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深秋時節(jié)，草木枯黃，層林盡染，別有一番景致。葛明鑒、戚玉英急急西行，忽然一陣?yán)滹L(fēng)吹來，戚玉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葛明鑒從包袱里取出披風(fēng)，遞給了戚玉英，說道：“英兒，快點穿上披風(fēng)御寒?！?p> 戚玉英接過披風(fēng)穿上，感激地看著葛明鑒，微笑道：“真暖和！你不冷嗎？”
葛明鑒看著戚玉英明亮的眸子，心里頓時有股暖流滑過，說道：“我不怕冷?！眲傉f完話，就打了個噴嚏。
戚玉英關(guān)切地說道：“這件披風(fēng)還是給你穿吧！”
葛明鑒擺了擺手，急忙打馬飛奔而去。戚玉英策馬追趕，紅色披風(fēng)的下擺被風(fēng)吹得飄起，遠(yuǎn)看如同蝴蝶飛舞。
二人你追我趕，只覺時間過得飛快，轉(zhuǎn)瞬紅日西墜，已近黃昏時分。經(jīng)過一個村莊時，但見茅草屋上的煙囪緩緩升起炊煙，徐徐裊裊擴(kuò)散到空中，化作一片淡淡的輕云。
戚玉英道：“咱們尋個客棧吃飯歇息，明日早早趕路?！?p> 葛明鑒點頭道：“等過了這個村子，再找地方住下?！?p> 二人策馬穿過村莊，行了三里多路，登上一個小山坡，前方忽然傳來喊殺聲。二人拉住馬的韁繩，急忙向前方望去。
但見山坡下塵土飛揚(yáng)，一隊騎兵正追逐著十幾個百姓，刀砍槍刺箭射。百姓中不斷有人仆身倒地，不時發(fā)出凄厲的慘叫聲。
這隊騎兵共有六人，卻有十二匹戰(zhàn)馬，看來是一人雙騎。其中二人身披鐵甲，頭戴皮盔，手執(zhí)長槍；還有三人身著銅釘棉甲，頭戴尖針皮盔，手拿長桿精鐵飛鐮刀；另有一人身著銀甲，頭戴鐵盔，鐵盔上帶長尾紅纓，背上斜插著一桿彩旗，座下的戰(zhàn)馬亦罩著棉甲，手持一柄大砍刀。
這六人馬術(shù)嫻熟，時而彎弓射箭，時而揮刀砍殺，時而抬槍前刺，發(fā)出陣陣狂笑，肆意屠殺百姓。
戚玉英氣憤地說道：“這些人比土匪強(qiáng)盜還兇狠殘暴，竟然殺戮手無寸鐵的百姓。”
葛明鑒道：“他們沒穿鴛鴦戰(zhàn)襖，不是官軍，看裝束倒似韃子。”
戚玉英驚道：“韃子這么快就到了萊陽！”
葛明鑒拔出短劍，插在鐵棍上，憤怒地說道：“咱們這就沖下去，殺了這群畜牲！”
戚玉英道：“咱們恐不是韃子對手，悄悄跟上去，待天黑后來個突然襲擊，讓韃子摸不清虛實。”
突然，八騎從清兵背后殺來。當(dāng)先一個大漢手執(zhí)鑌鐵長槍，厲聲喝道：“兀那狗韃子，不得殺害百姓，有種的跟楊某決一死戰(zhàn)！”
聲到槍到，大鐵槍刺向一個正砍殺百姓的清兵。這個清兵身手甚是靈活，居然閃身躲過。二馬相交之時，大漢不及收槍，把長槍當(dāng)棍使，橫掃過去。清兵趕緊伏在馬背上，皮盔被掃落在地，露出剃得青光的頭皮和腦后細(xì)細(xì)的辮子。
“果真是韃子!”戚玉英驚呼道。
但見另外七個漢子亦沖上前，同清兵打得甚是激烈。大漢挺槍刺出，把對面的清兵挑落馬下。穿銀甲的清兵舞動大砍刀殺死一個漢子，接著又與大漢斗在一起。二人勢均力敵，打得難解難分。兩個身著棉甲的清兵閃轉(zhuǎn)挪騰，轉(zhuǎn)眼殺死兩個漢子。盡管雙方人數(shù)對等，可是清兵卻是愈戰(zhàn)愈勇。
葛明鑒、戚玉英見情勢危急，立即催馬沖下山坡。清兵見山坡上又沖下兩人，急忙分兵迎戰(zhàn)。葛明鑒挺棍向一個身著棉甲的清兵刺去，清兵用刀背磕開鐵棍。葛明鑒立即變招，前端短劍向清兵脖子切去。清兵卻閃身躲過，隨即跳到另一匹馬上，舉刀狂笑。
葛明鑒正準(zhǔn)備上前再戰(zhàn)，卻見另一個穿棉甲的清兵使桿飛鐮刀，把戚玉英和一個三十多歲書生殺得左支右絀。每每到危險之處，書生都以極滑稽的動作避開。葛明鑒正在那個清兵的身后，打馬沖上前，奮力揮出鐵棍，把清兵掃落馬下。
使刀的清兵怒吼著向葛明鑒沖來，葛明鑒使了招橫掃千軍，清兵卻身子一轉(zhuǎn)，鉆到馬腹下。葛明鑒大怒，揮起鐵棍打倒戰(zhàn)馬。清兵甚是機(jī)靈，在地上打個滾，迅速竄到另一匹馬上，沖著葛明鑒擠眉弄眼，嘴里發(fā)出嘲笑聲。
葛明鑒怒火中燒，縱馬上前，持棍向清兵刺去。清兵亦打馬上沖前，突然身體滑向馬的側(cè)面，緊接著長刀伸出，借著馬的沖勢，向葛明鑒腹部砍來。葛明鑒鐵棍刺空，收勢不及，眼見就要被刀砍中。
一聲清脆的碰撞聲響起，戚玉英及時揮出寶劍擋住清兵鋼刀。葛明鑒稍微調(diào)整，便挺棍把清兵刺落馬下。
戚玉英擦了擦汗，心有余悸地說道：“葛大哥，好險啊！”
葛明鑒感激地看著戚玉英，深情地說道：“英兒救了我的命！”
戚玉英催道：“快去收拾其余的韃子。”
葛明鑒凜然地看了看戰(zhàn)場，只見大漢正同穿銀甲的清兵酣斗。兩個手執(zhí)長槍的清兵抵住對方四人，絲毫不落下風(fēng)。
葛明鑒適才被清兵激怒，以至沖動大意，險些被清兵砍中，這次再戰(zhàn)，便嚴(yán)守門戶，尋機(jī)出招。
一個清兵長槍刺向書生，那個書生急扭轉(zhuǎn)脖子，長槍從脖子邊滑過。
葛明鑒抓住時機(jī)，拍馬上前，挺棍刺中清兵小腹，雙臂用力將其挑落馬下。另一個清兵見狀大驚，打馬想跑，卻被三個漢子將其砍殺。
穿銀甲的清兵見同伴皆被殺死，吼聲連連，舞動大砍刀，拚命向大漢殺來。一個漢子上前助戰(zhàn)，被清兵劈落馬下。
葛明鑒打馬沖上前，揮棍掃去，清兵用刀擋開，震得葛明鑒兩手發(fā)麻。
大漢立即挺槍刺出，刺在清兵大腿上。清兵暴喝一聲，把大砍刀舞得更加兇猛。大漢又刺出兩槍，清兵用刀架開。
葛明鑒兜馬跑至側(cè)面，舉棍劈了下去，正中清兵肩膀。清兵吃痛，扔掉大砍刀。葛明鑒與大漢同時出槍出棍，皆刺中清兵。
見消滅了清兵，那些劫后余生的百姓跑過來磕頭道謝，然后抬起死去的親人尸體離開。
大漢沖葛明鑒、戚玉英抱拳施禮，說道：“多謝二位！我是招遠(yuǎn)楊威，奉山東總兵劉澤清大人之命，于登萊青三府募練鄉(xiāng)勇三千余人。今日遇到韃子的斥候屠殺百姓，心下甚是憤怒，便上前拚殺。可沒想到韃子如此善戰(zhàn)，險些打不過，幸而有二位助戰(zhàn)。請問尊姓大名？要到何處去？”
葛明鑒還禮道：“楊將軍不用客氣，我叫葛明鑒，這位姑娘叫戚玉英，我們要到萊陽城。”
“咦！”那個書生聽罷，打馬跑到戚玉英面前，瞪大眼睛左瞧右看，頻頻點頭。
戚玉英正疑惑時，書生微笑道：“令尊可是戚建功嗎？”
戚玉英驚愕不已，急忙問道：“先生認(rèn)識家父嗎？”
書生微笑道：“我叫姜楷，宋應(yīng)亨大人是我的姨父。你父親幫助宋大人訓(xùn)練家丁，我們因而熟識，常在一起喝酒敘談。戚兄時常念叨你的名字，你們父女倆長得可真象。”
戚玉英慌忙下馬，施禮道：“多謝姜先生關(guān)照我父親！”
姜楷擺手道：“英兒不用客氣，我和你父親情同手足，你叫我姜叔叔即可?！?p> 葛明鑒急忙問道：“姜叔叔，董樵先生可是您的親戚嗎？”
姜楷頭一昂，驕傲地說道：“我是董樵的大姐夫?！?p> 葛明鑒再問道：“姜叔叔為何到了此處？”
姜楷道：“我與楊將軍頗有交情，前些時日到招遠(yuǎn)幫助他訓(xùn)練鄉(xiāng)勇，聽聞清兵逼近萊陽，匆忙返回。楊將軍放心不下，親領(lǐng)七個衛(wèi)兵護(hù)送，遇到韃子屠殺百姓，便主動出擊?！?p> 此時，楊威領(lǐng)衛(wèi)兵已打掃完戰(zhàn)場，收攏馬匹，收集盔甲兵器和錢財。
他取出繳獲的銀兩，交給姜楷、葛明鑒、戚玉英，說道：“三位拿著銀子，我?guī)Щ剡@些戰(zhàn)馬和武器，隊伍正用得著。”
葛明鑒、戚玉英推辭不受，姜楷把近百兩銀子揣入懷中，瞇著眼說道：“你們不用客氣，這是楊將軍的心意，再說他還拿大頭呢！”
葛明鑒、戚玉英只好收起銀子，下馬幫助楊威把陣亡的護(hù)衛(wèi)綁在馬上，把清兵尸體扔到溝里埋上。
收拾妥當(dāng)，姜楷向楊威拱手道：“楊將軍請回罷！有這兩個武藝高強(qiáng)的孩子護(hù)衛(wèi)即可。”
楊威抱拳道：“先生保重！”便與兩個衛(wèi)兵打馬離開。
姜楷道：“韃子的斥候已到此地，咱們連夜趕回萊陽，回去稟報知縣早做防備?！苯又秩〕鲆话鼰?，與葛明鑒、戚玉英分食。
三人找到一條河流，讓馬飲了些水，在河邊草地吃些野草，便連夜向萊陽城趕去。
近黎明時，到了萊陽東城門。但見城門緊閉，周圍有群人正焦急地等著進(jìn)城。直到天色大亮，軍士們方才打開城門，放行人進(jìn)出。
姜楷領(lǐng)葛明鑒、戚玉英進(jìn)入城門，穿過兩條街，來到一處深宅大院前。但見院墻高近兩丈，高高的琉璃瓦門樓甚是氣派，黑漆大門旁蹲著兩個青石獅子，頗有氣勢。
姜楷敲了敲門，兩個護(hù)院家丁打開門，忙把三人請進(jìn)院內(nèi)。
“姜先生，我這就去稟報老爺?！币粋€家丁道小跑著離開，另一個家丁接過馬的韁繩，把馬牽到馬棚里。
三人穿過兩進(jìn)院落，但見一個個精神矍鑠的老者迎上前來，說道：“姜楷，那陣風(fēng)把你吹來了？”
姜楷見是姨父宋應(yīng)亨，趕緊上前拜見，葛明鑒、戚玉英亦上前施禮。
宋應(yīng)亨甚是好奇，急忙詢問。姜楷便講了遇到清兵苦戰(zhàn)，葛明鑒、戚玉英相助取勝的經(jīng)過。
宋應(yīng)亨聽罷，先是夸獎了三人，接著臉色嚴(yán)肅地說道：“韃子斥侯都跑到萊陽城東了，老夫得趕緊告訴知縣陳顯際，提醒他早做防備?！?p> 當(dāng)即吩咐家人領(lǐng)三人前去用飯，他帶兩個家丁急匆匆地趕往縣衙。
卻說戚玉英到了客廳后，脫下披風(fēng)交給葛明鑒，緊盯著姜楷，焦急地說道：“姜叔叔，您快領(lǐng)我去看爹爹。”
姜楷擺手道：“別著急，皇帝還不差餓兵呢！跑了整晚的路，我正餓得慌。再說你爹爹此時正在訓(xùn)練家丁，等吃完飯，他的訓(xùn)練差不多就結(jié)束了，再去看亦不遲。”
家人端上來六碟精致的小菜，還有包子、稀飯。姜楷、葛明鑒均是吃得滋滋有味，戚玉英急著見父親，只喝了碗稀飯，便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等姜楷吃完飯，他卻還要喝杯茶。
葛明鑒見戚玉英撅著小嘴，看模樣甚是生氣，忙道：“姜叔叔，咱們還是先去看望英兒的爹爹，回頭再喝茶?！?p> 姜楷扮了個鬼臉，笑道：“我這是故意開玩笑，這就領(lǐng)你們過去。若再擺臭架子，英兒可要哭鼻子了?！?p> 他站起身，領(lǐng)葛明鑒、戚玉英來到后花園?？墒侵灰妰蓚€家丁在清掃場地，并沒見到戚建功。打聽家丁方才得知，戚建功回到宿舍。
花園北邊有一排二層樓房，是家丁和仆人的住處。東邊有一個小院，是戚建功的宿舍。姜楷進(jìn)入小院，見到一個中年漢子正在屋前洗臉。
他小跑上前，大聲喊道：“戚兄！你看我把誰領(lǐng)來了？”
那漢子正是戚建功。聽到熟悉的聲音，他沒有回頭，拿毛巾擦了擦臉，笑道：“姜兄弟，你每次過來皆是大驚小怪?！?p> 葛明鑒趕緊走上前，施禮道：“拜見戚叔叔！”
聽到說話聲有些耳熟，戚建功轉(zhuǎn)過身來，見是葛明鑒，高興地說道：“不必多禮，快快起來！你怎地有空……”
戚建功猛然怔住，呆呆地看著前方。只見葛明鑒身后五六步遠(yuǎn)，正站著個身穿綠色羅裙的小姑娘，如同夏日池塘里盛開的荷花，英茂淡雅，清爽悅目，雋秀嬌美。小姑娘凝望著戚建功，眼中飽含淚水，雙手不停地搓著衣角。
戚建功心頭一震，頓感頭昏目眩，趕緊擦了擦眼睛，凝神細(xì)細(xì)端詳。此時，他只覺得小姑娘有種說不出來的親切，似是與自己心心相通，不自覺地走上兩步，疼愛地盯著小姑娘，鼻子發(fā)酸，眼睛立時濕潤，兩大滴淚水落下，流到嘴里，咸咸的。
牧云樓主
下章請看如何保衛(wèi)萊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