小姐的這套劍法,是何人所教,我也想學學!”
竇惠看似不經(jīng)意的這幾句話,卻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楊堅和獨孤伽羅顯然是有些驚喜,楊勇的表情很平淡,顯然不太關(guān)心此事。不過,竇惠最關(guān)心的還是李淵的反應(yīng)。果然,李淵聞言看向我,目中帶著質(zhì)問、不甘甚至有些絕望。而竇惠看穿了李淵的心事,知道他在乎的另有其人,也不免辛酸失落。
至于楊廣,他的臉黑得跟鍋底似的,目光似淬毒的利箭,欲將我的心刺穿。他冷冷地道:“我不會再教任何人劍法!”
竇惠顯然以為,我的劍術(shù)是李淵教的,不想竟是楊廣。而楊廣這森寒的聲音,也讓她聞之不禁一顫。楊廣如此直接的拒絕,也讓她頗為尷尬。竇惠道:“如此精妙的劍法,原來是二公子所授,果然是名師出高徒。既然二公子不欲教授,我也不會強人所難。是我唐突了。”
“廣兒,你怎可如此無禮?”獨孤伽羅適時地訓斥了楊廣,又轉(zhuǎn)而對竇惠陪禮:“犬子無狀,竇小姐別見怪?!?p> “爹、娘,孩兒有些不適,告退!”未及楊堅和獨孤伽羅應(yīng)允,楊廣便起身告辭。素來深沉的他,喜怒不形于色,今日這般反常,倒也出人意料。只是,他臨走時看向我的那怨毒的眼神,讓我很不是滋味。
“爹、娘,我有些累了,告辭?!蔽艺酒鹕?,見獨孤伽羅微微頷首,我便告退出來。為什么,費盡心機想逃開的,卻怎么也推不掉。千方百計地逃開權(quán)勢、逃開宮廷,卻越陷越深。我不想做太子妃,不想要至高無上的虛榮,卻偏偏逃不開命運的掌控:想要偷梁換柱追求自由,卻連累如詩不知所蹤;賞花宴中不欲出風頭,卻在一大堆貴女中脫穎而出。如今,還要面對李淵的埋怨、楊廣的一通無名火。
夕陽染紅滿庭楓葉,渺而傷淡。暮色驚鳥啼,花深謝迎秋,我抬首望見一排大雁蒼茫飛過,無痕。雁尚南飛,我該何往?
楚荷寒
因期末考,緊張復習,斷更了許久,望各位讀者大大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