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威風
飄飄悠悠的啼血杜鵑在洛兒身邊圍繞，洛兒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在鮮花叢中緩緩墜落。
奇怪，這不是翠屏山嗎？莫非，時間回到了攀巖那日？
難道，還能重回有親人有愛人有溫暖的地方？
洛兒不顧正在墜落的身體多么詭異，努力地搜尋著那個看了好幾年的俊朗的臉。
為什么看他嘴一張一合卻聽不見？為什么他的眼中會流下晶瑩的淚滴？
為誰？他的心中是誰？
心中一急，頭拼命上抬，“嘭”一聲，仿佛撞在了堅硬的東西上，一陣頭暈眼花。
是不是掉到巖底了？是不是馬上就要死去再也醒不過來？
洛兒不甘心，兩眼努力，竟然，睜開了。
誒？
洛兒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這方寸之地，怎么看都不是翠屏山巖底。
額頭傳來火辣辣的痛感，后頸又酸又疼，記憶漸漸回籠。
“去他的，深宮內(nèi)院，又不曾殺他祖宗害他父母，一群中二丫頭，怎么如此歹毒！”
忘了這是宮禁，缺乏警惕，活該被害。
洛兒抬頭望天，誒，竟然能望天？
月上中天，月亮離著很遠，可那圓圓的圈圈是什么？
為什么竟有井底之蛙的感覺？
“對哦，這就是井底。媽呀！”
想到是井底，她驚慌不已：雖然會游泳，可長時間泡在水里，也會泡變形誒。
隨手一摸，她又釋然：沒水。
急糊涂了，若有水，昏迷那陣估計就沒戲了。
老天保佑，那倆賊貨挑了口枯井。
莫非，她們沒想害命？
屁！當時都準備立馬肢解了，名副其實的殺人惡魔。
“救命??！誰來救救我?！?p> 洛兒沖著井口大聲呼喊，心揪緊了，生疼，覺得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嚨，悶得想窒息。。
居寶將床鋪整理好，又將要洗的衣服放進門口洗衣籃，方梳洗了歇下。
“會回來很晚吧？明天還得跑步呢。洗衣籃真方便，虧姐姐想得出來。”
想著想著，便迷糊起來。
居寶是渴醒的。
望望窗外，快子時中了。
“怎么還沒回來？莫非在秦大人那邊歇下了？”
想起蝶姐姐說過“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居寶又搖頭：“不會出事吧？”
心神不定，再也睡不著，居寶穿好衣裙，決定到陶然閣看看。
陶然閣只留下一名小太監(jiān)值夜，說女官們早走了，蝶內(nèi)人還先走。
居寶心慌了，不知該怎么辦，只好去找秦大人。
秦大人睡眼惺忪：“居寶，大半夜的不睡覺，干什么呢？”
居寶快哭了，可她不敢哭，怕晦氣。
“大人，怎么辦，蝶姐姐沒回燕舞院?！?p> “什么？！我叫了翠兒送她回來的?！?p> “那，翠兒回來沒？”
“早回來了。我去問問她?！?p> 翠兒一聽蝶內(nèi)人不在了，嚇得跪了下來，將來去路上發(fā)生的事仔細陳述了一番。
“風荷苑附近？那，有沒有可能進了風荷苑？”
居寶僥幸地望著秦大人。
“不可能。沒有女官陪同，晚上不許任何人私自進風荷苑的?！?p> “秦大人，快想想辦法，再晚，蝶姐姐就危險了?！?p> “我們?nèi)ワL荷苑瞧瞧。翠兒，你去找巡夜掌刑姑姑，讓他們帶人四處找找，居寶，帶上宮燈。”
洛兒適應了黑暗，試著動了動手腳，還好，沒有骨折，沒有殘缺。
扔下井口，為什么會沒事呢？
洛兒手摸索著井底，濕潤松軟，恍然：這不是井底硬石，而是久積而成的疏松泥土和腐敗的枝葉。
想起居寶說過，清韻院保留了兩口井作為飲用水井，填了大部分，還有三口沒填，卻已廢棄。
有兩口廢井附近住了雜役，只有西南偏僻，想來，自己正是被扔進了西南方的井里。
據(jù)說，西南方的井仿南方，外壁瓜棱形，內(nèi)圓，內(nèi)寬三尺，深約一丈五，是整個清韻院乃至宮禁里最淺的一口井。
現(xiàn)在看來，日常打掃的雜役常將泥土枯枝敗葉扔進來，慢慢地泥土碎石枝葉越堆越多，而今距離井沿也就兩米左右。
宮里有的井能達到十米深，三丈??！
是不是該慶幸一番？
洛兒自嘲地一笑，起身開始摸索環(huán)境，進行自救。
等死或者等待救援，攀巖者丟不起這個臉。
只要有丁點縫隙，洛兒就一定能如同蜘蛛一般爬出去。
摸摸井壁，洛兒眉頭一緊：不會吧？！
墊高了腳四處摸，蹲低了身子再摸，摸索著井壁轉(zhuǎn)了幾圈，洛兒冷汗冒了出來，頹然跌坐在地。
去，怎么這井壁如此光滑？不是石頭砌的嗎？除了青苔，居然找不到一點縫隙和棱角。
一座井而已，至于弄得如同藝術(shù)品一般嗎？
這手藝到了現(xiàn)代，那些砂紙角磨機什么的定然沒有市場了。
眼睛有些酸澀，洛兒揉了揉，感覺真是欲哭無淚。
太大意了！這群花樣年華的小姑娘，在宮禁這個大染缸，早就超越了年齡界限，變得圓滑與世故。
在自己眼中簡單的嫉妒，其實早已轉(zhuǎn)變?yōu)槔嬷疇帯?p> 有爭斗，就會有犧牲，就會見血。
唉！學習了！心軟是不對的，會害了性命。
洛兒順著井壁滑落，自嘲道：“只好，丟一丟咱攀巖人的臉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吶。江學長，越越，你們可別笑掉大牙哦！”
洛兒雙手抱膝，仰頭望著月兒，心一陣陣抽痛。
翠兒去尋掌刑姑姑，可沒人信她的話。
“翠兒，睡蒙了吧？沒人失蹤。咱清韻院是出了名的安全，我們?nèi)绱吮M心，你別抹黑我們?！?p> “這大半夜的，若真有人失蹤，定是夢行癥發(fā)作，自己就會回去的。”
翠兒癟嘴想哭：“陳姑姑、吳姑姑，是咱樂正秦大人讓奴婢來的，只請你們?nèi)フ艺?，奴婢不敢撒謊?！?p> “秦大人自己怎么不來？好大的架子?！?p> “姑姑們負責巡夜，不是有義務保證院內(nèi)安全嗎？現(xiàn)在有人出事，你們不是應該趕緊尋找，減輕失職之罪嗎？”
陳姑姑站起身“啪”地一巴掌甩在翠兒臉上：“死賤婢，跟了女官，倒學得一副好口才，敢編排我們？！你是嫌日子太舒坦，沒在我們手上走一遭，心里難過是不是？”
翠兒“哇”地一聲哭了：“不過央姑姑尋人，姑姑卻要打人，嗚嗚嗚，太欺負人了。”
“央我們？你是在央我們嗎？你跪著多磕幾個響頭，我就信你是在央我們?！?p> “幾位好大的威風！”
秦大人氣呼呼地沖進來：“我說怎么一直不見人，原來是在小丫頭面前擺譜逞威風呢！磕頭？你受得起嗎？我倒要去宮正司討個道理。等你們失職問罪丟了命，我自會令翠兒給你們多磕倆頭。哈，只是不知道那時候你們能不能看見！”
陳姑姑、吳姑姑一聽宮正司，嚇得趴跪在地：“大人，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