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楷又見清兵頭目似是算過命的那人，喚過葛明鑒、戚玉英，低語道：“貨船遇到麻煩了，我們這就去幫他們一把?！?p> 三人快步下橋，走到清兵頭目面前。姜楷拱手道：“無量天尊！貧道正要與兩名弟子到無錫，煩請軍爺跟船家說一聲，我們要搭個船?！?p> 清兵頭目見到姜楷，急忙還禮道：“大師客氣了，這是小事?！彪S即對船夫喝道：“剩下的兩條船就不檢查了，你們把神算子大師送到無錫，路上要小心伺候！”船夫們忙不迭地答應(yīng)。
姜楷大步跨入第一條船，葛明鑒、戚玉英隨后亦進入船中。清兵頭目率領(lǐng)清兵們站在岸邊，畢恭畢敬地送行，直到貨船駛遠方才離開。
貨船出了青陽鎮(zhèn)后，駛?cè)脒\河中，船中兩人亦起身撐船。四人撐船，行進得快了起來。
一個船夫笑問道：“師父，清兵怎么對您如此尊敬？”
姜楷掏出白幡招牌，展開道：“貧道乃神算子是也。給他們算了一卦，極其靈驗，故對貧道佩服得五體投地?！?p> 四個船夫聞言，齊聲大笑。
一個船夫用竹篙指著姜楷，笑問道：“你且算算自己能不能活過今日？”
另一船夫道：“休要多言，把這三個道士扔到河里?！?p> 姜楷驚問道：“為何要這樣？”
船頭上的船夫冷笑道：“我們是太湖義軍，專門與清狗作對。而你卻與清狗勾勾搭搭，這便是扔你到河里的理由。”
姜楷奇怪道：“我沒有剃發(fā)結(jié)辮，只是給清狗算命，說不上勾搭。你們卻留著金錢鼠尾辮，不但是勾搭，而且是投降清狗。”
四個船夫大怒，揮舞著竹篙打來。姜楷急忙縮頭，躲過竹篙。
葛明鑒見船夫不善，抽出短劍，削斷竹篙。戚玉英抽出刀，保護住姜楷。
在船夫驚愕時，葛明鑒又抄起鐵棍，把短劍插入前短，喝道：“先生救了你們，怎能恩將仇報？”
四個船夫揮著斷篙攻來，葛明鑒舞動鐵棍，攻勢凌厲，不但打飛竹篙，逼得船夫們無路可退，只好跳入河中。
“何人如此猖狂？俺來也！”一個漢子大叫著，手握長篙從第二條船上跳了過來。
漢子使了招力劈華山，兜頭打了下來。葛明鑒用棍架住長篙，頓時雙臂發(fā)麻，原來長篙是用熟鐵打成。
葛明鑒不敢大意，凝神聚氣，穩(wěn)住身形，使出小巧招數(shù)，殺得漢子手忙腳亂。這時，又有個漢子跳過船來，用長篙格開鐵棍。葛明鑒甚是吃驚，只見這個漢子用得亦是鐵篙。
先前那漢子見來了幫手，舞動鐵篙攻來，葛明鑒頓覺吃力。戚玉英正要揮刀相助，只見有個書生從第三條船跳到第二條船上，接著跳到第一條船上，用鐵篙格開三人打斗。
“那有如此對待客人，大家趕快住手！”書生大笑道。眾人收了武器，在船上站定。葛明鑒見三人膂力過人，當(dāng)下暗暗心驚。
書生向姜楷拱了拱手，說道：“多謝師父在青陽鎮(zhèn)支開清狗！弟兄們魯莽，適才多有得罪，小可周瑞給您賠禮了！”
姜楷摸著胸口，喘了大口粗氣，說道：“幸虧鑒兒擋得住你們，老道差點被扔下河。喂魚倒是其次，大冷天卻受不了涼?！?p> 周瑞向葛明鑒抱拳道：“這位小師父武藝高強，請教尊姓大名？”
葛明鑒抱拳道：“我叫葛明鑒，亦在吳大人手下打過仗?！?p> 周瑞驚道：“原來是葛兄弟，吳昜大人多次提到你，每次都是贊不絕口。我原在別處水寨抗清，后來才投奔吳大人，與葛兄弟失之交臂。沒料到見面就起了沖突，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快請坐下敘談?！?p> 此時，落水船夫已爬上船，拿了根竹篙撐船。周瑞請三人坐定后，葛明鑒介紹了姜楷、戚玉英，周瑞介紹了另兩位漢子，分別叫張貴、陳打生，都是太湖義軍頭領(lǐng)。
張貴道：“我們奉吳大人之命來青陽鎮(zhèn)買米，雖說買米很是順利，可在離開時遇到清狗盤查?！?p> 陳打生摘下草帽，說道：“我們?nèi)硕紱]有剃發(fā)結(jié)辮，若被清狗發(fā)現(xiàn)，必然有番打斗?！?p> 周瑞嘆道：“清虜在江南統(tǒng)治愈來愈穩(wěn)固，百姓大多剃發(fā)易服，義軍處境甚是艱難，吳大人上次差點全軍覆沒?！?p> 葛明鑒驚道：“吳大人遇到何事？”
周瑞道：“八月初，太湖沿岸義軍大多被清虜剿滅，唯有吳大人的太湖義軍越戰(zhàn)越勇，勢力不斷擴大。隆武帝封他為兵部左侍郎兼右僉都御史，魯監(jiān)國也授他兵部尚書兼浙直總督。下旬，蘇松提督吳勝兆率清軍進入太湖，直撲義軍水寨。吳大人在蘆葦蕩中設(shè)伏，大敗清虜。
吳勝兆聯(lián)合太湖沿岸清虜，封鎖了義軍出入的港灣河道。土國寶亦派出奸細潛入義軍中，盡探虛實，意圖策反。正遇連綿大雨，義軍斷糧，軍心出現(xiàn)不穩(wěn)。
清虜趁機里應(yīng)外合，攻入水寨，剿滅義軍主力。義軍首領(lǐng)孫兆奎先將妻子沉于河中，然后自已亦跳下河，卻被清兵救起執(zhí)至蘇州。土國寶勸降不成，將他解赴南京，被洪承疇殺害?！?p> 葛明鑒急問道：“吳大人脫險了嗎？”
周瑞道：“在戰(zhàn)敗之際，吳大人的父親、妻女都投水殉節(jié)。吳大人深諳水性，泅水逃逸，只是不敢露出水面，嘴里含根蘆管，潛在水中。他的侄子搖船撤退，發(fā)現(xiàn)吳大人還在水下，便將他救出，藏身于芒葦蕩中。待清虜退兵，吳大人駕船于湖上，收攏士兵一百多人。他立即率領(lǐng)士兵們設(shè)伏，趁黑夜襲擊了清虜，取得了大捷。
其時，我與張貴、陳打生率小股義軍，在蘆墟分湖建立水寨。聞聽吳大人兵敗的消息后，我立即派人與嘉善義軍聯(lián)絡(luò)，共同去接應(yīng)吳大人。三支義軍會合后，又在蘆墟嚴陣以待，消滅來犯的清虜八百多人。我把吳大人迎入蘆墟分湖水寨，尊他為義軍首領(lǐng)?！?p> 姜楷道：“義軍遭此大劫，應(yīng)當(dāng)積蓄力量，以待東山再起。”
周瑞點頭道：“吳大人廣積糧草軍資，訓(xùn)練水軍，準備給清虜狠命一擊?！苯又儐柦膩須v，葛明鑒即講了姜楷在山東抗清之事。
周瑞、張貴、陳打生聽罷，皆是肅然起敬。張貴端來鹽水鴨，并四盤小菜。陳打生抱來酒壇，給每人倒了杯酒。
周瑞端起酒杯，說道：“我敬杯水酒，歡迎三位加入太湖義軍。”
姜楷舉杯道：“我們初來乍到，還請三位頭領(lǐng)多多關(guān)照！”眾人舉杯痛飲，暢談英雄豪杰之事，越說越投機。
沿途再沒有遇到清兵盤查，船行得甚是順利，次日傍晚來到太湖之濱。周瑞讓船夫把船駛?cè)牒鱼猓业揭惶幪J葦蕩躲藏起來。然后派兩名義軍士兵上岸，探查軍情。
過不多時，義軍士兵返回來，報告道：“有二十多個清狗在河道入湖處守護。”
周瑞道：“我們先在此處隱蔽，待會兒與接應(yīng)的兄弟會合后，再設(shè)法過關(guān)?！?p> 葛明鑒問道：“周頭領(lǐng)，為何不端掉清狗的哨卡？”
周瑞道：“附近還有清虜駐軍，湖里亦有巡邏的兵船。我們?nèi)趔@動清狗，這些糧食就難以運到湖里?！?p> 天黑后，蘆葦蕩外傳來漁歌聲，嗓門甚大，略有些沙啞。只聽他唱道：“網(wǎng)船浪夫妻苦凄凄，船像浮萍漂東西。”
張貴接唱道：“日背鮮魚沿街賣，夜里只好捉蟛蜞?！?p> 歌聲剛歇，一只小船劃入蘆葦蕩，船上有兩個人正搖著木槳駛來。到了近前，二人跳上大船，摘下草帽，原來是赤腳張三夫妻。
眾人打過招呼后，張三低聲道：“吳大人已安排妥當(dāng)，待會兒我們扮成清狗過卡?！?p> 他將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一聲尖響的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