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顏家老宅一樣,那兩位顏名山的故友的居所也是僻靜的老宅。
南金北銀,落馬市南郊的金家和北邊的殷家是這個城市的兩大家族,雖然比不上顏家有錢,卻是土生土長的落馬人,祖祖輩輩,生生不息。
金家沒有其他實業(yè),只有土地,卻并不做房地產(chǎn),也不買賣樓盤,就守著他的萬畝良田,專門生產(chǎn)糧食,是落馬市最大的糧食基地。而南邊的殷家,做的是紡織生意,生意并不大,但但凡失傳的工藝,在他的坊間應(yīng)有盡有。
南金北銀,在科技高度發(fā)達的這個社會里,還用最原始的方式存活著,只因為,曾經(jīng)有人跟他們說過,人是應(yīng)該守住根的。
二十年前的顏名山,并沒有錢,但是他曾憑借自己的睿智挽救了瀕臨衰竭的金家糧倉和殷家手工織業(yè)。
顏名山之所以能成立顏氏名山集團,多多少少也有他們的助力。時過境遷,他們一步步看著顏氏的起步,風(fēng)光,和千瘡百孔,直至今日,仍然守住那所謂的根。
顏小青先到了金家,陪她來的是陳響。然而在這里,她卻看見了才從金家大院出來的莫祁瑞。她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但是很顯然,他沒有看到她的到來。
“他——”
陳響要說話,被顏小青一指攔在唇邊,他不明所以,只是被她指上的香氣感染著,一時竟也說不出話來。
顏小青下意識的不想讓莫祁瑞聽見任何關(guān)于這次的拜訪的信息,她不知道為什么,自從聽說他要走,便忽然就謹慎起來。她自己也不知道,這種謹慎的緣由從何而來。自己不是一直都那么那么的信他嗎?
待他離開后許久,她才按了金家的門鈴。當(dāng)然,她依舊不確信莫祁瑞是否可以聽見。
“是顏小姐呀,老板等你許久了。”金家的管家欣然將他們迎了進去,卻只讓陳響在偏廳等待。
“金爺爺,這一向可好?”顏小青只記得兩年前聽顏名山說起金家的金老爺子這幾年身體每況愈下,后來也沒再細問,這一年,也不曾聽到什么重大消息,想必還是老樣子吧。
“只是年歲大了,老毛病?!崩瞎芗艺f著依舊一臉喜色,并沒有因為說起金老爺子的身體而黯然,年紀(jì)大了總會死,他們早就看開了。只是她終于來了,老爺子似乎該高興些了。
說起金家的老爺子,已經(jīng)是一百零六歲的高齡了,是落馬市從興旺到衰敗到再次興旺的見證人。百年前的那場天災(zāi)人禍,曾讓這片土地顆粒無收,餓殍遍野,最后的守城戰(zhàn)將落馬而死,這個本來沒有名頭的地方便從此叫了落馬市。
又過了三十年,一個蕭條而衰敗的城市滿城花開,鳳凰花肆意橫飛,金家的萬畝良田也有了喜人的豐收。
之后歷經(jīng)三起三落,落馬市從一個偏安之地,最終成了科技重地。得益的,不僅僅是因為這座城市的堅貞不屈,更是一代代落馬人的前赴后繼。顏名山,算其中一個。
“是顏丫頭來了?”金老爺子顫抖的聲音像是從時空隧道傳來,一聽就遙遠悠長,有著厚重的時代感。
“金爺爺,是我,我來看你了?!鳖佇∏嗫粗呀?jīng)是形銷骨立的模樣了,一雙眼睛卻深邃得讓人看不到邊。
“我等了你三個月,卻只聽他們說你忙得很呢。”金老爺子一邊說著一邊讓人給她拿茶點,“原本你父親去世我該去看看的,但又想著,人總歸有一死,不看也罷?!?p> “說起來羞愧,我早該來看望爺爺?shù)??!?p> “我這把老骨頭,不看也罷?!苯鹄蠣斪訕泛呛堑男α似饋?,又朝旁邊的管家招了招手,那管家心領(lǐng)神會從旁邊神案邊的抽屜里取出一個文件袋,金老爺子沒有接,示意他直接遞給顏小青,“丫頭,拿去吧?!?p> 顏小青心里一驚,卻也猜到七八分那文件是股份轉(zhuǎn)讓協(xié)議。只是打開文件一看,她還是大大吃了一驚。
“金爺爺,這怎么能無條件轉(zhuǎn)讓呢?按照市價,我應(yīng)該付給你三千萬?!?p> “丫頭,我不要你的錢,只要答應(yīng)我一件事?!苯鹄蠣斪佣ǘǖ目粗佇∏啵岷诘捻幼屗桓抑币?。“丫頭,保住顏氏,保住你父親的心血?!?p> “我何嘗不想保住呢?可是——”
“丫頭,我跟你講個故事吧。五十年前,我的田地招了蝗災(zāi),顆粒無收,近乎一半的落馬人沒有糧食吃,當(dāng)時釀了很多禍?zhǔn)?,為了爭一口吃的,親人反目的大有人在。那個時候,我的村落里也起了內(nèi)訌,走了許多人,死了許多人,我的妻子,兒子,孫子,死的死,走的走。可即便是那樣,我仍然撐到了現(xiàn)在。你看,現(xiàn)在依然是一片生機怏然。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為什么?”
“我記得有個人告訴我,人活著必須有信仰,我的信仰是守住這片天地,等那些走的人回家。那你的信仰呢?”
“我的信仰——”顏小青很想說自己沒有信仰,但面對他的話,只是低頭沉默著。
“丫頭,你回去吧,股份已經(jīng)給你了,至于答不答應(yīng)我這老頭子全在你。我知道你還要去北邊,但是如果我猜得不錯,殷家的人,跟我是一個心思。”
“爺爺,你們真的如此在意我的父親?”
“都是些過去的事情了,你母親死了,你父親也死了,有些事情無需再提了,但這件事情,丫頭,你還是聽我們的吧。為的不僅是顏氏,還有你那從未謀面的母親啊。”
“我母親?”
“顏氏雖然是你父親的心血,可誰又知道,沒有你的母親,也就沒有現(xiàn)在顏氏?!?p> 是啊,顏小青現(xiàn)在當(dāng)然知道自己的母親當(dāng)初是怎樣在身懷六甲的時候提顏名山奔走呼告的,但是她一定不知道,她母親藍嫣所做的,又豈止這一點而已。
五十年前,如果沒有藍嫣,一定沒有現(xiàn)在的落馬。
她懷著惴惴的心情離開了金家,又一頭扎進了北邊的殷家,結(jié)果如出一轍。
分文不取的得到了南金北銀的六點股權(quán),她顏小青現(xiàn)在擁有了顏氏的絕對控股權(quán)。只是,忽然覺得背負的不只是顏名山信仰,就連南金北銀都一起加附在她身上。
再說放棄顏氏,似乎已經(jīng)難以啟齒了。
陳響一路陪著她先去了金家又去了殷家,卻由始至終都沒有聽到半句有用的話,連最后她輕而易舉的拿下百分之六的顏氏股權(quán)他都覺得像天方夜譚。他自然不知道顏名山和南金北銀的關(guān)系,只怕她的老爹也只是知之甚少。
可是,顏小青在想的,卻是莫祁瑞為何出現(xiàn)在了南金北銀。自己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放棄顏氏了,他還有什么可爭取的嗎?但是,她沒有正面去詢問金家和殷家的人,她只是希望有一天,莫祁瑞可以自己跟她說。
顏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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