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家訪

　　夏涼點頭，她確實太著急了，差點就忘了，她是來做思想工作的，不是來打架的。

　　譚校長先出去，李芬芬媽媽看見了來的幾個人，臉色也不太好看。

　　“譚叔，你們過來有事嗎？”

　　村里人對譚校長還是很尊敬的，畢竟他是老人，又是個文化人，大家家里有個什么事，也都喜歡找他商量。

　　譚校長說：“這是我們學校的夏老師，周老師，都是教李芬芬他們班的，還有我們趙老師，這個是上面來的領導，剛好也一起過來看看?！?p>　　譚校長這么一介紹，自然是有理由的，無形之中就給了李芬芬的媽媽一些心里壓力。

　　上面來的領導？她看向周政安，只覺得他倒真像個領導！不怒自威，不茍言笑。她也沒有懷疑。

　　她一邊解開背帶，夏涼這才看清楚，她背上還背著一個奶娃娃！

　　李芬芬接過她解下來的孩子，孩子也不哭不鬧，在李芬芬懷里睡著。

　　天已經(jīng)黑透了，一個女人背著個孩子剛從地里回到家……

　　夏涼無法想象這是一個怎樣的家庭！

　　除了趙芬和譚校長都習以為常外，剩下三人分別都是不同程度的震驚！

　　周政安的臉上也是一閃而過的意外，但很快也恢復平靜，只有周政客那個二愣子，一邊抓著夏涼一邊十分同情的說：“我的媽呀！這也太窮了！”

　　夏涼忽然就明白了為什么她不讓李芬芬去上學了，這樣的條件，連肚子都吃不飽，哪里還有力氣去追求夢想呢！

　　李芬芬的媽媽一邊收起背帶，一邊說：“進來說吧……”

　　她一進門，就看見了坐在地板上拆零食吃的兒子，想到應該是他們幾人買來的，一時間臉色有些松動。

　　李芬芬將弟弟放回床上才走了出來，小心翼翼的站在媽媽身邊。

　　夏涼說：“芬芬媽媽，我們這次來是想要跟你了解一下，因為今天李芬芬同學沒來上課，這眼看快要小考了，就想問問是怎么回事兒？”

　　李芬芬的媽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深深嘆了一口氣：“我也想讓她讀，可是你們看看，我們家就這個情況，我哪里供得起??！她表姐在省城打工，剛好這次就帶她一起去，一個月還能有個七八十塊的！”

　　譚校長一聽，更是語重心長的說：“李芬芬都快畢業(yè)了，你讓她讀完這一兩個月的不行嗎？畢業(yè)證都快要到手了就不念了，虧不虧?。　?p>　　“她表姐說了，人家不要畢業(yè)證，這個小學畢業(yè)證什么用都沒有！譚叔，你看老李出去打工是一分錢都沒得回來，我也是沒辦法啊！”

　　“那不能先讓她讀完小學嗎？也不差這一兩個月的的吧？”

　　“她表姐明后天就走了，過年才回來，哪里等得到啊！”

　　夏涼沉默著，她不只是想讓李芬芬讀完這一兩個月，她想要她讀初中，讀高中，讀大學，她想讓她出去，想讓她飛躍這些枷鎖和桎梏……

　　可是她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喉嚨，心里翻騰著無數(shù)的理由，此刻都有些難以啟齒。

　　他們上周五的測驗，李芬芬是班級成績最好的，夏涼知道她是真的在認真求學，可是命運卻如此弄人！

　　“李芬芬才13歲，出去打工也都是童工呢？她能做成什么?。俊敝苷陀行┬睦?，他覺得自己今天已經(jīng)被這個現(xiàn)實世界狠狠的抽了一個巴掌！

　　“13歲人家都收了！也就是打打雜，不用多累的！比在家里干農(nóng)活輕松多了！”

　　勞動法對童工的明確規(guī)定是1994年才開始的，而現(xiàn)在，各個單位都在賺廉價勞動力的錢，招收童工更是多不勝數(shù)！

　　夏涼知道她也沒有辦法讓這個母親去理解孩子的夢想。

　　李芬芬垂著頭，一直沉默著，兩只手放在胸前不停的互相摳著，家里燈光很昏暗，只有夏涼看到了她一顆顆往下滴落的淚珠。

　　“李芬芬?！毕臎鼋械?。

　　李芬芬抬頭，夏涼看著她的眼睛，表情十分認真，她問道：“你想出去打工還是繼續(xù)讀書？”

　　李芬芬不敢回答，她已經(jīng)拒絕過她媽媽了，但是毫無用處。

　　她看向自己的母親，隨后搖搖頭，又垂下了腦袋。

　　“一個小孩她懂什么，出去了她就知道外面好了！到時候早早的嫁人了，就輪不到我操心了！”

　　一旁的趙芬都聽不下去了，反駁道：“話不是這么講的，孩子還小，哪里就想到嫁人了，至少也先把書讀完不是？”

　　“那誰知道！現(xiàn)在多少女孩子不正經(jīng)！年紀輕輕就在外面亂搞，還有些一把年紀不嫁人，不都是讓家里老人操心！”李芬芬的媽媽講話尖酸刻薄，譚校長一時竟也氣得哽住了。

　　趙芬更是像是躺槍了一樣，氣到翻白眼！

　　“我負責她的學費和生活費，你能讓她讀下去嗎？”夏涼冷冷的問。

　　眾人紛紛轉(zhuǎn)頭看了過來，就連周政客都有些不敢相信，夏涼她自己都是個孤兒，她怎么負擔得起李芬芬的學費和生活費！

　　“我！我負責，你讓她讀下去，我全部負責！”周政客搶過話。

　　李芬芬的媽媽看著兩人，像是想要從他們眼里看出一絲開玩笑的意思，但是并沒有，兩人回視過去，一臉的坦蕩。

　　“她不只是要為了她自己，她下面還有兩個弟弟，總不能我白生白養(yǎng)了她啊！”

　　夏涼就知道她會這么說，當代重男輕女思想嚴重，她這么說，不過是想要一個為她的兒子某個保障罷了！

　　一直在后面沒有說話的周政安忽然開口了：“你有三個孩子，三個孩子都是你的義務，你有責任撫養(yǎng)他們，但是李芬芬作為長姐，她沒有責任要去撫養(yǎng)弟弟。

　　現(xiàn)在我們給出承諾，資助李芬芬同學讀書，包括她的學費，生活費，就相當于我們給你養(yǎng)了這個女兒，若是你還想要更多，那很抱歉。

　　我們只能收回承諾，當然，我下來視察工作，也會將這個情況往上匯報，到時候上面查下來，可能收她工作的單位，也不會好過！”

　　李芬芬的媽媽哪里被這樣鄭重其事的警告過，她一時亂了心智，急忙應道：“那不行那不行！人家是好心收留我們干活的，哪里能連累人家！”

　　周政安不以為意的笑了一下：“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們國家從1986年就已經(jīng)開始施行九年義務教育，只是這里地方偏遠，還沒有完全普及到，但是這并不代表國家放棄了你們。

　　將來的社會全是知識分子，她連個小學畢業(yè)證都沒有，你讓她如何生存下去！”