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著悲痛的心情看著他閉上了眼睛。
恍惚間,就像看到了小時候父親轉(zhuǎn)身離開家門的場景。
他是一名令人尊敬的學者,同時也是一名值得紀念的朋友。
即使我能夠活著回去,恐怕也難將他的尸體一同帶回去。
思來想去,覺得唯一能做的,便只有將他身上具有代表性的物品裝在自己兜里,也算是籍慰亡靈了。
然而在我翻找半天之后,卻只從他兜里找出一張令人啼笑皆非的身份證。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身份證也挺好的,至少能證明是他。”
寧好夢顯然察覺到我的意圖,他隨聲符合幾句。
我內(nèi)心此刻覺得,能夠在這詭譎之地、陰冷洞穴之中產(chǎn)生些許溫情的事情,恐怕也只有如此了。
漆黑狹小的巖洞內(nèi),只有我們?nèi)?,一片死寂?p> 李一似乎因為自己男朋友趙世的死去而受到巨大打擊。
她坐在冰冷的石頭上神情呆滯,一語不發(fā)。
那眼神之中好似即將熄滅的燭光,對自己此時所處的環(huán)境顯然喪失了希望。
至于我們剛才同余棋所進行的漫長交流,她應(yīng)該也沒有絲毫聽進耳朵里,更別提對這些不可名狀之物的想法了。
我十分擔心她在這種地方一旦再受到某種無法言語的刺激之后,會產(chǎn)生一些更加瘋狂的念頭。
只有盡可能的保持理性,撐到船只到來的第三天,我們也許才有機會逃出去。
但在此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數(shù)。
“島上還有其他活著的人嗎?”
寧好夢問道。
我心里盤算著。
算上那死去的船員,以及路途中遇險的人們。
再去除那脫掉人皮變成怪物的三個黑衣人。
似乎還有船長大甲和王老板的老婆阿嬌不知去向。
寧好夢似乎有什么想法,道:“我們能待在這個洞里躲避那些生物,至少白天可以,但到了晚上,溫度散去,就不好說了?!?p> 這一點我不置可否。
如果這些跨越光年而來的古老生物依靠皮膚表層的溫度來識別這個世界,那我們所在的這個地方,恐怕就只有白天是安全的。
一旦到了晚上,它們就會踏石而來,鉆入石洞之中,將我們吞噬殆盡。
然而令人真正感到無力的是,縱然在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它們的弱點所在,卻也沒有辦法更進一步對其反抗。
我從自己的兜里翻出所有能用的東西,企圖找到一些能夠讓自己感到心安的物品。
僅剩半支墨水的圓珠筆、巴掌大的筆記本、還有一塊卡西歐的電子表。
錢包里裝著個人的身份證,一些現(xiàn)金,名片,和早已沒電的手機。
這些東西湊在一起,充其量只能表明我是一個什么身份之人。
但就危機時刻的救援來說,完全沒有作用。
甚至不如一塊石頭具有殺傷力。
“別找了,你現(xiàn)在需要的是這個?!?p> 寧好夢從自己兜里掏出一只打火機扔過來,平靜道:“如果能夠找到易燃物,點著火,至少能夠保證它們不敢靠近?!?p> 看到地上的打火機,我這才恍然想起來他似乎在船上抽過煙。
于是心里一方面慶幸我們有了火源,也就有了更多的選擇。
但另一方面,又開是疑惑究竟去哪里才能找到易燃物呢?
衣服?還是外面的雜草植物?
這些都不是,充其量算是燃燒物。
如果衣服上沒有任何燃油或者類似酒精的東西,恐怕很快就會燃燒殆盡。
我們需要的是能夠長時間確保光明與溫度的物品。
顯然,在這狹小陰暗的石洞內(nèi),并不具備這些。
此時,原本神情恍惚的李一似乎終于有所恢復(fù)。
但聲音仍帶著抽泣道:“也許...我們能夠回到船上,船上的發(fā)動機里一定有石油,如果能夠抽取一部分,或許就足夠了?!?p> 這小姑娘真是一語驚人。
在長達多日的漂流之中,我竟然差點忘了我們的船只原本是靠著發(fā)動電力行駛的,而非人力!
這無疑給我們再次點燃了希望。
寧好夢卻唱反調(diào)冷笑道:“就算我們回到船上,抽取石油之后又能如何?我們又離不開這里,無非是早死或者晚死罷了?!?p> “你錯了?!?p> 我終于能找到一個機會來反駁他那令人感到不悅的說話語氣了:“實話告訴你,我在昨天就已經(jīng)聯(lián)系上了救援的船只,按照他們的預(yù)計,大概需要三天時間,也就說如果我們能夠在船上再撐過剩下的兩天,就能夠順利離開這里。”
聽到這些,寧好夢那死氣沉沉的臉上似乎終于有了反應(yīng)。
他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突然站起來:“那還等什么?走??!”
說著,便把外套脫下來,認真道:“你把火機給我。”
“你要干什么?”
“點衣服,無論是現(xiàn)在走還是白天走,結(jié)果都一樣,如果再待下去,那些丑陋的東西只會越聚越多更多。”
接過打火機,他邊點邊道:“你們也把外套脫下來,先用我的衣服,等燒光之后再用你們的,一鼓作氣,說不定倒有可能跑回船上?!?p> 說到此時,李一有些難為情,支支吾吾道:“可我...我沒有外套,只穿了一個襯衫。”
印象中這小姑娘之前是有外套的,但此時上半身卻只有一件襯衫,想來應(yīng)該是落在了船上。
我本想說用我的應(yīng)該就夠了。
然而寧好夢卻搶先一步:“那你把襯衫脫了吧。”
這話簡直令我大跌眼睛,李一更是臉色為難:“可我...里面沒有衣服...只有一件內(nèi)衣。”
“我沒有再跟你開玩笑?!?p> 寧好夢再次表露出他那令人反感的說話方式:“要是想活下來,每個人都要做出貢獻,說句難聽的話,憑什么燒我們的衣服也讓你跟著跑呢?如果我死了,你卻活下來,那我心里會不平衡的。”
這話簡直像是在難為人,但卻又真實的讓人無法反駁。
我想起在船上同寧好夢閑聊時,說他像是個商人。
他卻告訴我,自己并不是商人,但性質(zhì)又頗為類似,是一個和別人做交易的人。
原本對這話我并不理解。
然而此時此刻,雖沒有明確看到他在交易什么,但從那冰冷話語的精打細算中,實實在在讓人感到所謂“交易”的性質(zh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