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少時玩伴
隨著科舉考試的結束，炎熱的天氣也開始微微透出一點涼。過兩天就是秋分之日，一過秋分，真正的暑氣就開始消退，涼爽就接踵而至。春寒宮的宮院空地上，幾只麻雀正在蹦跳著覓食，一只大點的麻雀貌似找到了一只從梧桐樹上掉下來的青蟲，幾只小的麻雀想要搶食，通通被它趕走了，一時間院內麻雀的嘰喳聲不絕于耳。
“珠兒，去看看外面的麻雀吵什么呢？”嫣然在讀諸葛勛的《海陽風紀》，正讀到興頭上，被這一陣嘰喳嘈雜聲擾了興致。
珠兒小跑出去，仔細看了一會，進房對嫣然說：“小姐，外面幾只麻雀在爭一只青絲鬼呢，一只大個的不讓，小個的又眼饞，要打起來了呢。”
嫣然一聽，自己方才讀書的興致反正已經敗了，不如干脆放下書出去看看。才一到院子里，對面的顧珧也被雀聲吸引，從屋里走了出來，兩人相視一笑，便默默的看起幾只麻雀的爭斗?？戳艘粫?，那只大個的麻雀難敵眾雀哄搶，只能將食物分給大家一起享用。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想吃獨食沒那么容易啊。”嫣然發(fā)出一聲感慨。
顧珧聽了，只感覺好笑，道：“嫣然妹妹真是蘭心蕙質，看幾只麻雀爭食也能有所收獲。不知道，這屆的狀元郎能不能趕得上嫣然妹妹的聰慧呢！”
嫣然知道顧珧又來打趣自己，也不生氣，嘴上不饒人：“珧姐姐過獎，嫣然自知比不上才高八斗的狀元郎，不過聽說狀元郎不只風采風-流，而且人也清逸脫俗，尚未婚配，不知道皇上會不會選擇高門女子親自婚配呢，珧姐姐，這可是個好機會?！?p> 顧珧哪經過別人這么拿自己的終身大事來開玩笑，瞬間臉就漲得通紅，嫣然說的不是沒有道理，自己確實已經到了出閣的年齡，現在又身為郡主，婚事皆由皇上做主，萬一皇上將自己許配給這個狀元郎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想到自己心里惦念的袁衍波，又是一陣神傷。她臉上的潮紅慢慢退去，臉色變得有些發(fā)白，如弱柳扶風，淡淡的連語氣也帶了一點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出來的嘲諷說：“是啊，你已經貴為皇妃，而我還是個身不由己的可憐人?！?p> 嫣然聽到顧珧語氣不對，知道自己玩笑開大了，她可能真的聽到了耳中。心里暗暗的罵自己如何這么糊涂，難道她也已經心有所屬了么。她趕忙道：“珧姐姐，你可別多想，嫣然是說著玩的，皇上不會那樣隨便將你指婚的。再說了高門名媛這么多待嫁之人，淑妃娘娘也舍不得你的?！?p> 顧珧聽了嫣然的解釋，心中郁結還是難以釋懷，只道自己又有些頭暈，就扶了侍女回房了。
顧珧一走，嫣然只覺得心中有愧，一方熱情也全都被澆滅了，整個人也變得有些蔫了。
珠兒自始至終看到這發(fā)生的一切，有些不明所以，問：“小姐，方才只不過是個玩笑，安平郡主何必責怪小姐呢，她明明就不是真的頭暈，為什么要這樣裝病讓別人心里也不好受？”
“珠兒，別說了。珧姐姐，不是那樣的人，她自小就身體虛弱，難免有所不適，你不許這樣說她。”嫣然覺得珠兒只是小孩子氣，哪里懂得什么分寸，并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一陣秋風吹來，嫣然頓時覺得舒暢極了，整日待在屋中，竟是忽略了季節(jié)的變化。此時再不像前幾日那么悶熱，不如趁現在出去走走，也好調整下心情。
“珠兒，你去叫上琪宣，可要一同隨我出去走走。不知不覺竟入深秋，在不出去看看，花草可都要凋零了?！辨倘辉挳?，珠兒就風風火火的跑進屋里拉了琪宣出來，主仆三人決定先去御花園走走。
夕陽薄暮，橘色的陽光給御花園的花草都籠上了一層溫柔的顏色，顯得那么溫馨。微風透過層層的花海，卷席著醉人的芬芳，撲在人臉上。叢林間飛舞的流光溢彩的蝶，沒有因為外人的打擾而惶恐失措，一展璀璨的翅膀，舞盡人間絕色。置身此景，如臨仙境。嫣然攀爬上了假山之上的凝香亭，一覽眼下的姹紫嫣紅，嘴中不禁喃喃道：“江城如畫里，山曉望晴空。雨水夾明鏡，雙橋落彩虹。”
話音未落，亭下響起了一男子溫雅清朗的聲音：“人煙寒橘柚，秋色老梧桐。誰念北樓上，臨風懷謝公?！?p> 嫣然借著聲音尋去，只見楊柳依依，花蝶叢生，不遠處的卵石小路中，佇立著一人。淡藍色皇子制服，上面的蟠龍清晰可見，高聳的發(fā)髻上別著一根碧玉竹節(jié)簪，白面玉顏，他的眉眼暖暖地與夕陽余暉相應，有著溫柔的清朗直直的望著她：“合樂郡主？”
嫣然一時間不能確定來人是誰，神色迷離，翦水雙眸微微瞇起，上下打量，不知道如何稱呼，但唇角含笑，笑容干凈明澈，讓他微有失神。她望著他，嘴唇一張一合：“你是誰？”
他溫然一笑，忽而一躍而上，長袍隨著他跳起的動作而迎風飄揚，他站在了她的面前，伸出手細細的撫摸著嫣然的臉，一切仿佛那么自然，沒有一點點的凝滯，他靜靜地望著她，緩緩開口：“你忘了么？少時的新娘。”
嫣然沒有料到對面的男子這般的大膽，言語又是這般的放浪形骸，微微側過頭，不敢再望向他的眸子，她身后的珠兒和琪宣也看直了眼，不知如何是好。嫣然低著頭努力的回想，少時的新娘，他，莫非是皇后的嫡子——四皇子，袁衍河？
理清了思路后，嫣然朝著他行了一禮，道：“嫣然見過四殿下。”身后的兩人也突然驚醒，直直的跪了下去。
袁衍河低頭看著這個才到她肩膀的女子，眉若青煙，濃密的睫毛投影下是一雙含情脈脈的明眸，容顏清麗明凈，櫻唇淺笑，叫人一點一點沉-淪。他伸手溫柔的將她扶起，臉上沒有了剛才的不正經，隱藏了自己的心事：“嫣然妹妹，起來吧。你我何須如此見外，小時候，你都是叫我四哥哥的?！?p> 嫣然有些迷茫了，袁衍河應該知道自己已經被賜婚給三皇子了，為何又對自己表露情意，莫非又是皇后對自己的試探？還是說，這本來就是他自己的主意，借著小時候的事來親近自己好中了他們的圈套？眼下也只能將計就計了，“四哥哥。多年未見，嫣然已經認不出來你了。你可是要去皇后姨母那里？”
袁衍河此時并不知短短時間嫣然心中的思慮萬千，只一味地當嫣然還是自己小時候那個純真無邪的玩伴，那個占據了自己的心讓自己思念了八年的表妹。早就聽說嫣然進宮，可是自己一直不得相見，沒想到今日初遇，他發(fā)現她變得更加完美無瑕，更加無與倫比，現在的少女嫣然和心底那個可愛的女孩子重疊在一起，他禁錮了多年的心又活了起來。
他想起來剛才之前皇后對他的囑托，心里有些厭煩，不禁眉頭一蹙，回道：“不，我剛從母后那里回來，正要回宮了。”但看到嫣然這張自己朝思暮想的臉，語氣又變得溫柔起來：“天色已晚，御花園蟲蟻較多，不如我送妹妹回去吧?！?p> 嫣然自己也正有去意，小時候的事自己雖然已經記不太清，但是說實在的她對四皇子袁衍河并沒有厭惡之意，于是就由著他的意思應了一聲。
袁衍河和嫣然兩人并肩走在前面，珠兒和琪宣走在后面。一路上袁衍河興致沖沖地對嫣然講了許多兩人小時候的事，說到嫣然指使袁衍河去御膳房偷梨被發(fā)現關了三天的禁閉的時候，嫣然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笑聲婉轉悠揚，直入人心。
快到春寒宮，正好遇到看望顧珧而返的三皇子袁衍波。袁衍波看到嫣然笑的如此魅惑人心，心里又多了幾分厭惡：未出閣的女子家，竟然和皇子在一起，嬉笑玩耍，真是不知矜持為何物。
而嫣然看到袁衍波對自己投來的漠視的眼神，想到他作為她未來的夫君，卻對另一個女子的關懷備至，心中不爽。
若有緣，為何兩相生厭；若無緣，為何在此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