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開棋了
就在安慶緒被長安范陽兩頭氣得一個腦袋兩個大的時候,朝堂之外的洛陽城里,也發(fā)生了一件十分轟動的事情。
左武衛(wèi)大將軍攝舍提喝醉了酒,帶了一幫人挨個跑到那些降臣家門口去撒尿,還用酒壇子砸人家的門,然后跑到禮部尚書阿史那從禮家門口狂撒紙錢,焚香祭天,哭得半個城都跑去看笑話了,巡城的金吾衛(wèi)才趕去把他抓回了府中。
第二日攝舍提酒醒,嚇得面無人色,自己背著荊條跑到明堂外面跪了三個時辰。
安慶緒也是被他氣得夠嗆,但深究這內(nèi)里的原因,卻又讓人覺得情有可原,甚至有些感動。無論是誰,有這么忠誠的手下,那都是祖墳上燒高香的事情。
但這事關(guān)很多漢臣,他也不能不處理。罵過之后,削去攝舍提左武衛(wèi)大將軍之職,一口氣將他貶成了五品郎將,讓他還帶著本部人馬跟隨蔡希德出城去跟唐軍作戰(zhàn)。
安慶緒下這重手本來只是想要嚇唬嚇唬攝舍提,同時給那些漢臣臺階下,他都想好了,只要有人求情或是攝舍提再求饒一次,他就收回成命,改成更輕的處罰。但令他完全沒有想到的是,攝舍提毫不猶豫地接受了他的安排,當場就解下魚符交還了回去。還立下軍令狀,不拿下尹子奇的人頭,絕不回洛陽。
安慶緒感動得是一塌糊涂,心里對攝舍提的好感又升了幾分。
“本啜此番得罪了不少人,本該親自前去道歉,但軍令在身必須立刻出發(fā)。就由幾位管家牽頭,替本啜備了禮物帶去那大夫們家里道歉,一定要讓他們直到本啜并不是有意羞辱他們的?!?p> “那是那是,大啜您放心出征,我們定然會將此事辦好!”
“馬皮通詩書,你們?nèi)サ臅r候也將他帶上。若他辦事機靈,也可以多給些事情給他做。本啜將來要久居洛陽,府中大事拜托管家您就罷了,也不能事事都只有您一人操持。有些人本啜看得膩了,也想換成年輕好看嘛。”
管家哈哈一笑,偷偷瞄了眼三管家的房間,連連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就在蔡希德帶著兩萬多人出城往洛口方向去的時候,快馬也已經(jīng)進了唐軍的大營。
張巡先看完信:“君聲說安慶緒已經(jīng)任命蔡希德為新的河南節(jié)度使,讓他率兩萬步卒前來與我們交戰(zhàn),會有人給我們提供他的行軍路線和進攻目標,讓我們先做好準備。另外讓我們把尹子奇放出城來——石榴,這個就你跑一趟吧。去找從周公,告訴他可以松網(wǎng)了?!?p> “是!”石榴轉(zhuǎn)身出了大營。
張巡點點頭:“告知三軍,放棄洛口。將剩下的糧食都綁在浮木上扔進河里,明日天黑之前必須開始向下游撤退?!?p> 蔡希德也算是燕軍中的名將,跟郭子儀和李光弼都打過,雖然敗多勝少,但也多是小敗。安祿山對他一直很信任,他生性坦蕩講義氣,在燕軍中的人緣也是極好的。他只用了兩日,便從洛陽趕到了洛口,小心翼翼拆了一整日木柵欄,最后才發(fā)現(xiàn)洛口已經(jīng)成了一座空城。
攝舍提主動請纓,帶著一千同羅騎兵四處游弋,尋找敵蹤。
蔡希德在洛口休息了一夜,第二日又繼續(xù)出發(fā),準備先進入鄭州的州府成皋城。
外面交戰(zhàn)雙方都還在小心翼翼試探,城中的趙鐸已經(jīng)跟著管家走了五家漢臣,偽燕的中書令陳希烈,侍中達奚珣,太常卿張垍,國子祭酒張均,河南尹兼任洛陽令的張萬頃。
蔡希德出兵后的第十日,安慶緒剛一上朝,便聽見殿外有急報之聲。
“圣人!圣人!我可算是回來見著您了!”攝舍提滿身是血,沖進大殿,噗通一聲便跪下了,“圣人!咱們軍中有細作,蔡將軍被人出賣,中了唐軍的埋伏。他們所有人都被打散了,我本想去救他們,但是來不及,唐軍人數(shù)眾多,還有好幾千精銳起兵,我不敢硬打,只能先回來稟報圣人您!”
“什……什么?”安慶緒兩眼一黑,差點沒直接暈死過去。
嚴莊愣了愣,趕忙出列:“放肆,你在蔡希德麾下任職,中軍潰散,主將不知所終,你為何卻能回洛陽來?”
阿史那從禮也吃了一驚,這會兒反應(yīng)過來,也匆忙出列:“嚴大夫說得在理,攝舍提,你該不會是拋棄蔡將軍他們,獨自逃回來了吧!”
攝舍提痛哭起來,砰砰砰使勁磕頭:“圣人明察,我絕不敢拋棄主帥獨自逃命。我們剛出洛陽,蔡將軍便讓我先去陳留捉拿叛臣尹子奇,他在正面與唐軍周旋。我還沒到陳留,便發(fā)現(xiàn)尹子奇和睢陽的唐軍在一起,便于他們交戰(zhàn),好不容易斬殺了尹子奇,卻沒想到……”
“你斬了尹子奇?”安慶緒抓住了關(guān)鍵詞。
“沒錯!”攝舍提解下肩膀上的包袱,“微臣將這顆叛臣之頭獻給陛下!”
滿朝大臣皆倒吸一口涼氣,安慶緒忘了前面那個壞消息,哈哈大笑著拍龍椅:“好,實在是好得很!愛卿立下此等大功,該賞,實在是要重賞!”
嚴莊就沒那么高興了,他咽了口唾沫,又問:“那現(xiàn)在睢陽和陳留在誰手中?”
攝舍提愣了一下:“這……睢陽我不知道,但陳留留守的是尹子奇的侄兒尹浩?,F(xiàn)在怕是已經(jīng)在唐軍手中了吧?!?p> “嗨!我就說不能打,不能打!那蔡希德非要逞能,現(xiàn)在好了,白白損失兩萬人,洛陽城的城防便又削弱了幾分!”嚴莊氣得直拂袖子,眼神如刀子一般看向龍椅上的安慶緒,“陛下,此事您還是要聽微臣的,莫要再派兵出去了。咱們洛陽沒那么容易被打下來,只要洛陽還在,其他地方遲早是咱們占上風。那孫孝哲,史思明想要封王,封他們一個不就完事了嗎?何必吝嗇我們本就管不著的地方呢?”
安慶緒被他說得挺尷尬,他心虛的四周看了看,彷佛剛剛才看見攝舍提身上血跡一樣:“攝舍提,你這一身是血的進城來,可是唐軍已經(jīng)到了城外不遠,你是一路苦戰(zhàn)著才回來的?”
攝舍提很誠實的搖頭:“這倒是沒有。微臣本來沒有受傷。但進城之后卻遇到幾個不知何處來的刺客,微臣走得急,親兵都還在城外。只好單身與他們搏殺,雖然最后將他們都殺死了,但還是受了些傷?!?p> “豈有此理,竟敢在洛陽城中刺殺朕的重臣!刺客現(xiàn)在何處,朕定要查清楚他們的來路,還你一個公道!”安慶緒大怒。
攝舍提卻滿臉猶豫,最后瞄了眼阿史那從禮,嘆了口氣:“陛下,這或許是微臣的個人恩怨,私下里微臣再向您稟報,用不著大張旗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