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燃剛想去查看洛特尼科夫的記憶。
這俄國大爺又給他倒?jié)M一杯酒,喊聲“白耶赫里”。
高燃只好陪著再喝了一杯。
和剛才的感覺一樣,燒喉嚨,燒心。
他黃瓜還沒咽下去,杯子又被滿上了。
洛特尼科夫說了一大堆話,高燃一句也沒有聽懂。
不過看著他熱情的樣子,和激動的神態(tài),高燃猜到大概是些祝福語。
又是一杯下肚,感覺變,燒喉嚨,燒心。
只是這杯下去,他明顯感到酒的后勁,整個人開始有點飄。
在嘴里攪拌了下舌頭,似乎也不太利索了。
他這次算是感受到了俄羅斯人民的熱情。
洛特尼科夫唱起了一首歌。
歌曲調(diào)子明快流暢,轉(zhuǎn)折處自然得體,氣息寬廣。
高燃只覺得很熟悉,跟著節(jié)奏哼了起來。
腦袋越發(fā)昏沉,迷糊中洛特尼科夫似乎用中文唱了起來。
“深夜花園里四處靜悄悄
樹葉也不再沙沙響;
夜色多么好,
令人心神往,
多么幽靜的晚上?!?p> .
凌晨三點,天依舊很黑。
興安嶺地區(qū)的雪,被月亮照得泛起白光。
雪已經(jīng)下得很厚了,可以沒過膝蓋。
林場的整個空氣中,飄著一種燒木頭棒子苦唧唧、甜絲絲的氣味
穿著厚重棉服,戴著厚帽子的洛特尼科夫,正在一個大筒子房里燒飯。
筒子房里住著五六十號人,有年輕的、老的、有黃種人,有白種人。
但沒有一個女的,清一色的老爺們。
那時的洛特尼科夫,看起來很年輕干練,塊頭高大,臂膀結(jié)實。
飯燒好了,一個年紀(jì)稍微有點兒大的老伐木工把大伙叫起來。
吃上一頓玉米面大餅子,喝上一口熱蘿卜湯,帶上干糧就要往十幾里外的山走了。
北方的冬天亮得晚,上山漆黑一片,伐木工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伐木分為兩個環(huán)節(jié),一個是上山伐木,一個是沿江放排。
為何非要選在冬天伐木?其中的原因有很多。
最重要的一點是,夏季雨水頻繁,容易地面積水,會大大阻礙伐木工作。
其次,樹木容易引雷又會增加伐木工的觸電事故。
伐木工夏天的工作是放排,就是將冬季里砍伐好的木材,順著江水流下運往各地。即使在有了汽車和火車運輸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放排工作還是一直存在著。
二十幾個人牽著馬,扛著工具上了山。
到了伐木的地點,天依舊沒亮,但是伐木已經(jīng)開始了。
大家都格外的小心,因為一旦伐倒了樹,等到看見的時候想躲也來不及了。
直到七八點,天開始蒙蒙亮了,“喊山”才會開始。
喊山分為三種:正直倒下的是,順山倒;橫著倒下的是,排山倒;往山上的方向倒的是,迎山倒。
樹木伐倒后,還要運出去。
通常是兩到三人一組,一個人裝爬犁,一個人牽馬。
每匹馬都要拖著三到四根兩米唱的木頭,重量差不多在三噸。
遇到下坡的時候,慣性會非常大,對人和馬危險都非常。
和洛特尼科夫一組的,一個是叫王阿滿的小伙子。
洛特尼科夫牽著馬,王阿滿負(fù)責(zé)用撬桿,將原木撥到正軌上。
突然,兩人下山時,馬不知受了什么驚嚇。
立刻嘶鳴了起來,王阿滿見洛特尼科夫拉不住,也趕緊上前幫忙。
后面的兩米長的原木,立刻滑下來,將三人一馬瞬間打翻。
洛特尼科夫頓時眼前一黑,被打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醒過來時,天已經(jīng)有些暗了。
受驚的馬匹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旁邊躺著受傷的伙伴。
王阿滿見他醒了,艱難地打招呼:“洛哥,你醒啦。”
洛特尼科夫扶著疼痛的后腰,向王阿滿走過去。
“洛哥啊,我怕是回不去了?!蓖醢M從劇痛中擠出一絲笑容。
“別TM瞎說。”洛特尼科夫罵道。
他用手去探查王阿滿的受傷情況,臉上神情凝重了起來。
王阿滿的肋骨斷了好幾根和左腿也斷了。
他試圖去背起受傷的伙伴,可王阿滿稍微移動,就開始痛苦的叫。
洛特尼科夫知道他走不出林子了。
“洛哥,你快走吧,別管我了?!?p> “天一黑了,我們就都會死在這里的?!?p> “你要是能走出去,我說不定還能活?!?p> 王阿滿一句句地勸洛克尼科夫離開。
“李把頭,一定會來找我們的。”(把頭是伐木工頭稱呼)
“我出發(fā)前帶了薩洛,看看打掉沒。”
洛特尼科夫換了話題,從衣兜里掏出一塊凍硬的生肉。
用刀切了一片放進王阿滿的嘴里,又切了一片放自己口中。
王阿滿往自己褲包里一摸,笑著罵道:“MD。竟然酒還沒掉?!?p> 掏出一小瓶酒,放在雪地上。
他擰開瓶蓋,喊了一聲“白耶赫里”,大大得喝了一口酒。
洛克尼科夫又給他趕緊遞了片薩洛。
接過酒瓶,也喊了一聲“白耶赫里”,小小喝了一口。
洛克尼科夫眼角流下淚,把薩洛和刀都遞給王阿滿。
“阿滿,你可要撐住啊。”
“洛哥,你快走吧。我還等著還你的薩洛呢?!?p> 王阿滿強忍痛苦地笑著說。
洛克尼科夫剛剛走,他就吐出了一口血。
肋骨扎穿了他的肺部,已經(jīng)撐不到其他伙伴來了。
等到夜里,洛克尼科夫帶著把頭和其他人來得時候。
王阿滿的身子已經(jīng)凍硬了。
薩洛和酒都吃完了,只是右手緊緊握著那把小刀。
李把頭顯然見過不少類似的事兒:“背回去吧?!?p> “回去看看有沒有小王家人的聯(lián)系方式,到時把小王的骨灰和工錢都捎回去。”
回到大筒子房里,眾人搜遍了王阿滿的行禮。
里面只有一張家人的黑白照片,有著父母和一個姐姐。
照片上標(biāo)注著照相館地址:蓉城市梨花街。
從此,洛特尼科夫就來到了蓉城,一待就是三十多年。
他四處打聽,也沒有找到王阿滿的家人。
照相館的人告訴他,也許王阿滿一家是縣城上專門來拍照的。
.
高燃的酒意慢慢減弱。
原來剛剛的故事,是洛特尼科夫一直在說。
難道查看回憶,也可以選擇本人講述?
系統(tǒng)也太.....
“老洛,你沒有登過報紙嗎?”高燃問道。
“登過了,連網(wǎng)上的尋人,我都發(fā)過了,一直一無所獲。”
“不過,我相信一定能找到的?!?p> 洛特尼科夫說著,又給兩人各倒了一杯伏特加。
“白耶赫里”,兩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高燃見桌上的三盤菜,已經(jīng)吃完,回到廚房準(zhǔn)備新弄一個下酒。
在他開冰箱的時候,洛特尼科夫在收銀臺放下一百元錢,哼著憂傷的曲調(diào)離開了。
桌上的65度的伏特加,還剩著四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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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椒不放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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