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送別

　　滕云穿越到異世界的第三天，清晨，天蒙蒙亮。

　　“啊——，”他張開嘴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舒展雙臂，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吧洗嗡眠@么爽，好像還是小學二年級的時候?！?p>　　國家提倡減負，父母卻不想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省吃儉用攢錢給孩子報各種輔導班、興趣班、才藝班……周末都不能睡懶覺。

　　削尖腦袋擠進大學的校門，度過還算美滿的四年，六年，或者九年，又面臨就業(yè)的壓力。

　　錢少的工作，不想去。錢多的工作，能力不夠。

　　好不容易找到工作，談戀愛又成了問題。朝九晚五？做夢！996，007，811648……哪TM的有時間找對象？

　　饑不擇食地找個對象，又發(fā)現(xiàn)房子、彩禮才是懸在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房子掏空白發(fā)蒼蒼的父母一生的積蓄，彩禮又在他們半截身子入土的時候讓他們背上巨額債務。

　　“哎！”他回憶前世的種種，唏噓不已，重重地嘆了口氣?！安恢腊职謰寢屧趺礃恿耍堪装l(fā)人送黑發(fā)人……”

　　他的鼻子發(fā)酸，胸口堵得慌，兩眼泛起淚花，緊緊抿著嘴唇才沒有哭出來。

　　“為了一個兩面三刀的女人，我忽略父母，忘記他們的養(yǎng)育之恩……老天爺大概看不下去了，才懲罰我英年早逝，結束我罪惡累累的一生！”

　　自我解嘲地想著，他“噗嗤”一聲笑起來，接著“哈哈”狂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肚子疼，笑得淚流滿面。

　　“小師弟，醒了嗎？大師兄讓我叫你起床。”

　　山謖的聲音傳進滕云的耳中，他一邊擦干眼淚，一邊對著緊房門說：“四師兄，我正在穿衣服，馬上就好，請稍稍等一下?！?p>　　嘎吱——，山謖閃進來。

　　“你我皆是大老爺們兒，別說穿衣服了，一起洗澡也是常事嘛。大山之上，一早一晚，冷得很吶。”他自顧自地說，一邊朝里面走。“你的眼睛怎么紅紅的？哭了？”

　　“沒……沒有……”滕云吸了吸鼻子，扭過頭去?！吧缴巷L大，我被吹到眼睛了?！?p>　　“原來如此……呃，不對，山上風大，但石室中哪里有風？”山謖左右張望，好像可以看見風似的。

　　“昨夜我睡不著，出去走了走，被風吹到?！?p>　　“這就對了嘛，在石室中怎么可能被風……咦，我明明覺得哪里不對，為何又找不到問題？”山謖眨著眼睛，陷入沉思。

　　“四師兄，我們去見師父和大師兄吧?！毕词螅普泻羧栽诳嗫嗨妓鞯纳街q。

　　山謖也不搭腔，像被絲線牽著的木偶似的走出石室，嘴里碎碎念著：“哪里不對……哪里不對……”

　　滕云哭笑不得，跟上去。在關門的剎那，他突然停下來，心頭回蕩著淡淡的失落。說不清楚為什么，他模糊地覺得再看到這間只待了兩天的石室將是很久遠的事情。

　　他深深地看了最后一眼，關上了門。

　　三十月道人盤腿坐在蒲團上，表情古井不波。

　　大嵇的臉仿佛雕刻而成，棱角分明，偶爾閃過一抹晶瑩的光澤，看不出是否抱恙。

　　夜闌姝美眸生輝，看到滕云進來，嘴角勾勒出友善的微笑。

　　力融的脖子好像一根彈簧，撐起他的腦袋，不時收縮或拉神，滑稽而可愛。

　　山謖仍咕噥個不停，陷入思維的泥淖之中。

　　“第五任拜見師父，大師兄，師姐，三師兄和四師兄。”滕云一躬到底，眼睛盯著腳尖。

　　“小師弟，身體恢復得如何？可以下山游歷嗎？”

　　“回大師兄，小弟從未感覺像現(xiàn)在這般康健，渾身充滿用不完的力氣。”滕云不想被大師兄套路，卻無能為力，唯有聽天由命。

　　“甚好?！贝箫D了頓，續(xù)道：“你進來的時候，我發(fā)覺你的眼睛紅紅的，可是著涼生病了？”

　　“為什么問這個問題？”滕云的頭馬上大了一圈。“回大師兄，想到即將與師父和師兄、師姐分離，小弟憶起往日種種，不免傷心落淚。”

　　“你不是說被山風吹到眼睛嗎？”山謖猛地看向滕云，好像要把他吃掉似的?！昂媚銈€第五任，竟敢戲耍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四師兄冤枉小弟了?！泵鎸堁牢枳Φ纳街q，滕云站著沒動，不慌不忙地辯解?！靶〉艽_實被山風吹到眼睛了……”

　　“四師弟休要胡鬧，我可以為小師弟作證?！贝箫暹M話來。

　　“大師兄，我認為應當讓小師弟站直了說話，那個姿勢很辛苦的?！币龟@姝沖大嵇嫣然一笑，好像在說“你懂的。”

　　“沒羞沒臊，臭不要臉?！绷θ谟弥挥凶约郝牭降穆曇羿止?，感覺一道銳利的風滑過脖子，立刻閉上嘴巴，大氣也不敢出。

　　“師妹所言甚是。你起來，坐下說話，小師弟?！?p>　　“謝大師兄，謝師姐?！?p>　　“同門之間，總是這般客氣，倒生疏了?！币龟@姝嘻嘻笑了。

　　“小弟記下師姐的叮囑，多謝師姐指點?！彪谱诳罩钠褕F上，眼觀鼻，鼻觀嘴，突然意識到自己弓著身子那么久竟一點都不累。

　　“長話短說，一刻鐘之后，我將送小師弟下山。若你們準備了禮物，可以拿出來送給他了?！?p>　　廳堂中安靜下來，滕云聽到心臟“怦怦”跳動的聲音，好像一面隆隆響的大鼓。

　　然并卵，遲遲沒有人站起來，笑吟吟地將禮物送給滕云。

　　“我想多了？還是說……他們是一群窮光蛋，吝嗇鬼？上蒼吶，你對我何其不公！”他無聲地吶喊，什么都沒能改變。

　　“時間差不多了，我送小師弟下山?！贝箫鷱钠褕F上站起來。

　　“小師弟，師姐會想你的。等你歸來，我為你暖……鋪床?！?p>　　“此去一別，前途漫漫，小師弟且行且珍惜，保重身體，一定活下去！”

　　“我倒是為你準備了禮物，你卻不能帶走。不要這么看著我，我不是小肚雞腸之人，非怪你戲耍我，只因你帶不走。你不要喪氣，我給你留著，等你回來吃?！?p>　　“你們……我……臥槽，真是一群無恥之徒！”滕云暗罵，卻露出感動的笑容。他吸了吸鼻子，醞釀情緒，無功而返?！靶〉芨心顜熃愫蛶熜值暮靡馀c恩情，每日三哺之，不敢忘懷。”

　　“時辰已到，走吧，小師弟?！贝箫兆‰频氖滞?，拉著他向外面走去。

　　橘紅色的朝陽穿透裊裊云霧，撒下溫暖的光輝。

　　滕云看向天空中的大球，本能地瞇起眼睛。

　　大嵇右腳跺地。滕云看見自己已飄離地面，勻速升到半空?！板e覺，幻覺，做夢……我不能叫出聲來……不能叫……”

　　“??！”他聽到自己殺豬似的叫起來。

　　“小師弟，照顧好自己！”

　　“小師弟，一路走好！”

　　“小師弟，?；丶铱纯?！”

　　滕云像發(fā)瘧子似的渾身打顫，哪有心思理會這些？

　　他張開嘴巴，想回敬師兄和師姐，卻聽到自己在喊：“嗷—嗚—，我在飛！”

　　大嵇一陣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