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巖城
“明天就要出發(fā)了,去看看你娘,陪她多說會兒話吧?!碧拼ń淮艘宦暋T谡f完這話后,他的目光便是再度投向了沸騰的鐵鍋內(nèi),不再分神。
鍋內(nèi)蒸騰的氣味,刺鼻難忍,熏的唐川的眼睛都瞇縫了起來。
“父親他……”
望著不斷忙碌的唐川,尤其是那鬢角處摻雜的些許斑白時,唐武的心情都是變得有些復(fù)雜起來。
唐川才剛剛四十歲左右,就已經(jīng)顯出了一絲老態(tài),而在那張樸實的面龐之下,掩蓋的卻是飽經(jīng)滄桑。他很不容易,妻子的患病與大兒子的意外失蹤,使他心力交瘁。
“唉……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我能夠為父親分擔(dān)一些壓力啊。”
暗嘆了一聲,再度凝望了唐川一陣后,旋即唐武轉(zhuǎn)身,回到了屋內(nèi)。
屋舍的面積并不大,里面只是擺放了一些生活用具和零碎雜物,而左右則被分成了兩個隔間。
唐武徑直走進(jìn)右邊那垂著布簾的隔間之內(nèi),頓時一副熟悉的畫面,再次映入眼簾。
隔間之內(nèi),被收拾的非常整潔,窗邊放著兩盆盛開的花草,點綴出一份清香淡雅。在僅有的一張床榻上,躺臥著一位容貌頗美的中年婦人。
婦人約莫三十出頭,面龐線條柔和,眼簾微閉著,就仿佛睡熟了般。不過在那張臉上,卻隱約帶著一抹病態(tài)的蒼白,她正是唐武的母親,陳百蓉。
“娘……”唐武輕喚了一聲。
聞言,似乎是有所感應(yīng),陳百蓉緩緩睜開眼眸,望向了眼前的少年,但在那目光里,卻是分明透出一份茫然。
“娘,我是小武啊?!碧莆錅惖浇?,蹲下身子,輕聲的解釋道。而這句話,唐武早已不知重復(fù)過多少遍了。
陳百蓉數(shù)年之前曾患了一場怪病,極難治愈,從那以后,不僅她的體質(zhì)變得越來越差,最后只能臥床休養(yǎng),而且就連記憶力都迅速減退。
到了現(xiàn)在,即便是面對與自己最親密的丈夫與孩子,陳百蓉都無法將其認(rèn)出,她徹底失憶了。
“小武?”
喃喃的念叨了一聲后,陳百蓉伸出手,輕輕摸上了唐武俊朗的臉龐。雖然依舊無法辨認(rèn),但畢竟血脈相連,眼前的少年,給了她一種似曾相識的莫名親切感。
“娘,明日小武就要前往巖城了,去追求武道修煉?!?p> 輕聲說出這些話,唐武任由母親撫摸著自己的面頰,他的臉上不禁露出了一絲笑容,但心中卻是發(fā)酸,眼角已經(jīng)變得濕潤了起來,
“而您患的怪病,將來我一定會請來最好的藥師,將您徹底治愈!”
“他這是怎么了?”
瞧著唐武那雙略微泛紅的眼眶,陳百蓉那對秀眉忽然微蹙了一下,眼神更顯迷惑。同時,一種異樣的情緒,從心底深處難以遏制的浮現(xiàn)而出。幾乎出于本能,陳百蓉用手指擦拭著唐武的眼角,搖著頭,柔聲安慰道,
“不哭,不哭……”
“恩,我聽娘的話!”唐武點頭,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將眼中那絲閃爍的晶瑩擠去,然后開心的笑了。
“父親放棄打鐵匠,改學(xué)熬藥農(nóng),應(yīng)該都是為了娘吧?”這一刻,唐武似乎能夠隱約理解到父親的用心。
“說到底,這一切還是因為實力不夠啊,若我現(xiàn)在是一位強(qiáng)者的話,或許也就不會有這些煩惱了?!碧莆浒底韵氲?。
武道修煉到一定程度之后,能夠擁有極其強(qiáng)橫的實力,號召力自然可想而知。而到了那時,就算是帝國內(nèi)最為高貴的藥師,想來也不會拒絕那份人情。
“娘,目前的這些都只是暫時的困境,相信小武,一定會成功的,一定!”唐武一雙手掌緩緩緊握住,他的眼神里涌動著濃濃的不甘與亢奮。
此刻,在他胸膛中,一顆渴望成為強(qiáng)者的種子,悄然埋下,并迅速生根發(fā)芽。
……
一夜無話,直到第二日清晨,天際透出蒙蒙亮,唐武已是早早的起來了。
經(jīng)過一番簡單的收拾后,他背起包裹,便是對著門外走去。
沒想到,屋舍前,唐川早已等待在了那里。
“父親?”
“怎么,是想不打聲招呼就獨自離去么?”
唐川仿佛看透了兒子的心思,他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后順手遞過來一個包袱,交到唐武手上,
“臭小子,到了城中是準(zhǔn)備喝西北風(fēng)么?我都給你準(zhǔn)備好了,拿去吧?!?p> 唐武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燦燦一笑。這一點倒的確是自己粗心大意了,出門竟然忘了帶最重要的盤纏。
隨手掂了掂,包袱居然有些沉重,唐武詫異,打開一看,眼睛都是瞬間瞪大了起來,吃驚道,
“這么多?!”
里面足足數(shù)十塊的金幣,閃爍著光澤,瞧著都有些晃眼。
金幣與銀幣,是帝國中最常見的兩種交易貨幣,一塊金幣可抵十塊銀幣。
當(dāng)然,還有更為珍貴之物,那被稱作玄石,極其奢侈,僅僅一顆玄石的價值便是需用整整百塊金幣方能換取到!
“我什么時候說過家里很窮了么?”古川攤了攤手,道。不過看樣子,除此之外,他似乎并不打算過多解釋什么。
確實,對于家中具體的錢財情況,唐武了解的并不多,也從未問過,他們一家,只是如同鎮(zhèn)中所有居民一樣過著普通平淡的生活。但眼下唐川卻突然拿出了如此數(shù)量的金幣,難免令唐武有些動容。
望著唐川似笑非笑的神情,唐武頓時又變得疑惑起來。難道,父親還真有什么事情瞞著自己不成?
“別亂琢磨了,這些金幣都是我平日里積攢下來的,如今你進(jìn)城,剛好能用得到。不過你要切記一點,巖城不比小鎮(zhèn),魚龍混雜,其中不乏一些亡命之徒,錢財不可輕易外露?!?p> “還有,希望你下次再回來時,能夠混出個樣子讓我看看?!?p> 在告誡完這些話后,唐川便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唐武輕撇著嘴,點了點頭,雖然心中有些不解,但他也明白,如果是父親不想說出的事情,就算他問了也沒用。
當(dāng)即,唐武也不拖沓,直接是轉(zhuǎn)身大步而去,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走遠(yuǎn),僅僅只能隱約見到一個有些模糊的背影輪廓。
“哎喲!瞧我這記性,倒是忘記告訴他了,寒依薇講師昨天讓人過來傳話,說是如今這些同學(xué),都選擇了職業(yè),各奔東西,如果有可能的話,希望將來十年之后,大家可以再一起聚聚,相互感懷一番?!碧拼ㄒ慌哪X門兒,懊惱道。
“呵呵,不過這臭小子的性格,還真是和他那已經(jīng)過世的爺爺一模一樣啊,倔的像頭牛。”瞧著身影消失的方向,唐川這才逐漸的露出了一絲笑容,此刻他想到了很多,喃喃自語道。
“也不知楓兒是否還活著,若是還在的話,如今的他,也應(yīng)該長成為一名青年了吧?”
想到此處,唐川的心中不由一痛,旋即唐川用力的晃了晃腦袋,苦笑道,
“唉,我又想這些沒用的干嘛,楓兒他如果真的平安無事,或許早就應(yīng)該回來了。”
“算了,還是接著熬藥去吧,想不到身為珍器師的我,在煉藥方面的天賦,居然會如此的差?!?p> 強(qiáng)行將心中的那抹隱痛給撫平,唐川有些苦惱的自嘲道,
“看來,還需要更努力一些才行。即便我前幾日已經(jīng)成功的晉升成為了一名藥師,但離那能夠煉制出靈丹的藥杰級別,還差的很遠(yuǎn)吶……”
唐川搖著頭,深嘆一聲,旋即也是走到屋前的那口鐵鍋之旁,動手忙碌起來。
陳百蓉的怪病,曾經(jīng)試過了太多的方法,極難治愈。但希望總還是有的,傳聞達(dá)到了靈丹級別的丹藥,就有著許多神奇的效果。
而器師與藥師,是出了名的死對頭。
在了解到這些后,唐川權(quán)衡利弊之下,最終毅然選擇了荒廢珍器師的身份,鉆研熬藥農(nóng),想要依靠自己的努力,去爭取那一絲希望。
珍器師,是何等尊崇的職業(yè),有幾人能夠做到將其輕易舍去?
唐武的性子的確很倔,但身為他父親的唐川,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巖城,是這一帶地域的中心,其周邊分布著數(shù)十個小鎮(zhèn),距平陽鎮(zhèn)約有百余里。
通往巖城的那條大路上,一道少年身影,迎著朝陽,大步前行著,旭日東升的余暉灑下,將他的影子拖得很長。
“一百多里路,如果速度稍快點的話,天黑之前能夠趕到?!?p> 唐武背著包裹,臉龐上充滿了熱切,即將達(dá)到的那座城池,是他所向往的。
道路之上,不乏一些其他的趕路者,與唐武一齊,對著東面的方向行去。
時間如掌中沙,總在不經(jīng)意間流逝。
一路跋涉,艷陽高照不再,當(dāng)其斜掛于西邊時,光線都是變得暗淡,大地上如同鋪灑了一層金燦燦的斑點。
而到了這時,所有人都是不約而同的抬起了頭,向著遠(yuǎn)方眺望。
在那地平線的盡頭處,一座仿若龐然大物般的巨型城池,靜靜聳立。
高達(dá)十?dāng)?shù)丈的城池,通體由不知名的巨大黑色巖石堆砌而成,在那城墻上面,正有著一隊隊巡查的士兵,鎧甲锃亮,目光如電的掃視著下方的過往人群。
而在那城池前方的六七條縱橫交錯的大路之上,熙熙攘攘的人流,黑壓壓一片,如條條巨蟒,朝著城內(nèi)灌注而進(jìn)。
鼎沸的人聲,翁鳴耳膜,嘈雜聲此起彼伏。
交錯的道路上,不時能夠見到一些頗有身份的人家的馬車飛馳而過,狗仗人勢的車夫揮舞著長鞭,耀武揚威般的憑空抽打出道道脆響,引來周圍路人的一陣不滿白眼與低聲謾罵。
而這熱鬧一幕,才僅僅只是其全部火爆人氣的冰山一角。
見到眼前的城池,唐武略微駐足,那張臉龐上浮出了一絲笑容,興奮道,
“巖城,總算是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